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新人

原來說春天就要再有一批採選的美女進宮,不知道什麼緣故一直拖到了秋天,整晚了半年。

這一次入選的人也並不多。聽說從京城鄰近的京州選的,也有江南來的美人,層層篩過濾過之後,還剩下三十多個人。皇上親選之後又刷下了一半多,最後有十一個人入宮。

謝寧對這件事情並不上心,但是周圍的人卻都覺得“謝美人一定心焦忐忑”,爭着給她遞消息。

周公公來過一次,那意思是,這一次的十一個現在都安置在掖庭宮,得好好學一學規矩。其中有兩三個是生的最拔尖的。

謝寧笑着問:“有多漂亮?”

周公公也笑了:“咱家看着,不比陳婕妤、樑美人遜色。”

陳婕妤和樑美人都生的十分動人,說句大實話,謝寧覺得自己頗有不如。

既然說不比那二位差,那肯定是相當動人的美女了。

更重要的是,她們更鮮嫩。

說起來,過了年謝寧也才十八歲,怎麼也不能算是老。但是現在的情勢是,十八歲也已經不再新鮮了。

一代新人換舊人哪。

這麼一想,謝寧頓時覺得現在送香袋時機好象不太對。

這邊新人進了宮,她這邊就巴巴的親手做針線給皇上。誰不知道呢?女人做這些東西,總是指望着用情針意線把男人的心籠住。

這個香袋是送還是不送啊?

新人新氣象,謝寧有一次在園中遇到了其中幾個人。

她們穿着粉、黃、藍、紫各色鮮亮的衣衫,雖然已經是深秋,可是那一份撲面而來的青春鮮活卻帶着濃濃的春天的生機。

謝寧站在那裡看花匠新呈的菊花。花並不是什麼名種,但是勝在形態美,層層的花枝自牆頭卷垂下來,遠看就象一匹繡菊花的彩錦披掛在牆上,一朵朵菊花象是瀑布騰轉飛濺出的水花。

有人嘻嘻哈哈的走近,在謝寧身後不遠的地方停下。

謝寧一轉頭就看見她們了。

果然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佳麗,那股鮮活氣息遠不是已經在宮裡浸淫了數年的人能比的。

不教脂粉污顏色。

多好的年紀。

她們之中有一個先屈身行禮的,其他人慌忙都跟着一起問安。

“見過謝美人。”

“不必多禮。”

回去的路上青荷發現主子比以往沉默。

一定是見着那些黃毛丫頭心情不好了。

也是,雖然自家主子現在得寵,可宮裡頭最不鮮見的就是紅顏未老恩先斷。

其實謝寧想的和青荷擔心的並不是一回事。

看見那些新人,讓她想起自己剛入宮時候的情形來了。

那時候她每天學規矩學的戰戰兢兢的,怕被尚宮點名挨訓斥。雖然不會捱打,可是當着許多人,也着實下不來臺。

後頭傳來細碎匆忙的腳步聲響,還有一聲脆生生的喚:“謝姐姐,請留步。”

青荷眉頭皺了一下,轉過身時還是一臉的笑。

謝寧也停了下來。

追上來的這姑娘是剛纔偶遇的幾人之一,瓜子臉兒,皮膚雪白,頭髮梳成垂簾髻,臉上帶着笑。

“我姓唐,家裡人都叫我紅兒。我聽說謝姐姐老家也是大銘府的?”

謝寧點了一下頭。

“那咱們還是同鄉哪。”唐紅兒咬了一下脣,往前走了一步,輕聲說:“我聽尚宮們說,就要給我們安置住處了。我能不能和謝姐姐一塊兒住啊?”

謝寧只是微笑沒說話,還是青荷笑着回了話:“唐姑娘,縈香閣地方小,廂房和後院都好久沒有修繕過了,住不得人。”

心裡想的卻和嘴上說的完全不一樣。

以前縈香閣可不算是好地方,偏僻,房子舊,沒人願意來。死了一個人之後,劉才人象躲瘟疫一樣的搬走了。可是現在自家主子得寵了,縈香閣也跟着翻身變得門庭若市。

唐姑娘被拒絕了也沒有沮喪尷尬的樣子,不過低下頭,小聲說:“哦,那就算了。”

等走遠了青荷忍不住說:“這人真是自來熟。”

謝寧笑笑。

青荷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也失了分寸。平時她還教訓青梅不要冒撞,但是自己現在居然也心浮氣躁的。

這可不成,得改。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見着那些新人,青荷就覺得心裡煩亂。

等過了午謝寧睡醒午覺起來,青荷進來同她說,剛纔又有兩位新美人來過,一位姓楊,一位姓趙,因爲謝寧在午睡,青荷本來請她們進來坐一坐,她們說遲些時候再來,就走了。

這真是讓人不得清靜。

不過好在那十一位美人裡頭不是個個兒都這麼積極鑽營,一半還是挺安分的,起碼現在看着挺安分的。

說到這兒謝寧還有件事挺納悶的,爲什麼這美人數是十一個呢?這會兒的人做什麼都不喜歡單數,除非一些特殊的情況。但是象是這種採選進人……感覺這個數就是有點怪。要麼十個,要麼十二個,都很好,偏偏是十一個。

沒兩天這個疑惑就解開了。

說當時選的是十二個,但是其中有一個確定入選之後又重病了,看起來病的不好,於是就被從名單中剔除了。

怎麼不早不晚的偏那會兒重病?怎麼都讓人覺得這位美人有點太倒黴了。

聽羅尚宮話裡的意思,剔除了那位生病的美人之後,本來還想再補進一位的,還是皇上聽白公公說了之後,發話不用補了,於是今年採選進人就變成了尷尬的十一人。

被羅尚宮服侍打扮之後,謝寧當然是去伴駕的。

她把做好的香袋帶上了。本來覺得應該很難送出去的,可是見了皇上之後,倒是很容易就把話說出口了。

“臣妾針線做的不好……皇上看看,這個做的還能入眼吧?”

皇上看着她掏出來的那個香囊。因爲之前是揣在懷裡的,所以香囊上沾着她的體溫。

那股乾草的淡香中微帶苦意,並不是那種甜膩膩的濃香。

“你針線做的確實一般。”皇上一點兒沒給她留面子:“繡的這是個什麼?”

“這個,就是孔方錢。”

複雜的她真繡不來,這個圖案就是一個圈兒套一個四方孔,再簡單不過了。

“這個有財源滾滾的意思……”謝寧說完了纔在心裡咯噔一下。真糟,皇上又用不着掙錢,他又不是做買賣的人。她趕緊再補上一句:“也是天圓地方太平延年的意思。”

結果皇上還挺高興:“朕今年還挺缺錢的,這個來的正好。來,給朕繫上。”

這算歪打正着?

謝寧半跪着把皇上身上原來佩的那一個解下來,把自己繡的這個繫上。原來繡的那個看起來成色也還挺新的,上面的繡工和謝寧的水平絕不可同日而語。

不知道這一個是誰做的。也許是針工局的人做的,也說不定是和謝寧身份差不多的後宮妃嬪做給皇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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