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低低嘆息了一聲：“沒那麼容易。”
李昂問道：“怎麼，你們後來沒有聯繫了？”
“不，聯繫了。我幾乎每天都要給她電話，她也會打給我。”
“那……”
約翰垂下頭來，望着腳尖道：“你們能體會嗎？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拼命想跟對方靠近的心情。我們都努力將身邊發生的有趣的事情告訴對方，想要讓對方分享自己的喜悅。”
“新的學校、新的朋友，新家人的事情，討厭的人的事情，喜歡吃的東西……然後一天一天的，我發現了，她的世界漸漸變成了我所不熟悉的，曾經我們都喜歡吃的零食停產了，喜歡的公園拆遷了，喜歡的老爺爺去世了，可是即使她再怎麼說，我也無法理解，無法感同身受，因爲我根本沒有在，沒有親眼見證……”
“於是只能沉默。然後在沉默中我發現了，不僅是我有這樣的感覺，她也是，她也和我一樣，對於這種變化無所適從，我們在日漸從一起的圈子裡淡出，漸漸地變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打電話的時間越來越短，沉默卻越來越長。”
“算是爲了逃避吧，這種尷尬，我開始減少了電話，而她或許也是發現了這一點，又或許因爲有了新的朋友……更有意思的事情，反正後來漸漸的就沒有聯繫了，一年前更是不再有聯繫了。”
李昂本來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此時卻也聽得眼眶有些紅，他拍了拍約翰的肩膀，“那你這一次回來是爲了她？”
“不，應該說不全是。”約翰笑了笑：“無法理解吧，本來以爲是永遠不會分開的，到最後還是分開了，本來以爲是世界上不能離開的人，到最後也就習慣了，說真的，這次回來真的不是故意爲了她回來的，可是在看到她之後，又有種後悔的感覺……如果當年能夠再堅持一些，會不會跟他們一樣呢？會忍不住有這樣的想法。”
“不會的。不可能跟他們一樣的。”
我突然開口道。
“朱允。”李昂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不認同的意思。
這傢伙，真是被高敏傳染了，同情心有越來越過剩的傾向。
“就算你還在這裡，你們還是會認識不同的人，遇到不同的事情，還有因爲各種各樣的問題和摩擦而產生各種矛盾……距離產生美，不是麼？”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約翰的笑容有些古怪：“你這個人，果然很奇怪。”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有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我看了那人一眼，慢慢眯起了眼睛：“我怪不怪就不勞你操心了，有時間的話不如看看老仇家過得好不好怎麼樣？”
聽到我這麼說，約翰和李昂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擡頭望去。
那搖搖晃晃，一身酒臭的男人顯然是真的喝高了，一直到撞到我們面前才驚覺過來，我們什麼動作都沒有，他已經自己反彈到了地上，那一身肥肉彷彿像是活了過來似的，一顫一顫的，伴隨着殺豬般的嚎叫，在微涼的夜裡傳了開來。
“啊！你們幹嘛！殺了你們！殺了你們！”男人拼命地想要坐起來，似乎真的想像他話語中喊的
那樣過來殺了我們，卻半點也沒能坐起來。
那掙扎的四肢和笨重的身體，怎麼看怎麼像烏龜。
“聽到沒有？”我眯眼笑了起來：“他說要殺了我們，我好怕哦，約翰你怎麼看？”
約翰顯然也認出了這個人，嘴角輕勾：“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們當然要自衛了，是吧？”
李昂還有些懵，“這人看着怎麼那麼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傢伙，真是對什麼都不上心，我挑眉看着他道：“你要不要這麼快忘記？你們之前你玩過捆綁遊戲的來着，這麼快忘記了真的好嗎？”
李昂只是遲鈍，並不是全然不懂，一聽到這話不由得嚇了一跳，“朱允你別胡說，誰跟他玩……”
說到一半，李昂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眼睛，再仔細瞧那掙扎的胖子。
“額，他該不會是……”
“反應真慢。”我這等於是回答了李昂，隨後邁開步伐朝着胖子的方向走去，在他的面前蹲下。
對上兩隻綠豆眼，那綠豆眼猶且迷濛着。
似乎因爲一直在做無用的掙扎太過費力，胖子乾脆不掙扎了。
笨重的軀體攤平在地上，就像是一大攤肉餅……哦不，不能這樣形容，這樣的話，以後還能愉快地吃個肉餅嗎？
豬況且還會自救呢，這傢伙一覺得累，連自救都忘記了，稱他是豬都侮辱了豬。
