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意深濃,一陣風吹來落葉繽紛。

潺潺清泉上,一根漾着水光的釣魚絲線繫着銀鉤在空中飄蕩,離水好幾寸,溪聲淙淙,偶爾激濺起幾點水花。

偷得浮生半日閒的人以雙臂爲枕,躺在樹叢下,覷着葉縫間揮撒下來的流光金影,微眯起眼,一派悠閒自在。

“我說——你啊,這樹影到底有什麼好看的,你已經瞧了大半個時辰。”說話的男子有極霸道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習慣命令人的人。

他一身雪白緄金邊的華服,頭頂小金冠,可見非富即貴。

“我看我的,你累了可先回去,別管我。”布衣布鞋的男子躺在隨身攜帶的褡褳上,沉浸在樹影下的臉讓人瞧不出表情來,不過他的語氣一派悠閒,渾身散發的氣勢令人十分心折。

“別管你,那可不行,本駙馬還需要你的幫忙,不盯牢你,大好的江山可就遙遙無期。”

“天下大勢底定,戰火才停歇沒多久,老百姓需要長期的休養生息,駙馬爺何苦再掀兵燹?”他的聲音像幽靜的湖泊,能安定人心。

“我三顧茅廬,希望堂先生不要敬酒不吃。”鄯寶寶容不得人家衝撞身份,即使低聲下氣也掩不住他高高在上的氣勢。

這樣的人要如何兼善天下?堂餘幽站起來,拾起納鞋,無心再談。

“駙馬爺,天命有數,我只是小小布衣,如何說改就改,你太瞧得起我這粗鄙凡夫了。”江山如此迷人,引英雄競相折腰。

“哼,放眼天下,黃口小兒也知道你是身配六國相印的乞丐皇帝,你要不是,父皇這片江山又是從何而來,別推託了,你就跟我回駙馬府,我不會虧待你的,美女財寶,保證你要什麼有什麼。”

爲了表示所言不虛,他擊掌一聲,掌聲未散,四周就冒出身穿青衣的僕從,每人手中捧着的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鄯駙馬,無功不受祿,權力迷人,但問人世間有什麼是永遠的?堂餘幽已經解甲歸田,美女、財富對我毫無用處,請收回你的厚愛,另外,我性喜安靜,駙馬爺貴人多事,沒事少往來的好。”

“君有命,你敢不從?”乒乓掃掉捧盤上昂貴的半人長紅珊瑚,鄯寶寶耐性盡失。

堂餘幽揹着光,雙手反剪,眉宇微微擰起,狹長的眼瞅着綠蔭枝頭上整理羽毛的彩鳥。

“你妄想你的帝,我當我的散仙,有什麼好敢不從的?”

“就憑這句話你會爲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鄯寶寶頓時動起殺機。

“不能用就殺,是駙馬爺用人的準則嗎?”突然滲入空氣中的殺氣從鄯寶寶身上迸發出來,堂餘幽反譏。

“爲什麼不?”鄯寶寶冷笑,隨着他愈顯霸厲的狂笑,衣服驀然無風鼓脹起來,在他身邊的僕從們禁不住宛如獅吼的聲響,紛紛捂着欲聾的耳朵走避。

堂餘幽也被地面捲起的泥屑噴得滿頭滿瞼,直攀住一棵松樹的樹幹才穩住身子。

不知道經過多久,飛砂走石還有無名的颶風才停歇。

搖着金星亂冒的眼睛還有暈眩的頭,堂餘幽好半晌才能定下神。

“怎樣,你從是不從?”

