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密密稠的枝葉透射下來,遮擋了大部分灼人的烈日,青蔥的綠色似乎將悶熱的暑氣都阻擋在了外面。文石鋪成的青黛小路在偌大的落羽山莊內蜿蜒。
順着蜿蜒的青黛小路一直前行,眼前突然開闊起來,一片碧波出現在了眼前,翠色的圓葉鋪在深青的湖水上,粉白嫣紅的荷花點綴在中間。
遠遠看去,真真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岸邊一棵勁虯百年老樹叢一旁橫伸一枝,上面用金絲掛着蘭松石雕刻的三個大字——玉和亭。
順着那輕輕搖擺的三個字,入目便是從湖岸一直延伸過去的一片粉白。
碧湖上坐落着一處八角涼亭,一條吊橋橫穿涼亭而過,吊橋不是太寬,僅於兩三個人通行,碧湖那端是成幹上百株的雪蘭蜿蜒如海天處流瀉的清光一抹,光源的盡頭是一處坐落的精緻院落。
每一個景色像是上天雕琢出來的如畫美景,銜接自然,過渡流暢。
腳下是青灰石磚,四周每隔幾步遠都是參天古木。這座山莊到處都透露了古樸的氣息,滄桑肅穆。身處其中,似乎也隨着歷史的年輪沉澱了。在這裡,靜謐心神。一切周身的雜物和困鎖似乎都被掩入塵埃。
微風習習吹來,吹起諸葛玉和的衣衫,明黃色的衣衫隨風而動,與斑駁灑落下的陽光融爲一體,一時之間,在樂意的眼中,分不清是誰陪襯了誰的光華。
諸葛玉和俯身戲水,說道:“你可與那幾人說好了哪日行動?”
樂意愜意的半躺在吊橋之上,感受到頗爲炙熱的陽光,眼睛微微眯起,說道:“嗯,其實在我前往江都城時,他們便是已經悄然趕往凝霜城了,如今應該已經下榻離宮之中了。”
“至於動手,我想還是親自回山稟告一下師尊,請他老人家親自坐鎮方可放心,畢竟如此重餌,說不準會有着怎樣的埋伏,咱小家小業的,可不能肆意揮霍。”
“對了,玉姨,婆婆她可對醉龍草可還滿意?”
樂意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是在諸葛玉和的威迫下,楊朝來最終還是含淚掏出了諸多秘藏,不過仇英卻是依舊擅自做主,給予了樂意與謝婭瓊同樣的密藏,畢竟兩宗原本是共同開採,如今縱使血魂山莊虛弱了幾分,但依舊是有着些許底蘊。
謝婭瓊取了密藏之後,便於馬宏宇悄然離去,不知所蹤。
而楊朝來看到仇英的所作所爲,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等同半廢的孫臣,心中哀嘆一聲,眼中厲色一閃而過,最終是瞥了一眼人羣之後,還是沒有行動,便帶着孫臣離去了。
而此刻,看着楊朝來的離去,人羣之中,有一斗笠男子,藏在暗處的面龐露出了一絲譏笑後,便也消失不見。
諸葛玉和說道:“婆婆她自是滿意的咯,更何況還有你玉姨我親自出馬,怎麼會不同意呢?不過婆婆她不喜人多,此次也只會暗中隨行,你且放心便是。”
諸葛玉和說着,便坐在了湖邊,褪去鞋襪,將玉足泡在湖水之中,踢打了幾下水花後,驚起了幾尾錦鯉,看到驚慌失措的魚兒,臉上露出一絲純真的笑容。
樂意在藤橋上將一切都看得分明,這哪裡是明動天下的輪迴使者,明明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
諸葛玉和口中繼續說道:“你也無需再回總舵的,你師父啊,還有我兄長,此刻,應當已經在揚州了,說不定和那幾個傢伙已經會和了,不過說真的,他是真的看重你,你說,他是看中你呢,還是看中她呢?”
諸葛玉和似是無意之間的一句話,樂意眉頭微皺,但並未說話,只聽她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此次不止你遊說的這些人哦,你師尊此次可是將大半得輪迴觀供奉長老都帶了過去,可謂是傾巢而出呢。”
樂意心中雖有思量,但是口中仍是笑道:“玉姨,你可高看小侄了,不過是這次來時我便已經傳書與師尊,說明原委,且揚州劉家之事,不僅僅是我輪迴觀立威,而且更有可能得知徐宮主的下落,以及知道當時逼死我凌姨的兇手行蹤。”
“師尊他,定當是放在心上的。”
諸葛玉和聽到樂意的言語,以及對凌菱的稱呼,心中笑罵道:“這個小鬼頭。”
而此時,諸葛玉和似是倦了,伸了一個懶腰,原本潛藏在寬大的衣衫下的驚人弧度,此刻在樂意扭頭之間一覽無餘,而湖心亭中的韓鐵生,則依舊是老神在在得閉目修習,似是經歷了江都城一戰之後,使得他又多了幾分觸動。
“既如此,那明日,我們便出行揚州。”
“好!”
