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大雨傾盆,豆大的雨滴從天空落下來,打在衆人身上,臉上,他們居然也不覺得疼痛。突然北風驟起,雨點打下來更加有力,衆人卻好像已成了雕塑,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每個人都流下了眼淚,小曉他們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看着昔日天天在一起的好朋友離自己而去,心中的感受有誰能體會?
謝園園跟夏潔心裡雖清楚,但她們又能怎麼辦?
蔣愛已蹲了半個小時,她好像感覺不到累,風捲起的樹葉也落了幾片在她彎着的背脊上。
那些看到小曉他們在雨中站着淋雨的同學,每個人都在笑,當然也有些覺得很奇怪。
也不知道下了多久,雨已慢慢的停了。
小曉走過去,把蔣愛扶了起來,然後大家才各自回了寢室。
雨後的天氣總是清新的,夜卻更涼。
下午的雨水還未完全乾,樹枝上,依稀還會滴下水來,路面上也還有積水,在燈光照射下,閃閃發光。
夜裡有風,這風讓人感覺有點冷。
晚自習第一節課下課,蔣愛突然來找謝園園。謝園園像是早就預知蔣愛要來找她,她像是早就準備好只要蔣愛一來就要走出教室。
雨後的夜空,繁星滿天。
兩人走在校園的小道上,默然無語。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蔣愛突然嘆了口氣,說道:“圓圓,你知道小麗爲什麼要離開是不是?”
謝園園暗暗苦笑,心道:我當然知道,但我怎麼能告訴你?若是告訴了你,小麗付出的一切豈不是白費了?臉上笑道:“沒有啊,我怎麼會知道。”
蔣愛眨着那雙閃閃發光如明星的眼睛,看着謝園園道:“你真的不知道?”
謝園園道:“我要是知道的話,我爲什麼要瞞着你?”
蔣愛沉默了良久,突然又看着謝園園,緩緩說道:“你一定知道原因的,楊小麗爲什麼離開你一定知道的,你……你不用瞞我。”
謝園園卻已不知如何說。
蔣愛又接着道:“她是不是也喜歡小曉?”
這一句問話讓謝園園愣了半響,最終她嘆了口氣,道:“她已離開了,喜歡和不喜歡還有什麼區別?”
蔣愛在心裡問道:還有什麼區別?爲什麼自己不早點發現?爲什麼她要一直瞞着自己?嘴上嘀咕道:“小麗,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說完,眼淚就流了下來。
晶瑩的淚珠就如明星。
謝園園語氣中充滿了悲傷,她緩緩道:“她怎麼可以告訴你?她如果告訴了你,那麼她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蔣愛流着淚道:“爲什麼?她憑什麼自作決定爲我做這些,我們……我們完全可以……可以公平競爭,或者……”
謝園園道:“或者什麼?或者你把小曉讓給她?你覺得她會高興?”
蔣愛道:“我……我……”接下來的話始終不知說什麼。
謝園園道:“小愛,小麗已經離開了,你應該好好的跟小曉在一起,不能辜負了她的好意。”
蔣愛愴然道:“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樣折磨人?”她仰望着星空,像是在向天空發問。
謝園園悽然道:“這一切都已是冥冥中註定了的,儘管我怎麼如何掙扎,還是逃不出這讓人悲痛的陷進。”
蔣愛突然抱住謝園園大哭起來。
她的熱淚滴落在謝園園的玉頸上,謝園園也咬着牙默默的流下淚來。
突聽蔣愛哭着說道:“爲什麼,圓圓,這是爲什麼?爲什麼我們得到一樣東西就一定要失去一樣東西?”
謝園園拍着她的背脊,在她耳邊輕語道:“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失去的東西不可能在回來,我們只要好好的過好現在就行了。”
楊小麗離開的時候,什麼都
沒有跟大家說,她要轉學轉到什麼地方去,大家以後應該怎麼聯繫她等,這些她都沒有說,這已說明她不想跟大家還有聯繫。
並不是她討厭大家,而是她不想勾起回憶。
回憶永遠是最能刺痛人的內心的一種刺。
鋒利的回憶,總是會讓你癒合的傷口再次開裂。
楊小麗離開本就是爲了能使自己過得快樂,所以她纔沒有把自己要去哪,怎麼才能聯繫到她這些話告訴小曉他們。
有些事,只有藏在心裡,不讓別人知道,纔會讓人覺得美,甚至感動。然而若是公佈了出來,那就已不是美了,那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疼痛。
蔣愛怎麼也接受不了楊小麗做的這一切,她甚至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不早點發現她也喜歡小曉的事。
她恨自己,恨自己爲什麼以前沒有好好的與她溝通。
這一切都是因爲兩人之間缺少了一些溝通,所以才漸漸的陌生,不瞭解對方,甚至已不知道她心中每天在想什麼,過得開不開心。
她突然發現自己好自私,自從愛上小曉之後,她好像就很少關心過楊小麗了,也很少找她談心了,她居然像是把她忘了一樣,她怎麼是一個這麼自私的人?
蔣愛不僅接受不了楊小麗爲她做的一切,她更不能接受自己這麼自私。
想到曾經與楊小麗開心的日子,她就不盡愴然淚下。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跟楊小麗居然會同時愛上同一個男人。
莫非這真是天已註定了的麼?老天爲什麼要這樣做?
她越想,心裡就越覺得對不起楊小麗,甚至有一種不敢面對楊小麗的害怕感。
她們原是好朋友,她怎麼可以讓她這麼痛苦而自己卻在這裡與愛人度歡樂的日子?