堂餘幽瞧見有些走避不及的僕從摔跤吐血,還被總管模樣的人拳打腳踢,心中不禁有氣。

“鄯駙馬,要做大事業的人應該心懷慈悲心腸,一個把人命視爲螻蟻的人,沒有當人上人的資格,也許你應該回你的駙馬府多思考幾天纔好。”堂餘幽的聲音壓低,驟然多了絲危險氣息。

“我就不相信你能對我怎麼樣。”胡作非爲是屬於上位者的特權,被他的獅子吼功一吼,這傳聞如天神的男人想必也抵擋不住,說穿了,也是一副凡夫俗子的人而已。

“不怎麼樣,只是多拉幾天肚子。”

堂餘幽像水般的聲音流入鄯寶寶的耳膜,他突地感覺肚子咕嚕的響了聲。

不會吧……根據他打探的消息指出,這乞丐一樣的男人有張皇帝嘴,說什麼都靈,去他的妖言惑衆,他鄯寶寶不信邪!

在他舉棋不定時,堂餘幽已經收起沒有漁獲的釣竿,高大斯文的身影沒入林子裡,腳步愈走愈遠。

然而鄯寶寶沒時間去管了。

因爲,他發現從小到大沒生病的肚子開始發出詭異的鼓,有萬馬奔騰的趨勢……

因爲是黃泥路,所以走起來備覺艱辛。

擦着額頭細細泌出來的汗珠,滿及第暫時躲進道路邊的樹蔭下,終於看見不遠處色彩清雅的青瓦飛檐。

早知道路途這麼遠,就不該省那一兩的錢僱輛驢車,在秋老虎的肆虐下,她足足走了個把時辰。

稍稍喘息了一會兒,她再度提步往前走,不久後,即見到那戶青瓦飛檐的人家。

白石爲砌,圍牆旁栽種了一排綠意盎然的樹叢,瀟灑有致的枝條探出,暗香傳來,讓人精神爲之一振。

滿及第拾階而上,大門上頭掛着一個泛黃的牌匾。

“一肩煙雨築,應該就是這裡了。”因爲老四給的地址不清不楚,她不敢十分肯定目的地就是這裡,但是放眼這地方就一戶人家,應該錯不了。

她再瞧了一下,格局不大的門戶,周圍卻林蔭蔥籠,鳥聲啁啾,“山晴”、“靜好”兩方春聯貼在大門旁,除此以外,不見門前車馬,也看不見一個灑掃的家丁。

滿及第扣住門環用力敲下,未上鎖的大門即敞開一條縫。

霎時,滿園芳香襲人,覷着門縫,她看見一排開滿小花的木墀滿空飛舞,及各種千姿百態的花木。

顧不得什麼叫做非請莫入的禮節,她沾了泥的繡花鞋在門檻處留下一個淺淺的印子,推門而入,在青石板上站定。

她的家在汴京的小巷弄裡,前面一半做爲店面,後面侷促的分爲好幾等分當做住家,聯想要一個能轉身的空間都有些困難,更遑論養盆花草。

京城的有錢人家她不是沒踏足過,只是那種逼人的富貴叫人窒息,然而這裡不真實得像她夢裡的幻境。

“有人在家嗎?我給貴府的女眷送花冠子來。”問話間,微風拂來,吹落的桂花撲上她的髮梢與衣袂。滿及第靜待了一下,四下依舊靜默,只有夾道的碩大紫薇迎風搖曳。

“都沒人回話,那我要進來嘍,我不是闖空門的偷兒,要是你們養了看家狗一定要拴緊它,我……嘿嘿,不是怕四腳動物,只是不喜歡這時候跟它們攀交情。”

她一邊喊着一邊小心翼翼的怕撞着突如其來的大樹。

等一下她不會遭亂棍打出去吧?

這家人對種花樹一點概念也沒有,哪有人家好好的路,中間要不是突出一棵樹,要不就是橫着一座假山,還好,她走着走着仍給她走進了大廳。

其實,她一路進來就覺得有些奇怪,這宅子看起來空曠,卻也不是沒人氣,但是花草樹木隨意亂長,大廳空無一人,愈想她心裡愈害怕,還是回家算了。

但是……她掂掂手裡提着的木頭箱子。

守着父母留下來的花冠鋪子,家裡還有六個仙女般的妹妹,肩上揹負着持家的重擔,說什麼身爲大姐的她都沒有任性的本錢。

滿及第心跳得很快,正掙扎着要不要作罷,卻隱約聽見大廳後的中庭飄來談話聲。

她加緊腳步,穿過月洞門,這後面顯然要比前頭正常許多,曲線圓潤的青色石拱橋將前廳、後堂一分爲二,橋下金波盪漾,精巧的人工湖隱在青松翠柳中,不見盡頭,橋上有人正在談話。

