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犢子和一位娘們之間的談話,遠遠沒有文人騷客的閒情雅緻,張嘴就是之乎者也,也沒有上位者那種指點江山,歸咎起來就兩個字,粗鄙,粗鄙的很,卻無法否認粗鄙之外帶來的衝擊力,這食雜店裡除了他倆之外就剩下曹武廟這個老東西能喘氣,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細節。曹武廟不擡頭,也不顫抖,安安穩穩的坐在凳子上,心裡時時刻刻唸叨着自己是空氣,他們千萬別看自己,口號唸的比上香拜佛來的還要真虔誠,順着板凳流到地上的一灘水漬證明他前列腺不怎麼好。在兩人的對話中,他發現了石破驚的秘密,曾經坐在櫃檯裡面傻乎乎笑的劉飛陽,竟然是弄死蛤蟆的真兇?回想起以前的所作所爲忍不住周身冰冷,生怕他記仇也把自己扔到某個臭水溝裡。直到兩人離開才鬆一口氣,卻也忍不住後怕。劉飛陽沒再回酒吧,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已經臨近十二點,除了酒吧這一塊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他不是喜歡偷偷窺覷人的主,至少在村裡的時候沒像二孩他們怕人家後窗戶看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可今他卻時不時回頭看向柳青青的背影,這娘們接觸的時間越長,就會發現她身上的秘密越多。青姐兩個字絕對不僅僅是靠蛤蟆的餘威成長起來,換句話,蛤蟆都已經融入到土裡,青姐二字非但沒受到一絲威脅,反而還是讓人敬而遠之,藉着腦中僅剩下的一點酒精,邪惡的想着,什麼樣的男人才能把這樣的女人壓在身下?在他看來,柳青青絕對比趙如玉那種膚淺的妮子來的更加螳螂。後者最多是給人蹬到地上讓人絕望,前者纔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走入礦廠區,死寂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不知爲何,他剛剛踏入這裡就感覺到壓抑,覺得有些喘不過起來,可能是這片區域的人們是個集體,他終究是個外來人,無法融入進去,又或是在這裡得罪的人太多,沒人會對他和顏悅色。搬家?劉飛陽腦中突然生出這種念頭。事實上,他是一個有故土情結的人,住的時間長不願意挪騰,家是根,經常挪也站不穩,如果當初不是二孩的鐵鉗,可能在這輩子的軌跡都會以村子爲圓心活動,現在走也不是不可以,畢竟沒住幾。可安然怎麼辦?想到這個女孩子,他臉上不由泛起一陣笑容,他終於明白村裡那些結過婚的漢子,爲什麼都跟換了個人似的,有女人滋潤,確實不一樣。走着走着,走到衚衕口,又想起當初錢亮堵自己的情景,他現在心裡也不確定錢亮是否懷恨在心,還有那個叫武的是否會搞出幺蛾子,不過現在看來這兩人就是兒科,翻不了大風浪,路過田淑芬家牆外,雖沒開燈,也能知道里面在幹什麼,聲音聽得劉飛陽面紅耳赤,急匆匆走過。二孩已經開始感嘆時間太快,每忙活的樂不思蜀。門上掛着鎖頭,並沒鎖上,他心翼翼的把門栓劃開,儘量不發出任何一點聲響,安然已經睡着了,這個女孩又是幫劉飛陽把被子鋪好,被腳掖的整整齊齊,她不張揚也不撒嬌,每在學校和家裡兩點一線,默默的做着背後的女人。劉飛陽終於壯起膽順着東屋玻璃往裡面看一眼,安然躺在炕上,因爲拉着窗簾很黑,只能看到輪廓,但他知道那是一張純潔到令人清風徐來的臉蛋,至少對於打孃胎裡就沒想過娶到城裡媳婦的他來,有這樣一個女人家裡等自己挺好。他現在恨不得有兩個自己,一個在家裡陪安然,吃過晚飯坐在一起看會電視,又或是緊緊依偎着感受彼此,另一個自己像個老黃牛一樣打拼,給安然充分的物質生活。