胖子停止了掙扎，那雙綠豆眼卻還不甘心地到處亂瞟，一看到我在他身邊停下，就不客氣地對我發號施令起來：“你，就是你，還不給我拉起來？小心我讓我大哥打得你滿地找牙！”
呵，這傢伙，命令人還自帶威脅的。
本來嘛，我還打算把他拉起來的，畢竟這樣低頭說話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很累的，不過嘛……
“這個王老三還敢威脅人，真是欠揍！”李昂總算是認出來了，一聽到王老三威脅我的話就擼了袖子要過來收拾他。
王老三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努力睜大了眼睛：“你們認識我，嗯……你們是誰？”
我一擡手，阻止了李昂，“別打他。”
李昂不滿道：“爲什麼。”
我哼笑了一聲：“我來。”
說完，我一巴掌拍在了王老三的臉上：“說，我是誰？”
王老三似乎被這一巴掌打蒙圈了，沒反應過來。
我又是一巴掌招呼到他的臉上：“說，我是誰。”
他痛叫一聲，總算反應了過來：“你打我！”
“打你又怎麼着？”我又是接連兩巴掌呼到了他的臉上：“說，你該不該打？該不該打？”
王老三被接連的巴掌打得痛叫不已，他嘶啞地威脅道：“你們敢打我！我要殺了你們！”
他終於又開始掙扎着想要起來，但既然他剛纔不想起來，現在就別起來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又是接連兩下招呼到他的臉上：“再說一遍。”
“我警告你不準在打我，否則……”回答他的是啪啪兩巴掌。
“你還打！我、我……”
“我就打了。”又是兩巴掌。
李昂在一邊看着，似乎也覺得肉疼，說出口的話卻是：“朱允你別玩過頭了……該輪到我了。”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急什麼，要打也是他來打。”
不知道什麼時候，約翰已經站到了這一邊來。
也不知道是被打得終於知道痛了，還是因爲看到了這麼多人來，這王老三終於知道怕了。
“你們到底是誰？如果你們是想要錢的話，我身上有，全部都給你們，你們拿了錢把我放在這裡就好。”
此時王老三已經被打得雙頰腫了起來，說話都有些口齒不清了，但看樣子他那碩大的豬頭還沒有完全被酒精侵蝕，儘管一開始還不知量力地威脅我們，現在倒是拎清了。
“哦？都給我們嗎？”
我裝出一副有興趣的樣子。
王老三似乎以爲自己真的有救了，不住道：“對對，都給你們，都給你們！”
他說着就將自己身上的錢包摸了出來，“吶，給你們！都給你們！”
我接過了錢包，李昂湊了過來，在我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喂，朱允，你不是真的想……”
我睨了你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既然他心甘情願地要給我們，不收白不收。”
“可是……”
“既然收了錢，那就要辦實事是吧？”我將錢包遞給了他：“去吧，買繩子，紙筆，啤酒和飲料和雞蛋過來。”
“買這些幹嘛？”李昂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讓你買就買，哪裡來的那麼多話。”我踢了他一腳，李昂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約翰也走了過來：“你打算怎麼處置？”
“我沒說過嗎？嗯，好像你沒聽到，那我就再說一遍。”我咧嘴一笑：“惹了我的人，我見一次打一次。”
約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懷疑我話語的真實性。
地上的胖子虛弱地問道：“現在，我可以走了嘛？”
“哦，等等，拿了你的東西，我決定送一些東西給你。”
“不用不用了。”胖子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了我的語氣不對，縮着脖子一步步後退。
我一把踩在了他的手上道：“我說要送、東、西給你，你沒聽到嗎？”
這邊並不算偏僻，李昂很快買到了東西回來。“來了來了。”
我開了一瓶飲料喝了一口，隨後開始幹活了。
蹲在王老三的身邊，我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喜歡啤酒對吧，那就喝吧。”我將易拉罐打開，抓住了王老三的脖子就往下灌。
這下子約翰和李昂總算是知道我想做什麼了，一人一邊按住了王老三。
起初王老三還掙扎不已，後來大概灌了三四罐吧，這人就不動了，瞪大了眼睛，躺在地上盡說胡話。
“好了，把他綁起來，然後寫上我是色狼，欺軟怕硬，歡迎來揍我。”
李昂看得嘖嘖有聲：“朱允，你夠狠。”
約翰也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