偷聽別人講話是不對的行爲,滿及第要自己回到大廳乖乖等人,但是好奇心讓她平常很聽話的腳步直往拱橋走去。

“三顧茅廬已經是敝家主人最大的誠意,你不知好歹真叫人失望。”身着契丹服飾的男人拔高聲音,顯然是經過一番溝通無效後惱羞成怒。

“我只是凡夫俗子不懂政治,但求獨善其身。”布衣男子沒有被他的語氣影響,音調依然。

“哼,你想騙誰,我家主人吩咐過,要是先生不能爲我們所用,別人也休想得利。”契丹人以一口不是很正確的漢語撂下狠話。

說完,他按住腰際的長彎刀。

“我是人,並非工具,爲什麼沒有人聽懂我的話?”他身上的布衣有幾個補丁,但不達襤褸,那股乾淨清爽帶着濃郁的孤芳自賞,宛如閒雲野鶴。

“廢話少說,你走是不走?”契丹人的彎刀出鞘,銀光閃動,肅殺的氣氛一觸即發。

“道不同不相爲謀。”

他才說完,一道薄光從他腰際劃過,霎時鮮血飛濺半空高,隨後他重重的跌入人工湖裡的小船,激起一片水花。

滿及第全身的血液在瞬間被抽光,爲了不讓過度受驚的自己發出聲音,她狠狠將整個拳頭塞進嘴巴。

殺人滅口!

她看見那契丹人臉帶煞氣的環顧四周,確定連一隻鳥也沒看見他幹下的好事後,才收刀入鞘,利落的跳上橋頭,幾個縱躍,快如閃電的消失。

滿及第雙腿發軟,他該不會看見她吧,不會不會,她躲得十分隱密,爲了自己的小命,她還是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爲了保命,她本來不停抖動的腳生出神奇的力量,雖然還沒從驚慌中回過神,但她手腳並用,很快的從拱橋上退了下來。

這一退下來,她緊接着瞧見駭人的一幕——

都怪眼珠子不聽話,她要是這樣爬回家,頂多做一場惡夢發發冷汗也就算了,偏偏她哪裡不好看,正巧看見人工湖裡的小船正載着那個被殺的人……不,應該是屍體。

瞧他半截袖子泡在冰涼的水中,她憐憫的心無可救藥的泛濫起來。

滿及第恍若受蠱惑的往橋下走,連鞋襪都沒脫就涉進水裡。

水下全是軟泥,舉步維艱,而且一下水才知道這個湖不是普通的深,她像缺氧的金魚一樣,得張大嘴直喘息,才能抵擋一直往脖子蔓延的水壓。

不過也才初秋,這湖水怎地寒冷如冰?滿及第不禁在水中打了個寒顫。

吃了不知幾口泥沙水後,終於購到小船的邊邊,她大膽的用食指測了測對方的鼻息,有些失望的收回手,轉而打量起這個人。

剛纔的距離太遠,也無心注意他人長相,現在趴在船沿,他明顯的五官整個呈現在她眼前,白皙的皮膚是透明的,可能因爲失血的關係,讓眉心中央的一抹殷紅十分醒目,滿及第忍不住用食指摸了下,“咦,擦不起來耶。”

她還以爲那是用胭脂描繪上去的,原來是真的啊。

她懷疑的又摸了下,觸感依然,這才放棄。

他閉着狹長的眼,周身散發的氣質不似文人自命清高的軟弱,也不見擊劍任俠的倜儻浪蕩,即使這般狼狽的躺着,渾身還是流轉着如水晶一樣的溫潤內蘊,叫人目眩神怡。

她從小要帶六個妹妹,又要養家活口,別說沒時間多看男人一眼,就算出現個稱頭點的,眼光也直往她六個妹妹的身上飄,沒有人會注意她這隻老老的醜鴨子。

其實只有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男子,那無關門第、無關容貌,只求心意能相通,只不過渺小如她,連普通男人也不會有誰想多看她一眼,還說什麼心有靈犀的人來跟她相遇,她只是做白日夢。

呵呵,她今天想太多了,平日投身在忙碌的工作中,她很少胡思亂想,也沒那時間胡思亂想,今天她是怎麼着?

