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耳朵動了動,能夠明顯地聽到牆外鞋底與地面摩擦的沙沙聲。
幾秒鐘之後,他可以肯定牆外的那羣人已經很接近自己並且在一個合適的距離站定,因爲此時牆外寂靜一片,連細微的腳步聲都無法捕捉。
醫生抿了抿嘴脣,拿槍的右手也在槍柄上打滑,有好幾次都幾近脫落,他從來沒有感受到過這麼大的壓力。
他望了望手邊被被子包裹的張天馮,心想不如拿張天馮作擋箭牌,自己或許能夠逃離這裡,但是一瞬之後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本來自己就是要用張天馮來要挾張濤放過陸封,如果張天馮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陸封也就死定了。
也就是說,今天註定是要硬衝出去了。
牆外出其的安靜,醫生聽了聽,心下一片疑惑,但是很快他便清楚牆外敵人的心中所想。
敵不動我不動!
醫生笑了笑,既然他們在等着我出手,那我就率先出手,出其不意也許還能多殺掉兩個。
不再猶豫,醫生右手緩緩地扳下**,左手死死地抱出張天馮,然後一個蹬步便飛躍了出去。
身體側臥在空中的同時,他扣動扳機,隨着轉輪的不斷旋轉,一顆顆子彈凌厲地射了出去,好似一道道氣流在人羣中穿梭。
“砰砰砰”
三聲之後,兩個黑衣男子應聲倒下,還有一個黑衣男子捂着右手臂連連後退,隨之,地面上也多了一灘灘血跡。
醫生降落到地面之後,順勢一個翻滾便滾到另一面牆的後面,他沉下心來檢查自己有沒有受傷。摸不到任何血跡,感受不到任何傷痛,他知道自己安全無事,不由得暗自慶幸了一下。
也許是看到同伴的傷亡,黑衣男子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冷冰冰地說道:“躲避沒有用,出來受死吧,你今天是出不去這棟大樓的。”
醫生笑了笑,他剛想說“還剩下兩個人而已”,牆外的人再一次開口:
“這棟樓不是你想進就能進,想出就能出的,你也不看看這裡面有多少人。”
醫生的心一沉,他忍不住嗔怪自己的粗心大意,原以爲自己的敵人只有牆外的兩個人,卻把天台上的十幾個人和在外巡邏的一大批人給忘了。
要是他們都及時趕到這裡,到時候自己插翅也難逃了。
所以,必須儘快幹掉這兩個人,馬上逃離這裡。
“葉子,葉子。”醫生捂着嘴對衣領上的麥克風呼叫。
“厲哥,怎麼了?”
“你們現在就來接應我。”說完,醫生又忍不住強調一遍:“現在!快!”
關掉麥克風之後,醫生簡單整理了一下思路。憑藉着王軍的駕駛技術,從醫院的西南角驅車到這裡大概需要三分鐘,也就是說自己要在三分鐘之內解決掉剩下的兩個人。
想畢,醫生如法炮製地躍於牆外,當他在空中準備開槍的時候卻發現牆外只有兩具屍體和一個在牆角喘着粗氣的負傷人員,並不見另外兩個。
醫生大驚,重新落地時竟忘記了躲回牆壁後面,就站在大廳裡來回掃視。
剩餘的兩個人去哪兒了?
醫生一邊抹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一邊向前邁出一步。可是,剛邁出第一步,那兩個人就分別從兩個角落裡閃了出來,二話不說就衝醫生開槍。
見狀,醫生也本能地向其中一個開槍,那人應聲而到,但是醫生的右肩也被另外一個人給擊中,頓時他的右手臂便垂了下去,再也拿不起槍。
那人陰笑了一下,剛想擡腳走過去,又聽到一聲槍響,幾乎是同時那人向前一頭栽倒在地上。
醫生又驚又喜,他不禁擡起頭看了看實際情況。一個男子正拿着冒着青煙的槍從正門口走了進來,他一聲休閒裝,頭戴棒球帽,臉上還帶着口罩,根本辨認不出身份。
醫生剛想開口問些什麼,就聽那男子朝門外揮了揮手,“快走!”
醫生皺了皺眉頭,想了想,擡腳向門外走去。
於此同時,身後的樓梯上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醫生知道是那些安保人員從天台上下來了,但是他來不及向後觀看,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逃離這裡。
剛跑出大門,就有一輛麪包車搖晃着停到門口,同時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厲哥,快!”葉子拉開門朝着醫生揮了揮手。
醫生扭頭朝着正門裡面看了看,想要招呼那個神秘男子一起上車,卻發現他已經跑到安全通道的門口處衝着樓梯上面不斷地開着槍,火花四濺。
“喂!”醫生大叫了一聲。
神秘男子扭頭看了一下,擺了擺手,示意醫生先走。
醫生剛想拒絕,就聽到醫院大樓的附近傳來腳步聲和指揮命令的聲音,他心中大駭,要是那一大批人趕回來的話,這個傢伙非死不可。
來不及多想,醫生一下子把張天馮扔到車裡,然後自己跳了上去,“王哥,衝進去!”