這天,黑夜很快就籠罩了大地,秋風中已帶着點寒意,似乎冬天就要來了,吹得校園樹枝嘩啦啦響。
教室燈火通明,處在青春期的同學們就好像有用不完的體力,總是調皮的在與要好的同學追逐,或開玩笑哈哈大笑。
未上課之前,教學樓總是吵鬧無比,但卻並不讓人覺得煩,因爲這本是青春活躍的體現,青春就是用來飛揚的,我們就應該要每天保持着一種興奮活躍的狀態。
但蔣愛卻不如此,她心中此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憂悶感。
所以她找上了小曉。
小曉正在與蘇小飛在教室聊天呢,見她一來,連忙站起來走出了教室。
蔣愛滿臉憂鬱,淡淡的說了一句:“跟我走。”然後就自顧自的走。
小曉雖有些無厘頭,但還是乖乖的跟在後面。
他似乎永遠都是一個被動的人。
這時候離上課已沒有多久,小曉追上蔣愛問道:“小愛,待會要上課了,我們去哪?”
蔣愛溫柔的眼波里充滿了一種讓人無法表述的神情,小曉似已感覺到她的不對,所以接着溫柔問道:“你……你怎麼了嗎?”
蔣愛淡淡道:“我沒事。”語氣中卻充滿了一種憂傷。
來到一顆樹下,這樹已禿廢,樹葉落滿了一地,蔣愛看着小曉道:“你知道楊小麗爲什麼要轉學嗎?”
小曉皺眉,心道:我要是知道或許就能把她勸回來了。嘴上說道:“你知道?”
蔣愛那明亮的眼波中突然閃着光,淚光。
那本來清麗照人的嬌容此時看起來就好像蓋了一層薄薄的霧靄,又好像蓋了一層無形但能讓人感覺到的悲傷,她語氣也充滿了悲傷,只聽她愴然道:“我……我當然知道,如果不知道,今天就不會叫你來這裡了。”
小曉似已感覺到一種危機,他皺着眉,看着蔣愛的眼睛問道:“她爲什麼要離開?”
蔣愛眼波轉動,眼淚欲要奪眶而出,她夢囈般的道:“她爲什麼離開,我……我怎麼會
知道。”說完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下來。
小曉更是奇怪,她剛剛明明說自己知道,現在又說自己不知道,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她又爲什麼突然跟自己說這些話?
淡淡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更顯得悲傷憔悴,小曉忍不住問道:“你不知道?爲什麼剛剛你又說知道?”
蔣愛道:“我說了麼?剛剛我說了麼?”
小曉道:“你說了。”
蔣愛道:“可能是你聽錯了吧。”
小曉突然握住她的肩膀,雙眼之中充滿了疑惑,直直的看着蔣愛的眼睛,說道:“我沒有聽錯,你一定知道小麗爲什麼離開,而且她的離開很有可能跟我有關是不是?”
蔣愛笑了,笑得如此悽楚,如此悲哀,人世間,爲什麼總是有這麼多的悲哀、悲劇發生?
小曉緊緊握住她的肩膀道:“告訴我,是不是跟我有關?”
蔣愛突然把他的手扳開,用一種幾乎讓人無法聽清的聲音說道:“跟你有關又有什麼關係?人已走了,我想……我也該走了。”她突然看向小曉的眼睛,神情說不出的複雜,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又如夜空懸掛着的明星墜落。只聽她哭着說:“你以後要照顧好自己,我……我們可能再也不會再見了。”
這句話說出來,就如一道驚雷在小曉心頭打了下來,這句話毫無徵兆,他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兩步,那表情十分複雜,有詫異,有不敢相信,有驚訝,有無法接受。
這句話,蔣愛也說得很突然,讓誰誰也接受不了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的。
小曉搖着頭,夢囈般的說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我……我是在做夢嗎?”
蔣愛已淚流滿面,她流着淚看着小曉道:“你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
小曉道:“爲什麼?爲什麼?”他的眼淚潸然而下,而下。
蔣愛道:“爲什麼?我也想知道爲什麼?爲什麼世間會有如此讓人不能接受的痛苦,爲什麼相愛的人就不能好好的、開心的、愉快的、幸福的在一起?爲什麼在美好的愛情後面隱藏着如此偉大的付出?爲什麼我偏偏要愛上你?”
小曉愴然道:“莫非你不該愛上我?你爲什麼不該愛上我?難道我們相愛也有錯?”
蔣愛道:“對,我們相愛就是一個錯誤,所以我現在也要離開了,對不起小曉,我……我以爲我們會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幸福的未來。可是這一切都是幻想,我們不可能有未來,因爲一開始我們就不應該相愛的。”
小曉道:“爲什麼?”
蔣愛道:“因爲有人比我們還要痛苦。”
小曉道:“是誰?是誰?”
蔣愛道:“是誰已不重要,如果我們依然在一起,我心裡會永遠愧疚,會一直覺得對不起她的。”
小曉沉默了半響,道:“你說的她是小麗嗎?”
蔣愛道:“這已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小曉愴然而笑,他仰頭看着夜空,夜空無星無月,一片漆黑的夜空中,找不到一點能閃耀出一點光的東西。
夜是否也會覺得寂寞?
它又忍受着怎樣的一種痛苦?
他突然垂了頭,語氣反而顯得十分平靜,他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們……我們錯了,都錯了。”
蔣愛道:“對,我們錯了,我們錯就錯在不應該認識,我們本就不熟,可是……”
小曉打斷她道:“可是這是天註定,我們無法逃脫,我們註定是承受痛苦的人。”
蔣愛也垂了頭,她的淚在燈下閃着光,晶瑩脆弱,一碰就成了淚花,如此悽美的淚花也只有一瞬間的輝煌,相比他們的愛,卻不知道要多少次的淚花才能相抵。所以他們相愛了幾天,這已足夠了。
至少那幾天他們心裡是幸福快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