就算他亂好看一把的,但,人死了也不過剩下一副骷髏。

“人死不能復生,就把你推入水中好了,雖然泡水會讓你的身體浮腫,也會變成魚兒的食物,但是反過來想,這副臭皮囊留着也沒用,貢獻你最後一點用處你應該不會反對纔是。”對着屍體祝禱,這是她千辛萬苦涉水過來的最終目標——替水中的魚兒儲備食物。

想到這裡,滿及第用力一翻,小船上的男人咚地翻落水中,咕嚕咕嚕的水泡涌上來,直到他白色的衣袂沒入混濁的水中。

做了一件“善事”,滿及第很是滿意。

“魚兒呀魚兒,你們咬他的時候放輕些力氣,別咬壞自己的牙齒喔。”臨行前她不忘叮嚀。

回到岸邊,擰乾衣裙,她滿心愉悅。生意沒做成反日行一善,這倒也不錯。

脫下只剩下一隻的繡花鞋,她開開心心的轉身回家去了。

狂浪的笑聲夾着咳嗽聲迴響在人去樓空的人工湖邊……

“我該謝謝你把我撈起來嗎?”全身的堂餘幽站在草皮上,頭上的英雄髻還夾着幾根水草,臭泥把一件白衣全毀了。

“啊,不用不用,你只要感謝自己的忍耐功夫夠就行了。”笑意還殘留在秋夢樑的嘴脣,他一點都不遮掩。

“鄯駙馬的人撤了?”堂餘幽從頭到尾都不以爲詐死是好點子,凡事都該光明磊落,假死能瞞得了誰。

“你死得那麼逼真,又臭得要命,他派來的手下每個人都捏着鼻子,你沒看見他們比苦瓜還皺的臉。”秋夢樑猶帶笑意的道,想到那些人逃走的樣子,說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要是蹲在駙馬府拉肚子的鄯寶寶,知曉他派出來的人做事如此草率,不知道會不會提着褲子出來罵人。

“應該謝謝那位要我‘物盡其用’的姑娘。”堂餘幽不帶絲毫怨氣,慢條斯理的拿掉身上的髒東西。

秋夢樑又揚起一陣不留情的大笑,甚至因笑得肚子疼而彎下來。

“夢樑。”

“咳咳,我知道,我又不是推你下水的劊子手,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的應該是那個壞事的姑娘,只是這實在太好笑,我忍不住,你就讓我多笑一下嘛!”

“殺”了堂餘幽以後的秋夢樑並沒有走遠,他趴在高樓將湖邊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對於堂餘幽的悽慘,他發自內心同情,還有……好不快意的爆笑。

“說她壞事倒不至於,”個性溫文謙雅的堂餘幽只能隨他去。“但是希望駙馬府的人不要找她麻煩。”他不想牽連不相關的人,只渴望得到應有的安寧。

“你就是太仁慈了,看過那麼多戰爭殺戮,還是沒能把你的個性改一改,吃虧沒能讓你多硬點心腸嗎?”

