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扎你沒商量
夜色漸深，史甲不便留在這裡，讓史丁和兩名護衛去睡覺，他帶着另外兩名護衛在門外值夜。
白天又是趕路，又是逛街，若是平日這個時辰，華靜瑤早就去睡了，今天爲了等沈逍，她只能強打精神，恨不能用瓜子皮撐住眼皮，心裡不住默唸：不能閉眼，不能閉眼，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見屋裡沒有別人了，小艾終於問出心裡的疑問：“姑娘，小狸和沈四公子真是一個人嗎？”
冷不丁聽到這兩個名字，正準備往華大小姐腦殼裡鑽的瞌睡蟲齊刷刷不動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不要把我家小狸和那塊炭相提並論。”華大小姐迷迷糊糊中，還不忘義正言辭。
小艾嚇了一跳，姑娘這是……她仔細看了看，明白了，姑娘這是睜着眼睛睡覺？
這功夫怎麼練出來的，以前是不是也這樣睡過？
小丫頭佩服極了。
正在這時，那扇虛掩的窗子動了動，可是屋內的一對主僕並沒有在意。
尹捕頭沒有再問，把管事放了回去。
沈逍說話的速度不緊不慢，好像他正在說的只是一件小事。
而平安喜樂假扮成她和小艾，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在這個窗戶下面，被盯梢的人發現了。
華靜瑤咬牙切齒，恨恨地把筷子重又插回頭上。
“從我的窗戶下面？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華靜瑤還是想要撓死他。
她睡覺雖然不是很輕，可也沒有過這樣的時候。
尹捕頭問那管事，可知道李氏之事？
那些人不是應該認爲沈逍會連夜過去的嗎？
管事說不知道。
“沒有什麼不好意思，聶正琪好意思這個時候奄奄一息，你當然也好意思現在生病了，還有我不知道那人犯你審了沒有，若是她已經簽字畫押，現在就可以把明慧郡主也請過來了。她不是心疼兒子嗎？正好可以來一個母子團聚。”
只不過聶正琪是被擡進來的，他剛剛進了衙門還不到半個時辰，便有聶府的管事陪着太醫過來，說是奉了郡主之命，來給聶正琪看病。
華靜瑤強壓住心頭的疑惑，對小艾說道：“沈四公子來過，他還說了什麼？”
接下來的事便正常進行了，大皇子一邊裝病，一邊讓人去請明慧郡主，可是明慧郡主沒有來。
沈逍看她一眼，說道：“真有一個婦人。”
“深更半夜，看不清楚，但是那都無妨，只要是在你的窗戶下面出現的，那就是你。”沈逍說道。
華靜瑤在心裡嘆息，有其母必有其子，只是不知道下令殺死聶元慎的，是明慧郡主還是聶正琪。
那管事回到府裡，見到守在二門的婆子，忙道：“嬤嬤，快帶我去見郡主，出大事了。”
沈逍淡淡地說道：“平安扮成了你，喜樂扮成你的丫鬟，從你的窗戶下面悄悄溜出客棧。”
小艾已經嚇傻了，聽到沈逍說起那碟瓜子，她終於反應過來：“姑娘，那碟瓜子都是您一個人嗑的，奴婢沒吃。”
管事說不認識。
“嗯。”沈逍說道。
她明明是計劃今天去抓人，是沈逍來找她，自動請纓要連夜過去，而且沈逍擔心被盯梢的人發現，他不但跳窗戶，而且還留下一個替身。
爲什麼會是她？
沈逍覺得耳朵上一痛，他沒敢停留，捂着耳朵嗖的一下就溜了！
來的是聶府的一位管事。
沈逍在華靜瑤對面坐下，自從他成了沈逍之後，他和華靜瑤還是第一次心平氣和麪對面談話。
“你讓他們認爲我會連夜抓人？我？是我？”華靜瑤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
“嗯，我故意讓平安喜樂露出破綻，讓他們知道你會連夜過去抓人。”沈逍面不改色心不跳。
華靜瑤把他的這兩句話反覆想了兩遍，這才發現哪裡不對。
沈逍嘆了口氣，只好對小艾說道：“告訴她，人已經連夜送往京城。”
“究竟是怎麼回事？”華靜瑤坐下身來，擺出一副要長談的架式。
