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湯過來的不光是伍曦和鄭重，另外一個老年男性穿着白色侍者服跟時髦的鴨舌帽，葉明靜還在笑稱這家餐廳的外賣服務真好，方靈穎就站起身來皺着眉頭站開點，似乎站得遠一些，更方便她打量對方略微低着的臉。
吳夢溪多鬼精靈，光是看伍曦進來的神態動作就覺得這最後面的侍者不那麼簡單，也起身，卻稍微往個頭高挑的葉明靜背後藏了藏，說實話，她這次來香港，都算是個試探，她就愛試探。
巴克迎上去，湊近了才發現對方真的是方靈穎看到過的，上回在滬海拍賣翡翠時候認識的那位滬海局的顧局長，顧憲章。
老頭起碼有六十多吧，不知道這個行業的退休年齡是多少，挺儒雅個人，這會兒帶點絡腮白鬍須，動作有板有眼的提着外賣箱，對上巴克的表情也很有趣：“外賣加二十蚊咯，巴老闆會給小費吧？”那種白話加粵語的口吻學得是相當地道。
巴克擡擡眉毛：“您這……算是投身演藝界麼？”
顧憲章聳聳肩：“你不覺得現在跟你在國外打交道都得小心謹慎麼，何況還是這麼一個充斥了各種眼線的國際大都市。”
巴克就知道這位愛演戲的地方局領導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之前林東邀約自己去跟伍曦他們碰頭還真是有內容，伍曦拍拍手掌：“好吧，你先跟老人家談話，我們這邊一起喝湯，說不定就不給你留了。”
林東連忙引巴克和顧憲章到套房裡面去，也不用太隱秘，就是起居室都行。
因爲滬海局實際上也覆蓋了整個東南區的工作，顧憲章以前就說過巴克算是跟他有關聯，現在摘了頭上印有餐廳名號的帽子坐下來：“在這邊跟你見面，而不是叫你馬上去平京，是出於現在工作的連貫性，我來就是爲了跟你談話的重要性規格要夠。”
巴克有點自嘲：“我一直都是行動局的普通成員，要什麼規格。”
顧憲章不跟他廢話：“剛剛發生在婆羅洲島杉本那市的人質解救事件是你做的？”
巴克不意外，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刻意百分百的隱瞞，洪奇跟查克有沒有可能越過他跟上級部門有關聯巴克不知道，起碼向婉去調出那些高精度衛星圖片就有跡可循了，當然最有可能的還是那批遊戲手機，只要知曉巴克這批手機的變化，就能隨時通過遊戲公司那邊監控通話內容，所以巴克除了沒主動上報之外，倒沒必要隱瞞：“對，徹底的剷除掉杉本那市郊東南部海岸邊緣島嶼上的自由長老團駐地，整個行動計劃我一直通過加密電腦在傳輸，總局那邊應該也能看到吧。”
顧憲章坐在擔任沙發椅上的動作有點摸下巴：“還是一如既往我跟你說那個問題，這麼大的行動，你爲什麼不上報，爲什麼不請示？萬一這其中有什麼其他的工作關係，你考慮過沒有？”
巴克略微有點驚訝：“我認爲這是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就沒有必要事事請示吧？對總局來說，一個海島上的武裝分子有什麼重要的，不就是每年綁架個十多二十個遊客富商，這純屬地方上的惡霸，這種小事情就不用打攪領導了吧，大家都很忙的。”
相比老白跟老蔣，顧憲章似乎更時髦一些，對巴克示意的香菸搖搖頭，手裡轉着那頂鴨舌帽：“我一直跟你說過，做我們這行確實沒有那麼多死板的規矩，也要順應時代潮流的變化，才能在這個瞬息萬變的環境中存活下來，但你得明白，隸屬於龐大的國家機器一部分，有時候你的個人行爲是會連帶影響到其他人，會有很多連鎖反應的。”
巴克覺得相比之下老蔣就稍微生硬一些了：“這個我理解，但這次的事情，我有幾重考慮，有些工作就跟下象棋似的，可能是爲了幾步以後的發展做準備，但如果對手變化了格局，這些安排就用不上，那麼這種事情，做還是不做？如果我報上來，批准還是不批准？假如我做了，後面又沒有達到效果，會不會認爲我怠工，工作不得力？”
顧憲章的確是個能溝通的：“那我們就私底下說來聽聽看？”
巴克把整個戰鬥行動講述一遍：“總體的大半年以前就開始安排了，但我也沒有設立太大的具體目標，派遣人手查探自由長老會的落腳點就是了，一兩年都行，但這個情報員很得力，確認這部分工作以後，我再派遣一位前警察局長，懂刑偵的人過去分析梳理這些情報，就能整理出很詳盡的計劃來了，但其中最重要的，還是我主動帶上馬六甲海峽那些有過海盜經歷的漁民……您猜測我的意圖是什麼呢？”
顧憲章有點興致勃勃的湊近：“如果是在馬六甲搞破壞，你知道肯定是不會被允許的，我想你也應該清楚那一帶的當地人被各國情報機構滲透得也很厲害，如果想做什麼大動作肯定會被發現蛛絲馬跡的，你想幹什麼？”
巴克也把雙肘放在膝蓋上：“因爲我的人裡面有個當地小女孩，我相信她的忠誠，所以我可以非常清晰的通過她的家人瞭解哪幾個村子是沒有被滲透，也過得比較艱難的，我有第一手的實地情況，所以我就能把這些急於改變生活現狀的漁民拉出來，拉進我的僱傭兵隊伍裡面來。”
顧憲章專注：“然後呢？”
巴克卻攤開手：“國家在非洲東南亞做那麼多援助，從一開始就有明確的目標？國家做大面積的輸出，我做細節上的輸出，不對麼？”
顧憲章還思索了一下，有點啞然失笑。
巴克掰手指：“這次給他們十萬美元報酬，未來青年城或許也需要海上行動人員執行安保，這是其一，又或者馬六甲海峽再有什麼海盜事件我也能最先得到消息，這麼做是有益無害的吧……”掰下最後一根手指的時候：“最關鍵的是，這起事件理論上來說，沒人會聯繫到數千裡之外的我們身上去，他們出於懼怕極端宗教的心態，也會保守這個秘密……對了，這次我原本打算處理完事情以後回渝慶的，既然您來了，那就拜託把這些在自由長老會找到的資料情報帶回去？”
對着走廊那邊招招手，一直瞄着這邊的吳夢溪給林東示意，林少爺立刻就拿了一個筆記本電腦包過來，巴克取出裡面的一包紙質文件，顧憲章看看卻揮揮手：“你把我當情報傳遞員了？我還得回餐廳去呢……走了走了，這麼晚還要出來送外賣，還真是……”
滬海局的局長真的就提着外賣箱，悠哉遊哉的走了
葉明靜看巴克長舒一口氣過來坐下：“談完了？這回沒怎麼批評你？”
巴克拍拍胸口慶幸：“我理解爲一個上市公司，是不是就得經常發佈公告或者說給股東和董事會解釋我的經營行爲，對不對？”
在座的人，就算聽得半懂不懂的鄭重都連忙一起鼓掌，對他的新認識表達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