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故事
青石路上,一人在前面走,一個在後面追。
“謝承宇,你知道不知道一件事?”
“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也得知道。”
赫昀快跑幾步,一把按住謝知非的肩,“小爺我認定你了。”
“可千萬別。”
謝知非掀開他的鬼爪子,“我對你沒興趣。”
赫昀再次按上去,很用力,逼得謝知非不得不轉過身。
“認你做我兄弟,能做我赫昀兄弟的人,天底下沒幾個。”
“所以呢?”
“你很榮幸。”
謝知非被他不要臉的樣子,逗笑了,“是啊,我多榮幸啊,你能放開了嗎!”
“不能!”
赫昀更不要臉了,“今兒個你到哪,我到哪,跟是跟定了。”
滾!
三爺我就不能讓你跟!
“赫溫玉,乾點正事成嗎?”
謝知非神色一斂,口氣嚴厲起來。
“趕緊回去把剛剛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你爹,萬一明天御史臺真有他的奏章,你們父子倆今晚還能想想說辭。”
赫昀知道這話一萬個對,但心裡一萬個不樂意。
捨不得。
這人剛剛那護他的樣子,簡直戳到了他的心裡,到現在這顆心還砰砰砰直跳呢!
“那一會你去哪兒,回頭我再來找你。”
謝知非急着趕去好漢樓,沒功夫和他廢話。
“找什麼找,今兒夜裡我巡邏。”
“我陪你一起啊!”
謝知非頭都大,順溜嘴道:“祖宗啊,你饒了我吧!”
祖宗?
他叫我祖宗?
赫昀魂都飛出去了,飛到了九天之上,半天,呆滯的眼珠子才轉了一圈。
回魂了。
一擡頭,他傻了:“人呢,我承宇人呢?”
“爺,三爺早走了,咱們也回吧!”
是要回。
回去先到爹面前告一狀,就說他寶貝兒子被欺負了!
趙亦顯,今兒這筆賬小爺我先記下。
路長着呢,咱們往後走着瞧。
……
好漢樓,顧名思義是好漢吃飯喝酒的地方,四九城的武將,都喜歡上這裡來。
謝知非剛進門,就見張奎等在門裡。
“謝大人,請!”
包房在三樓,步六一身普通裝扮,已經在喝茶。
桌上八個菜,兩壇酒。
謝知非走過去,笑道:“看來步將軍心疼我。”
步六放下茶盅:“這話怎麼說?”
“我這人就一罈的酒量。”
步六指了指地上,地上整整齊齊的擺了六壇。
謝知非掀袍坐下:“看來步將軍今兒個是想我醉死在這裡。”
步六朝張奎看了一眼。
張奎退到外間,把門輕輕掩上。
步六把茶盅放下,“屁話少說,就說喝不喝!”
“喝之前先……”
“你們這種世家弟子,就是喜歡嘰嘰歪歪,做事一點都不……”
不什麼?
步六說不下去了。
一塊青色的布條,出現在他眼前。
步六瞳仁一縮。
他把小畜生扔到北司時,小畜生身上就穿了一身青色的袍子。
這一趟進京,除了和謝三爺不醉不歸外,另一個目的也是想打聽打聽那小畜生的情況。
他本來打算酒過三巡再開口,不曾想謝知非直接就扔一塊布條過來。 “人還活着,一天三頓飯,兩次過堂,暫時沒挖出什麼東西,所以錦衣衛還在往深裡查。”
謝知非手指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六”字。
“有人想往這人身上引。”
六就是他步六。
徐念安是他步六的義子,哪怕他第二天就上了請罪的摺子,還是被某些人給盯上了。
步六暗道不好。
這也正是他擔心的。
謝知非拎過一罈酒,倒出兩碗,自己拿起其中一碗,仰頭先幹了。
“喝了酒,步將軍就當我下面說的是酒話,酒話可聽,可不聽。”
步六疑惑地看着他。
“不知道步將軍可曾聽說過錦衣衛十八酷刑?”
謝知非:“我見識過,每一種都讓人生不如死,就算是鐵打的骨頭,都沒有用。
他在裡面沒有吃苦頭的原因,全靠着那八十棍子先墊着,北司的人怕把人弄死,下手收斂着。但總有收斂不了的那一天。”
“往下說!”
“按理,他當兵的出身,應該是條漢子,再加上我的人在暗下幫襯着,是能熬過去的。”
謝知非話鋒一轉:“怕就怕他不是條漢子。”
步六的心,一下子提起來。
“人一旦貪生怕死,保不齊爲了活命,有時候會說一些違心的話。”
謝知非臉往前湊近一點,直視着步六的眼睛。
“尤其是在被有心人引誘着,或者被許諾了一些什麼好處的時候。”
步六看着謝知非瞳仁裡自己的倒影,沉默片刻後,把青布往袖子裡一塞,端起碗。
“謝兄弟,乾一杯如何?”
“好!”
碗碰到一起,兩人仰脖,烈酒順着喉嚨往下流,腹中像火燒一般。
連幹三碗,謝知非只覺得頭有些發暈,忙擺手道:
“不能喝得這麼猛,得吃點東西墊墊,否則這一罈就能把我弄趴下。”
“你吃,我來講個故事給你聽,如何?”
“我這人,最愛聽故事。”
“永和三年,皇上派鄭玉將軍出兵平定大齊……”
帶兵打仗的人說起故事來,就四個字乾脆利落。
故事很簡單。
永和三年的步六,是鄭家軍中一個只有短短三年兵齡的小兵。
他有個義兄叫徐安。
進攻大齊皇宮時,遇到一波弓箭手。
一隻長箭朝步六射來的時候,是徐安一把撲過來,自己吃了那一箭。
徐安臨死前,把家中妻兒老小託付給了步六。
徐念安就是徐安的獨子。
步六不僅認了徐念安做義子,還把徐家人都接到自己家裡養着。
徐安的爹孃沒幾年就走了。
徐安的妻子沒有再嫁,守着兒子過日子。
“寡母多溺愛,小畜生被他娘寵得不成樣兒,每次我想教訓,他娘就提起他親爹來。”
步六臉上說不出的痛苦。
“我手裡的鞭子就無論如何也抽不下去。”
謝知非回想起在玉笙樓裡,徐念安對步六言語中的放肆,皺眉問道:
“將軍可曾娶妻生子?”
“一妻二子。”
“家中誰主內?”
“髮妻主內。”
“髮妻和徐念安母親的關係如何?”
說起這個,步六簡直心力交瘁,苦不堪言,一口氣連幹了兩碗酒,纔開口道:
“當初,義兄的父母是想把念安的娘配給我的,我沒同意。”
“爲什麼沒同意?”
“心裡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