他在報紙上看過一句話,叫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是權利和金錢的關係,二者只能選擇其中一種,如果全都佔有那就是貪腐,是要受到雙規的,其中具體的道道他不想探究,可這種無奈是感同身受。假、大、空,劉飛陽不會,他認定的道理就是隻有下種子才能長出玉米,老偏那樣的人都能走出直線,如果想做,不到死之前沒有權利做不到。打盆清水端回屋裡,盆放在地中間,坐在馬紮上。把今剛穿上的羊毛衫脫下來,露出滿身的腱子肉,棱角分明,一條一條,如果到健身房裡那些教練都會感嘆:好苗子,如果交給我訓練,不準能參加健美先生選舉什麼的,自己練廢了。他們哪裡能領會到洋鎬下的爆發力。把滿是血的兩條胳膊用清水洗過,搓出來的傷口在他眼裡不算什麼,當初練自行車的時候,在農村的砂石路上沒少摔跟頭,摔一下就是磨掉一塊皮,不比這個輕,柳青青的沒錯,沒有祖輩蒙蔭,一個草雞想成功就要比別人付出的更多,見點血就吱哇亂叫,未免太過矯情。“趙如玉,趙維漢”看到被趙如玉扎出的口子,恍惚愣神,嘴裡輕輕唸叨出兩個名字,至於那妮子心裡現在是怎麼想的,他還無法準確判斷,但已經能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也是想到的最完美解決辦法,有些人惹不起躲不起,只能靠着智慧來解決,如果那個妮子仍舊沒完沒了的糾纏不清,做出點有悖人倫的事也怨不得自己。“酒吧、第三人,一個月”他從旁邊的衣服裡拿出煙點燃,又陷入沉思,就目前而言這纔是最棘手的情況,衆口鑠金,一個人面對酒吧幾十號人,還得讓他們心服口服,從心底裡服自己,簡直比登還難,可柳青青已經放出話,如果拿不下來,就讓自己滾蛋。他沒時間大罵那娘們無情,只能自己無能。該如何解決?“中水縣頂級的地方”這是劉飛陽今晚聽到的新鮮詞彙,陌生中帶有一股莫名的嚮往,重重的吸了口煙,眼神透過煙霧彷彿看到那裡的輪廓,雕欄玉砌、朱牆黃瓦,金碧輝煌,門外是古樹參,門內是歌舞昇平、鳴鐘擊磬,一羣衣冠楚楚的人正坐在紅木桌上,煙霧繚繞,好似人間仙境一般。其實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美景象,像西遊記裡的庭。自己越過幾位守門的人走啊走,看啊看,也只能看到那羣人的背影,隱隱中有一人回頭,很陌生,但感覺那就是趙維漢,旁邊還站着一人,沒轉身,看那身形像是柳青青。正愣神着,煙已經着到末尾,火星燙到手上這才緩過神,趕緊給扔掉。余光中,好似看到一雙眼睛在看自己,緩緩擡頭,發現安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外,雙眼薄霧橫生,正匯聚成水滴在眼裡打轉,遲遲不肯掉下來。安然見他發現自己,一抽鼻子,原本搖搖欲墜的眼淚又收回去,她推開門。“回來了…”“你還沒睡?”劉飛陽趕緊從馬紮上站起來,有些慌亂,因爲盆裡的水都已經變成紅色,他不想讓安然看到這些。“睡了,又醒了”安然擠出個笑臉,擡手抓住劉飛陽的胳膊,她能看出一隻是磨出來的,一隻是刺傷的,沒有多問,轉身道“那屋有藥,我給你拿”安然拿了兩片消炎藥,還有個白色瓶子,裡面是粉末,抓着劉飛陽胳膊坐到炕上,然後一絲不苟的,像在幼兒園教朋友一樣,專注塗抹,塗抹之後又拿起紗布,一圈一圈的纏繞,她異常安靜,因爲知道自己什麼,對他都壓力。劉飛陽看着她的臉龐,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柔的摸到上面,很涼。安然身體一顫,這是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與男子有過如此親密動作,猶豫半晌道“以後別受傷了”“好”劉飛陽又輕輕一拽,把她擁在懷裡。午夜,好似也不那麼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