“什麼?”
“我讓你從正門衝進醫院!”醫生急得大吼了起來。
“好!”王軍連連點頭,然後往右打死方向盤,同時又把油門踩到了底。隨着引擎的轟鳴聲,麪包車也“噌”的一下從正門竄了進去。
在快要到安全通道的時候,王軍猛地踩下剎車,麪包車滑行了一段距離之後正好停在神秘男子的身邊。
葉子拉開門,醫生探出腦袋大喊:“快上車!”
神秘男子看了看車內,又看了看樓梯上,似乎在猶豫。醫生見狀忍不住又大喊了一聲,神秘男子皺皺眉,跳上了車。
王軍的手一直放在換擋的搖桿上,見那人跳上車,他立馬把檔位切換至倒車檔,然後一腳踩下油門。
隨着麪包車一路後退至門外,醫生的目光須臾沒有離開安全通道的大門,他看見十幾個人從安全通道里擁擠了出來,不停地朝着麪包車開槍。
唯獨不見那個穿着男護士裝的人——飛影。
再見了,我的兄弟!
醫生默默地流下了一滴眼淚。
隨着刺耳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麪包車的方向很快就被扶正,一直沿着大路向遠方駛去。
無意間地一瞥,葉子從倒車鏡裡看到醫院的正門口處已經聚集了很多人,他們正方寸大亂,他心中不免泛起一陣暢快。
“哈哈,厲哥,不管怎麼樣我們總算安全脫身了。”
醫生沒有理會他,葉子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他先是望了望醫生,然後又滿懷期待地望了望車裡其他的地方,最後臉上的期待變成了隱隱的悲傷。
“厲哥……”葉子的聲音有些顫抖,“飛……飛影呢?”
醫生仍然沒有作答,他慢條斯理地脫下染上絲絲血跡的白大褂和醫生帽,最後摘下那醫用口罩,露出了厲兵那張淚跡縱橫的臉。
葉子哽咽了一下,他想再問些什麼,聲音卻卡在嗓子裡,遲遲吐露不出來,直到臉漲得通紅,剛纔的話儼然變成了尖厲的鳴泣。
王軍一直默默地開着車,他假裝聽不到厲兵與葉子的對話,他假裝聽不到葉子的哭泣,他假裝看不到厲兵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盡顯失望的臉,他假裝認爲這一次的行動很成功。
他假裝飛影還活着。
車廂內彼此都沉默不語,氣氛愈發壓抑,最後竟有了厚實的質感,重重地壓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良久,厲兵的一聲重重的嘆息打破了這許久的沉默,他把頭扭向那名神秘男子,卻不着急發問,而是上下打量着他。
他身高應該在一米八左右,身體精壯,雙手粗大,而且手背上青筋畢露,看起來溝壑交錯,骨節處有明顯的舊傷,應該是個練家子。掌心處的老繭明顯,拿槍的手法熟稔老練,應該經常用槍。眼神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炯炯有神,應該是一個精明的傢伙。
厲兵費力地從口袋裡掏出煙盒,然後抽出一根菸叼在嘴上。葉子見狀,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替他點燃。
慢條斯理地吸了兩口之後,他又把煙盒扔給對面的神秘男子,“喏,先抽一根。”
由於帶着口罩,厲兵看不清神秘男子的真實表情,但是從他的眼睛來看,他應該笑了一下。
“謝謝。”
厲兵勉強笑笑,“說說吧,你是誰?爲什麼要幫助我們?不會是因爲興趣愛好吧?”
神秘男子不置可否,而是深深地望着厲兵,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說道:“你可真厲害啊,張家的私人醫院你都敢動手。”
“哼。”厲兵突然皺起眉頭,“要不是有其他的事情我保證端了那幢小樓。”
“因爲什麼?”神秘男子的聲音很低,似乎在說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因爲那個在看守所的小子?”
“你到底是誰?”厲兵大喝道,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於此同時,葉子拿出一把槍直指神秘男子的腦袋。
神秘男子貌似並不害怕,他把目光轉向剛纔仍過來的煙盒,猶豫片刻之後就從中抽出一根,接着就把口罩摘下,把煙叼在了嘴上。
厲兵見狀,臉色大變,“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