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重新學些規矩了。”半晌後,他忽然道,轉過來的臉上已如蒙上了一層冰,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
心裡突地咯噔一下,唐香兒望着穆子墨,一時嘴脣顫抖着說不出話來。
“漠,爲了那個背叛你的女人,你在指責我?”唐香兒臉色瞬間大變,鳳目中快速升起了一層水霧。
昨日的那事明明是穆子墨默許的,可是爲何今日他卻如此冷漠地對待她?
心中一時充滿了不甘和委屈,對駱瑩瑩的恨意又增加了一分。
穆子墨沒有作聲,眸光冷沉了幾分,望着她的臉第一次冰到了極點。
“你有什麼事?”沒有理會她潸潸而落的淚水,穆子墨淡然地問道。
自從昨日後,他心裡很亂,甚至比沒找到玉時更亂,他害怕她臉上那種不是恨,卻更甚恨的表情,彷彿這一生他都走不進她的世界裡去。
“李容兒怎麼也來了?她身子不好,我看是不是派人再送她回去,以免受了寒氣,鬧下什麼大病根?”她止住了淚水,聲音裡有些不解。
原本以爲穆子墨只答應了她一人跟着來這種地方,卻不知後面居然還跟着個李容兒。
那女人雖說暫時和她走到了一邊,可是也畢竟不是個長久之計,尤其是那副腸子,就怕不知哪天又反過來咬她一口。
“寒氣?是嗎?”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穆子墨冷哼一聲,隨後甩袖重重踏步離開。
面上的溫柔轉而僵硬,唐香兒張了張嘴,卻也不知說什麼好。
她眯起那雙氤氳上失望與痛心的眸子,眼中的愛深到足以溺死人……
是她的,任何人也休想奪走!
一日午後,天格外的藍,清亮清亮,讓她想起了銳兒的眼睛。
駱玉華懶懶地坐在窗邊,目光一動不動地望着窗下的一片殷紅,奼紫嫣紅中,她的心越來越遠。
“看樣子你的腿好得差不多了?”穆子墨緩緩走近了房中,望着她的背影,心裡蕩起了一層小小的波瀾。
他沒有走過去,只是站在三尺遠的地方,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沒有返頭,他卻像總是在暗處看着她,甚至是在追逐。
“你想銳兒?”他皺了皺濃眉,心裡其實如明鏡一般瞭然。
耳邊彷彿又浮現出那句話:她的一生只爲等待一個人的成長,而那個人,卻是他和她的兒子。
清目擡了擡,她的臉上有一種恍惚的朦朧,很淡、很陌生。
“也許吧。”片刻後,她輕描淡寫地嘆了口氣,隨後轉頭,看也不看他,走進了屋子裡的屏風後。
剎那間,穆子墨眼裡閃爍過一道萬劫不復的痛苦,他轉過身望着窗臺上一杯已變冷的茶,心中第一次感到人生的無奈。
奼紫嫣紅雲霞繞,青山綠水塵世遙。粉鑄脂凝柔似水,桃林深處伴君嬌。萬花叢中,似乎有個女子仰着泛着紅光的臉朝他輕吟。
他,有多久沒有想起那個純真爛漫的駱瑩瑩?想起那雙眼裡只有穆子墨的駱瑩瑩?
只是,這麼多年來,他沒有想到有一日竟會懷念起那張臉上的笑容,以及眼底的癡狂!
子欲養而親不在樹欲靜而風不止。
駱瑩瑩,究竟是你先選擇了放棄還是我……從來沒有看清過?目光閃過幾絲憂傷,他長嘆了一身,緩緩離開了。
接下來幾日穆子墨總會若有若無的到她房裡站上一會兒,只管陪她坐着,也不說話。
兩人就這麼詭異地相處了一段日子,直到有一日一個既在預料中卻也在意料之外的人闖了進來……
“冉兒,你先下去。”目光凌厲地掃了身後面上恙恙的初冉一眼,駱玉華急忙朝他使了個眼色。
初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擡眼看了唐香兒,臉上盡是憤憤和擔憂。
駱玉華見她表情如此,心裡不覺有些着急,她望了望唐香兒,發現她臉上逐漸顯露出一些得意神采,不免又是一陣心痛。
面上硬是裝出一副嚴厲的模樣,她直瞅着初冉走到門外,這纔將目光收回了。
“你恢復得挺快的。”冷哼了一聲,她伸出塗着蔻丹的手指,歪着頭望着駱玉華,一臉陰陽怪氣。
心裡暗自譏諷地唾了她一口,駱玉華臉上也不客氣地呈現出十分的嫌棄之色。
“如若沒什麼吩咐的話,冉兒進來送客。”霍地站起身,如今,她看都不稀罕看那張噁心的臉一眼。
唐香兒見狀,忽然輕嘆了口氣,目光中呈現出一片戾殺之氣。
“駱瑩瑩,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更恨你。如今想必你也忘不了初冉那丫頭的事,這樣也好,你既知害她的人是我唐香兒,這心裡一定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了吧?”說到這兒,她忽然露齒一笑,異常詭譎地道:“駱瑩瑩,我想了兩日,其實這樣也好,你恨我也罷,我恨你也罷,咱們就來公開較量下,看最後誰死在誰的手裡?”
說完,鳳目半眯,如一隻評估獵物的狐狸,目光陰沉地打量着駱玉華,似乎要將她身上每一寸皮膚都燒焦了。
駱玉華沒有說話,原本跨出去的步子這時忽然停住了,她站在中央,面上的情緒漸漸變化着,良久後目光中忽然閃過一道陰冷之色,涼笑道:“你此話可當真?”