此刻滄月城外的官道之上,早已不復昔日樂意與葉聽南來時的白雪皚皚,此刻綠樹蔚然,相互交錯着枝墓,有陽光透過錯落的樹葉間灑下金輝漫漫,光束點點照應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間。
此時的滄月城也不負陳建飛還在之時的繁華與興盛,城池依舊,但是多了幾分慌亂和破敗之感。
官道之上的每棵樹上,都掛着白色的布縷,十步一系,白色的紗幔幾米長,無風時靜靜垂落,沿着蜿蜒的官道—直看去,就像碧海之間的蒼白雲團,襯着陽光灑下的金光,仿若世外仙境。
據謝婭瓊聽聞,這是自滄月城陳家滅亡之後,滄月城所屬凡俗自發爲陳家所繫,在他們眼中,陳家乃是仙道世家,縱使突遭厄難,但勢必還會迴歸蒼月,這百里白紗,便是引路之紗。
聞言縱使是閱歷豐富的馬宏宇都不禁一陣失身,他見多了宗門破滅,府城易主,凡俗的無動於衷,但是如此自發且聲勢浩大的祭奠,還是在陳家被滅門之後,如何不能明曉,這陳家在蒼月人心中的地位。
謝婭瓊安靜地看着山間微風輕拂之下,樹葉颯颯晃動,煞白的紗幔飄揚舞動,仿若似是在呼喚陳家歸來一般,而一地的金色光芒亦是閃爍着仿若金色的小浪花在舞動着,夢幻得讓人覺得眼前的景色美得不真實。
“自在陵滅的,終歸是可惜了一些。”
馬宏宇聞言說道:“可惜?何止是可惜,簡直是憋屈至極,我可不信立世數千年而不倒的自在陵,會連一份鎮宗底蘊都沒有。”
“縱使後輩弟子再不肖,也不至於半分底蘊都不留,更別說昔年自在陵上一任掌宗更是名列十大真人之一,且自在陵一直半出世狀態,紛爭頗少,更不會動用底蘊。若此以來,卻被幾名甚至連神霄都沒有的鹹魚無相所滅門,不覺得是個笑話麼?”
“啊?”謝婭瓊驚疑一聲,她隨時知道自在陵被滅門,但終究不知詳細情報。
馬宏宇繼續說道:‘不僅如此,我不僅看了傳回來的卷宗,更是親自上了那石龍山,看種種跡象,來襲之人也是倉促而來,倉促而去,且自在陵有人仍有大氣魄,悍然放火燒山,據說此戰,自在陵所屬盡皆戰死,唯一潰逃,但是就是這樣的宗門,竟然就這麼古怪的被滅了?’
“哦,不對,有一人還活着。”
謝婭瓊問道:“馬叔叔,誰呀?”
馬宏宇說道:“就是那個與你並肩之人,樂意!”
“不可能!她可是輪迴觀的嫡傳弟子!地位之高,甚至比我在凌霄宗有過之而無不及,怎麼能夠身居牛馬不相及的兩個宗門的核心弟子?甚至是傳承弟子?”謝婭瓊急忙說道。
馬宏宇古怪地看了一眼謝婭瓊,說道:“你急什麼?那我問你,昔日炎子瑜左膀右臂的天罡宗,其中的大長老韓鐵生,又爲何尊稱他爲少尊?且同是輪迴觀麾下?”
“這……也許有着不爲人知的一些事兒啊。”
馬宏宇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他敗掉楊氏兄弟的那一劍,乃是自在劍獄,那該死的韻律,我可不會認錯。不過他一手倒行逆施,強行施展掩蓋跟腳,怕是當時便已受了不輕的傷勢。且自在陵傳功殿殿主有兩名弟子,皆是傳承序列,一名便是自在聖女,葉聽南,而另外一名不顯人前,只知其名爲樂意。”
謝婭瓊不理馬宏宇話中別的意味,只是說道:“若是依照馬叔叔的意思,那自在陵定當是與輪迴觀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是輪迴觀便是自在陵的從屬!這也不對啊,就算自在陵不想搭理俗世,隱退而出,也不必付出這般代價,難不成當日全是詐死不成?”
馬宏宇沉吟片刻,說道:“這也正是我所疑惑之處,別人是不是炸死爲叔不知道,但是那傳功殿主凌菱,是真的死了,而且傳功殿也不知所蹤。”
“嗯?馬叔叔如何得知那凌菱是真的身死道消?”謝婭瓊一臉疑惑,雖都是同一陣營,但是如今種種,馬宏宇又是爲何如此篤定?
馬宏宇說道:“你父失蹤之前,曾給予一個乾坤袋,裡面有着數人的命燈,而其中便是有着凌菱的,你也別問,我也不知爲何會有凌菱的,其中還有樂萱以及炎子瑜的,樂萱也是身死道消,而那炎子瑜則是不生不死,沒有明燈的活性,像是活死人一般……”
“我此番來此,便是因爲你父所留錦囊,若事有變,可一探周洛城,此番事畢,我隨你回宗便是……”
謝婭瓊看着突然轉變口徑的馬宏宇,一陣默然,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籠罩在層層迷霧之中,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