她想起昨晚的異樣，她睡得死豬一樣。
管事說道：“順天府抓到了一男兩女，其中那個上歲數的婆子，我看着眼熟，像是菊香的乾孃。”
明慧郡主身份貴重，自是不便前來，只讓管事過來問話。
這還用問，當然是要先治他了，他是皇子。
“李氏不敢自盡，她也不用自盡，因爲我去的時候，跟在她身邊的那位嬤嬤，正和一個男人，用一條綾子，幫她上吊。”
華靜瑤看看自己那修剪得光禿禿的指甲，她默默拔下一根筷子。
按大周律，但凡有官身有功名者不得娶納娼戶女子，聶元慎身在京城，若是將李氏養於外室，也是紙包不住火，遲早會被揭發，爲了保全李氏腹中骨肉，聶元慎只能將她遠遠送走。
“平安喜樂扮成女的，沒有被人發現？”那兩個小廝雖然個頭不高，可也比她和小艾要高。
“你和我說話的時候下的迷藥？爲何小艾沒有事？”華靜瑤問道。
“當然會有一個婦人了，否則昨天我若是真的去了那座門前種前冬青樹的宅子，豈不是會穿幫？”華靜瑤笑着說道。
“好，很好，沈四公子，你真行。”
華靜瑤鬆了一口氣，卻又覺得有些好笑，她來一趟三河，什麼也沒做，就是來當誘餌了，還是個假誘餌。
最後那個行字還沒有落定，沈逍只覺眼前閃過一道金光，他把頭偏向一旁，那道金光貼着他的耳朵掃了過去。
“我們可以返京了嗎？”華靜瑤問道。
“沈四公子讓奴婢轉告您，那些人已經連夜送往京城了。”小艾迴答。
沈逍搖頭，道：“李氏是娼門出身，早有隱疾，出京不久便小產了。她擔心聶元慎知道以後棄她而去，便瞞過了護送她的人，一路之上依然假裝有孕，護送她的是聶元慎的心腹，只是以爲她有孕在身，身體不適，並沒有起疑。直到李氏被明慧郡主的人帶回京城，也沒有發現破綻，還是明慧郡主請郎中給李氏診脈，方纔露餡。”
華靜瑤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問道：“這個局是誰設下的？”
“你不知道嗎？我以爲你知道。”沈逍說話的語氣就好像是在說，啊，你是個傻子啊，我以爲你不是。
這個該死的東西，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華靜瑤依然睜着眼睛打着瞌睡，對身邊多出一塊炭毫無知覺。
華靜瑤一覺醒來，只覺渾身痠軟，她看看滴漏，吃了一驚，小艾爲何沒有叫醒她？
沈逍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繼續說道：“明慧郡主原是想用李氏拿捏聶元慎的，卻沒有想到李氏腹中胎兒已經沒有了，這樣一來李氏便沒有用了。她索性也瞞下了這件事，李氏從見到明慧郡主那一刻起就嚇壞了，明慧郡主讓她做什麼，她便做什麼。前些日子，她一直都被關着，直到前不久，她才被放出來，接着便來到了三河，莫名其妙就成了那家布店的東家。”
“是奴婢把您搬到牀上的。”小艾想說她是連拖帶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姑娘弄到牀上的，說來也怪，姑娘竟然沒有醒過來，而且若不是她給姑娘合上眼瞼，姑娘的眼睛便一直睜着。
大皇子眼睛亮了，可是隨即又黯淡下去，他是堂堂皇子，這個時候裝病，好像不太好意思。
沈逍跳進她的窗子，說他要連夜去抓人，這不是來知會她，而是掩護平安喜樂。
“李氏之所以被送往山東，是因爲聶元慎的乳兄一家在山東。聶元慎原本是想讓李氏在山東生下孩子後再做定奪，沒想到李氏人還沒到山東，就被明慧郡主派去的人追上了。”
華靜瑤艱難地嚥下一口苦水，她要收回早上她說的那句話，她不是假誘餌，她是真誘餌，沈逍把她當成真誘餌了。
尹捕頭又把李氏，連同要勒死李氏的一對男女帶上來，問他可否認識？
華靜瑤喘了兩口氣，強壓下要撓死這個人的衝動，沉聲說道：“因爲你不能代表大皇子，而我可以，所以明明去抓人的是你，可你卻做出是我過去的假像，我想知道，平安喜樂做了什麼？”