世人以爲堂餘幽身上那六國相印是怎麼來的?南方有荊南、蜀、南漢、南唐、吳越,甚至還包括宋王朝的左右宰相雙印。

堂餘幽幫着宋太祖以兩年的時間滅蜀,七年後滅南漢,十二年後完成統一全國的大宋王朝。

他揹負六國的寄託,只能保存一個強盛的國家。當每一個割據的勢力被消滅,沒有人知道堂餘幽抱着怎樣的心情看國家亡去。

至於身負契丹血統的秋夢樑之所以接近堂餘幽,爲的是自己遠在邊疆荒漠的族人,但是,兩人從少年相識,隨着一次又一次血流成河的戰爭,他不確定是不是該把肩膀已經不勝負荷的朋友再拖下水。

“我去換一件乾淨的衣裳。”堂餘幽不想提過去的事。

這一動,身上滑出一條肥碩的鯉魚掉在草地上活蹦亂跳。

秋夢樑少不了又一陣訕笑。

“你笑得這麼愉快,這條魚就當我們的晚膳吧。”堂餘幽捉起草地上的鯉魚,沒想到那條魚滑不溜丟,一個跳躍鑽進秋夢樑的內襟。

“哇……不要鑽,堂……餘幽,我不下廚,我們去外頭吃啦。”秋夢樑再也得意不起來,連忙捉出衣內的魚丟入湖中。

堂餘幽向前的步伐突然一躓,腳下的鞋踢到硬物。

那是滿及第忘記帶走的木箱。

陳舊的箱子裡,呈八角形的空間填滿絨布,中央放着一頂竹絲爲骨,黃金成型,施以鈿翠、珍珠寶石的花冠。

“我的娘,好精巧的手工,你瞧,這隻翠鳳還有云紋活生生像是要騰空飛起,我家裡的工匠恐怕也沒這般手藝。”秋夢梁贊嘆着,伸出手輕挲着花冠上的金絲珊瑚不放。

堂餘幽對他的手甚爲感冒,看似漫不經心的將整頂花冠巧妙地移回木箱裡。

“小氣,摸一下會怎樣?”秋夢樑扁起嘴嚷叫。

“把人家的東西弄壞我們賠不起。”

“要給你榮華富貴的冤大頭比錢塘江的石頭還多,要不是你想不開,把白花花的金銀珠寶往外推,現在不會只剩一幢破宅子,皇帝老兒玩的杯酒釋兵權是針對那些擁軍自重的老將功臣,你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好吧,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叫急流勇退,我記得,但是,你跟我的吃穿用度要去哪想辦法?你就是不聽兄弟我的金言,當初若將萬歲爺賞賜給你的金銀珠寶隨便摸兩樣帶走,都好過咱們現在苦哈哈的過日子。”

“我是死人,用不着那些身外物。”功名利祿如浮雲,食鮑魚、穿綾羅、車馬從,要是不能讓人的心靈更豐富,不要也罷。

“這麼說你是怪我沒用力把你真的砍成兩段?”

堂餘幽不語。

“哈哈,開玩笑的,別當具。”秋夢樑撇了撇嘴。

“我並沒有說什麼。”堂餘幽把眼光移開。

“好,我是活人,活該我自己張羅對不對?”秋夢樑硬轉回來,誰叫他誤交匪類。

“我知道你吃不慣清粥小菜,其實你應該回大漠去,你的子民都在翹首盼你回去。”堂堂一個契丹國的皇子委屈在他身邊十多年,真是夠了,就算他現在轉身離開,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相對的,他會真心祝福那個在長城外的遊牧民族。

“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不走。”

“你又要炒冷飯。”這件事他們討論過無數次,還是沒有結果。

“我是就事論事,這江南雖好,哪好過一望無際的黃沙滾滾,剽悍堅韌,我要你去瞧瞧我大漠姑娘的好。”想到故鄉,他的眼瞳散發出灼亮的光芒。

堂餘幽知道說服不了秋夢樑,乾脆閉嘴,移眼瞧着箱子內側用絲線活靈活現繡着的“滿”字。“這個滿姑娘你認識嗎?”

“手這麼巧的姑娘不多,咱們進城抓人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我們晚上已經有魚了。”堂餘幽太瞭解秋夢樑的企圖。

“魚啊,”他呵呵一笑,指着湖水道:“投奔自由去了。”

死人……嘿嘿,用什麼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