說完旋身轉過來望着唐香兒,雙眼直直地望着她,似乎在探究着她的話究竟有幾分可信。
心下略微怔了一下,唐香兒很快恢復了一貫的驕傲之色,雙手交疊在胸前,昂起下巴算是答覆。
眼中快速劃過幾道狡黠,駱玉華淺笑了一下,轉而走回了方纔的地方坐下,細細地打量了眼前人一陣。
“我只怕你承擔不起這個賭注。”她轉而諱莫如深地朝唐香兒勾了勾脣,清澈的眸中露出了幾道罕見的精光。
聞言,唐香兒臉色猛地一變,面上不覺露出了幾分兇狠之色。
“你想怎樣?”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深意,唐香兒一挑眉,有些緊張地盯着她。
蒼白的臉色逐漸恢復了以往的冷靜自若,駱玉華笑着閃了下雙眸,端起身邊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條斯理地道:“我要得只有你的命。怎樣?若是最終我贏了,你唐香兒,必須死在我面前。”
說完,眼裡閃耀出無盡的恨意,熊熊燃燒着……
果然,那唐香兒一聽,臉上的得意頓時煙飛雲散,只留下眼裡短暫迸發出來的恐慌,她沒有立即回答,斂着細眉深思了一會兒後,似乎還在猶豫着答不答應。
“如果連這點膽子也沒有,不要跟我駱瑩瑩談較量。”十分不屑地掃了她一眼,駱玉華冷笑了聲,心中卻暗自捏了把汗。
她要唐香兒答應下來,因爲,她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女人,爲了愛可以用盡手段,爲了恨,同樣可以不計後果。
“好,我答應你,駱瑩瑩。希望到時候你還能這麼自信。”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唐香兒笑得花枝亂顫。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駱玉華望着那扇重新閉緊的門,嘆息了一聲,留在眼裡的只剩下深深地疲憊。
“小姐,您爲什麼要那樣做?”初冉端了碗蔘湯推了門走進來,臉上十分嚴肅。
駱玉華笑着搖
了搖頭,心中卻暗自嘆道:女人,其實都一樣。縱使她,也免不了鬥爭其中。
“不知道。你說銳兒快五個月了吧?”她沒有正面回答初冉,掐了指頭作勢在思考問題。
清澈的眸中恍然升起一些淚光,初冉深呼了口氣,咬着嘴脣沒有說話。
她心裡很明白,主子是想爲她報仇!只是這一旦投身進這場戰爭,只怕等待她們的很難再有平靜的日子。
駱玉華也沒有再出聲,腦中暗自盤算着這下一步該如何走。這其一,她必須想方設法離開這個鬼地方,那唐香兒畢竟不是一般人,再加上她那武功底子,只怕留在這兒明槍易躲,暗箭也難防!這其二她必須馬上找到穆子祥,一定要將銳兒奪過來,那日裡穆子墨對她說的話她並沒有忘記,是的,穆子祥尤不可信。
心下揣思着,她忽然又想起了一個被她忽略了很久的人——李容兒。
“對了冉兒,李容兒這次有沒有跟着來?”思及此,她遂側過身異常認真地看向初冉。
如若她沒有猜錯的話,以李容兒的性子,她必不會少淌了這渾水!
這王府中兩個女人也可笑,一個明裡爭強要勝的,一個卻在暗地裡使勁,生生是誰也不會放過誰!
“小姐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照顧李容兒的那丫頭確實來了,今兒個還碰見呢。”初冉先是皺了皺眉,而後一臉恍然大悟道。
嘴角悄無聲息地勾起抹自信的笑容,她緩緩站起身,在窗邊來回走了幾圈後,目光突而定格在了窗外的那一片迷離的花海中,眼裡漸漸流露出一抹看不清的神色。
“聽我說,你現在就去通報,說我立刻要見她。當然,不要明着讓大家看見,你暗裡支會她那丫頭一聲便是。”仔細地交代了初冉,駱玉華匆匆將她打發走,這才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望着旁邊一把方纔唐香兒坐過的椅子出神。
不多會兒,那外頭果然響起了李容兒和初冉的對話聲,緊接着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冉兒,進來吧。”恍然回過神,駱玉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朝外輕喊了聲。
聲音剛落,初冉便領了李容兒走了進來,除此,身邊一個丫頭也沒有。
看來這李容兒果然異常謹慎,這出來連個丫頭也不帶。
心下想着,她朝初冉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門外去守着,這邊忙不迭指了身邊的一個位子示意李容兒坐下。
那李容兒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話,待初冉將門關上後,這才皺了眉頭看向駱玉華,一臉疑問。
“難得你會主動請我上你這兒。”面上露出抹嘲笑,李容兒還是如以往一般伶牙俐齒,縱然失去了一個孩子,她臉上卻又重新恢復了一貫的鬥氣。
雙目含笑,細細地瞅了她一會兒後,駱玉華撇了撇嘴,索性直白了道:“這你我也不是第一日認識,如今我也不拐彎抹角跟你說,請你來的確是我有一事相求。”
她皺了眉,目光不時地鎖在那張臉上,認真地觀察着李容兒的表情變化。
“果然。且直說了便是。”李容兒見她如此,也換上了一副鄭重的面孔。
她有預感,這事兒一定不簡單!
嘴角的笑意冷不防加深了幾分,駱玉華原本有些謹慎的臉色漸漸也放鬆了下來,笑着給李容兒倒了杯水道:“想必你也猜得出絕非簡單之事,我要你幫我和冉兒逃出去。”
說話間,明亮的眸子一動不動地鎖在李容兒臉上,她的目光異常堅定。
這件事,思來想後,她覺得只有一個人合適來做,那就是眼前這個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