那塊炭看看她，忍不住伸出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那雙大眼睛依然圓睜，眨都沒眨。
“你？”華靜瑤有點不能相信。
華靜瑤說道：“大表哥，你也生病吧，你覺得若是你和聶正琪同時病了，那太醫會先治哪一個？”
聽到這裡，華靜瑤眉頭微動，插嘴問道：“李氏後來生下孩子了嗎？”
小艾見她醒了，忙道：“姑娘再睡一會兒吧，沈四公子說不用早起趕路。”
“不，我是說這個婦人確實是聶元慎的外室。”沈逍說道。
因爲昨天的事，所以華靜瑤仔細打量着沈逍，這一個身材修長，應該是真的。
直到那塊黑炭站到桌前，小艾這才發現，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華靜瑤這纔想起昨晚的事來，咦，她怎麼睡在牀上？
回到京城，華靜瑤依然很生氣，沈逍可能知道自己把人得罪了，整整一天都沒有露面。
這婆子姓範，是明慧郡主從孃家帶來的嬤嬤。
此時此刻，太醫還在給聶正琪看病，大皇子在屋裡來回踱步，照此下去，下一步聶正琪說不定就要病得奄奄一息，讓他不得不放人回去了。
萬萬沒有想到，她打製的這些筷子簪，第一次派上用場，面對的竟然會是沈逍。
說完，他便向窗戶走去，走到窗前忽然又轉過身來，說道：“明天不用早起趕路。”
“真是奴婢，奴婢不小心和您一起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纔爬起來的。”是啊，離牀就差一步時，她和姑娘一起摔在地上的。
“李氏出身娼門，聶元慎出了銀子把她包下，李氏存了心思，悄悄換了鴇母給的避子湯藥，因而懷上了聶元慎的骨肉。聶元慎知道以後，便給她贖身，並把她送去了山東。”
沈逍忽然不再說了，一雙幽深的眼睛望向華靜瑤，華靜瑤心頭一動，問道：“李氏會自盡？”
婆子悄聲說道：“府裡來了客人，郡主讓我在這裡等着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大皇子雖然生氣，可還是讓太醫給聶正琪問診，其實聶正琪已經病了十幾年，太醫院早就束手無策，又何談追到衙門來看病的。
用過朝食，華靜瑤便見到了沈逍。
華靜瑤的手心裡溼漉漉的，她微微蹙起眉頭，不解地問道：“昨晚你不是很小心嗎？他們爲何還會選出在昨晚殺人？”
這倒是出乎華靜瑤的意料。她一直認爲，這既然是一個局，那麼這個外室當然也是假的。
“我下到你面前的那碟瓜子上了。”沈逍老實得不成樣子，有問必答。
“你給我下了迷藥？”華靜瑤問道。
無論是誰，這都是一出狗血的家庭倫理大戲，此案若是結了，案情傳揚出去，倒是讓寫話本子的有了素材。
“就是我從窗戶外面跳進來的時候。”這個時候，沈逍變成一個誠實的人。
從三河帶回的人犯已經押進了順天府，出乎華靜瑤意料的，在他們去三河的時候，大皇子終於把聶正琪請進了順天府衙門。
……
華靜瑤忍不住捲起身上的緞褲，果然有塊淤青，這是昨晚摔的。
華靜瑤恍然大悟，她終於明白了。
菊香是明慧郡主屋裡的大丫鬟，她的乾孃是個潑辣的，以前在府裡時和另一個婆子打架，硬生生摳瞎了那婆子的眼，被明慧郡主轟出府去了。
“你不要胡說八道，菊香的乾孃是什麼東西，咱們郡主是多麼高貴的人，怎會再用那種腌臢東西，我看你是去了一趟順天府，硬生生被嚇破了膽子。”範婆子斥道。
管事連忙道歉，說自己可能是看錯了，又把尹捕頭盤問的那些話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請範婆子轉告給明慧郡主。
範婆子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銀票交給他，說道：“老爺剛沒，眼下咱府裡少不了要被順天府叫去詢問，這陣子你要辛苦了，郡主心地好，這是給你喝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