幾天後,大隊人馬離開了西京城。令人費解的是,這種以下作亂,向來都會遭受嚴懲結果的事情,這一次卻變了樣子。耶律賢並沒有殺掉謀逆未遂的喜隱,只是將他削爵貶黜,留下他一條活命,發配他到邊境去放馬戍邊。甚至於連同趙王府的那位王妃的罪責也沒有追究,而是以有人誤導趙王妃,將此事淺淺帶過。
謀逆的事是解決了,但是耶律賢卻忘不了這一次小萱母子所受的苦楚。回到上京後,他立刻派耶律休哥率領大軍去討伐党項部落,休哥沒有讓耶律賢失望,他以大勝的姿態,爲自己的人生又平添了一抹亮麗的色彩。
這件事後的小萱,似乎變了個人,朝堂上的她更加成熟穩重,越來越喜歡沉默凝思,惜字如金。她總是靜靜的聽着羣臣訴說各方面情況的看法,看耶律賢眉宇間的神情,去猜測他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不但在朝堂上更加謹慎沉穩,在孩子們的身邊也很安靜。她比以前抽出更多的時間去陪孩子們,陪着他們一起看書、識字,一起聽陛下指派來的學士講課,她關心孩子們的學習,甚至遊戲。她就在那份安靜中,悄悄的汲取着知識,慢慢的成長。
在給孩子們講學的學士當中,有一位卻是韓德讓。
自從韓德讓護送小萱回西京後,耶律賢就對他另眼相看,大加賞賜。看着身邊的小萱,耶律賢知道她的心裡此刻只有他耶律賢,只有他們的孩子,再容不得別人,所以他很放心的讓文武雙全的韓德讓做了孩子的老師,教他們演武修文。他的放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自從那夜他與小萱互訴衷腸後,他的皇后心裡就只有對他的綿綿恩愛,和對孩子們的無限寵愛。她現在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陪着他處理朝政,陪着孩子們一起,看他們學習,看他們練武。
這樣的安排韓德讓也覺得很滿足,自從做了孩子們的老師後,他對耶律賢、小萱更加恭敬有禮。這樣的安排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很大的喜事,他怎麼能不滿意。他想要的不過就是能時時見到她,現在不光能時時的看到她,還能教導她的孩子們,他怎能不高興。韓德讓一直未與李若雲圓房,自然沒有孩子,所以在教導公主、皇子時,他盡心盡力不遺餘力,私心裡已把那幾個孩子當作是自己的孩子。
保寧八年,又有了身孕的小萱,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長女耶律觀音女、長子耶律隆緒、二子隆慶。這天午後,小萱給隆慶講着故事,剛將他哄睡,就見隆慶的房門外,不時的伸進個小腦袋。小萱忙起身走向門外,看到了在門口躲躲藏藏的耶律隆緒。
“隆緒?你不去睡午覺,在這裡做什麼?”小萱低聲問道。
“娘!”四歲的隆緒看着小萱說道:“姐姐要死了。”
什麼?觀音女?
小萱大驚,皺着眉頭,問向隆緒,“怎麼回事?”可是話剛一問出口,就恨不得自己找個地方去撞牆,他四歲的小傢伙,他能說明白什麼,於是忙看着隆緒身後跟着的隨侍問道:“怎麼回事?”
“回皇后娘娘,陛下將渤海妃的女兒許給了小國舅,大公主不樂意,就去找陛下耍脾氣,反被陛下責備,所以一個人躲在花園裡哭,正巧被大皇子看到。”
“娘,姐姐要哭死了,她的鼻涕這麼長,這麼長...”
“好了!”小萱看着隆緒說道,緊繃着自己的臉孔,用手輕輕的颳了下隆緒的小鼻樑,小萱又問向隨侍:“陛下怎麼想起來將渤海妃的女兒許給國舅?”
“回皇后娘娘,渤海妃病危,請陛下前去敘話。似乎談的就是那位公主的婚事。”
“陛下在哪裡?”小萱問道。
“回皇后娘娘,此刻還在渤海妃的寢宮。”
低頭看了眼隆緒,小萱說道:“去找你姐姐,不許她哭死,就說娘說的,她要是哭死了,我就找個最難看的男人娶她,做她的夫婿。”
緒答道,說完,撒開小腿向後花園跑去。姐姐,娘不許你哭死,娘還要給你找個最難看的夫婿。
看着隆緒跑遠的身影,小萱尋思了下,向渤海妃的寢宮走去。
渤海妃病入膏肓,耶律賢雖然對她一向感情淡薄,還是不忍心不去看她。看着牀前站着的渤海妃爲他生下的女兒,他心裡微微有了絲歉意。他坐在渤海妃的牀前,向舊時一樣跟她說着話,嘮叨着。就聽門外響起一聲傳喚:“皇后娘娘到。”
屋裡衆人臉色盡變,這個時候皇后怎麼來了?耶律賢的心,更是七上八下的跳的厲害。聽御醫稟報說渤海妃已生命垂危,他顧不得跟她說一聲,就來到渤海妃這裡,這到沒什麼,可是他一衝動,還沒有跟她商量一聲,就給留只哥訂了婚事。留只哥是她的弟弟,她姐弟關係一向和睦的很,她凡事都會與我商量,這次我卻揹着她私下做主,只怕她會誤會我的想法。
渤海妃原本蒼白的臉色,聽到小萱來後更加難看。好不容易能跟耶律賢敘上幾句話,她就趕來了,陛下的臉色驚變,想來也是忌諱她的到來。蕭綽,我都要死了,你還要跟我爭,爲難我不成?你就不能讓我與陛下單獨待上一刻,要知道我也是他的妻子!
無名站在母親的牀前,看向門口,那位皇后娘娘來了嗎?聽侍女們說她很厲害,父皇也很喜歡她,她甚至還發號施令號令羣臣,是她來了?
小萱從門外走了進來。看着耶律賢微微欠身道:“陛下。”
她這麼恭敬,反讓耶律賢尷尬起來,耶律賢忙道:“燕燕,你來了。”
小萱對他一笑,然後走向牀上掙扎着欲坐起身的渤海妃。
“渤海妃見過皇后娘娘...”渤海妃說完,痛苦的咳了兩聲。
小萱坐在她的牀沿上,說道:“你快躺下,別再多禮,可找太醫看過了?”
渤海妃點點頭,苦笑了下,說道:“多謝娘娘掛念,瞧過了,恐時日無多,渤海妃才斗膽找人請來陛下,沒有它意,只不過是想將無名託付給陛下而已。”
渤海妃自知自己沒多久的時間,心裡也在爲自己苦命的孩子打算着。她之所以找來耶律賢,讓耶律賢做主將無名許配給蕭繼先,就是因爲蕭繼先是這個蕭綽的弟弟。他雖然是過繼給蕭家的,但是蕭綽對他的愛護,衆人皆知。自己死後,自己的女兒無名只怕沒有什麼好日子過,如果無名能圖個好安身,那是她命好,怕就怕這個不停爲陛下添丁的皇后蕭綽,嫌棄無名是個多餘的孩子,處處刁難。畢竟無名不是她親生的,卻一樣有着皇室的血統。她是母親,她不能不爲自己的孩子着想。讓無名嫁給蕭繼先,那麼蕭綽再不喜歡自己的女兒,看在她弟弟的情面上,也不會對無名太過計較。
“無名?”小萱聽渤海妃這麼一說,不由驚奇。
無名看着眼前這位美麗端莊的皇后,心裡正尋思怪不得父皇會那麼喜歡她,原來她這麼美。耳聽她喊着自己的名字,立刻跪地叩頭道:“無名見過皇后娘娘。”
小萱側頭看着跪地的無名,說道:“快起來。”然後扭頭問向耶律賢:“陛下,怎麼爲孩子取了這樣的名字?”
律賢一陣尷尬.
“這是渤海妃自作主張,爲這孩子取得名字,皇后娘娘千萬別見怪。無名生下時,渤海妃曾請陛下爲她取名,陛下那時正忙碌,便叫渤海妃自己爲孩子起名。渤海妃才疏學淺,不知道該爲這孩子起個什麼名字,就一直耽擱了下來,後來因爲她一直沒有名字,侍女、小哥們就都叫她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