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軍區大院,林遠山書房中。
林遠山和柳如風書桌旁相對而坐,書桌上擺着棋盤,棋盤上黑字白字縱橫交錯,殺氣凜然。
柳如風將一顆黑子輕輕放在方格子中,幽幽的說道:“小語在北海見到了蕭兒,小語很悲傷,不知道當年我們做的決定是不是正確。”
林遠山有了瞬間的失神,腦海中浮現出了五年前的那件刻意被他遺忘的往事。
“林爺爺,求求你快去救救我的母親,她被家族的人軟禁了。”十八歲的風語跪在林遠山的牀榻前,如泣如訴道。
林遠山輕輕嘆了一口氣,感慨道:“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唐天命啊唐天命,隱忍多年,你終究還是圖謀南京了。”
風語沒有聽清林遠山說什麼,繼續對林遠山道:“林爺爺,京城唐家唐宇偷偷到了風家,我不知道他晚上和二叔談了什麼,今早就把我母親軟禁了。林爺爺,唐家和林家不是敵對嗎?我馬上要和阿蕭訂婚了,爲什麼二叔要幫助唐家?林爺爺,你快去救救我母親吧。”
風語的父親早逝,從小和母親相依爲命,若不是風語和林蕭的感情極好,風語刻薄的二叔恐怕早已經把風語母女趕出了風家。此刻母親被家族軟禁,風語心中慌亂也是必然的事情。
林遠山在警衛員的攙扶下坐起身來,淡淡的看着風語那張焦慮的俏臉,“爲什麼?!因爲我年老體弱風燭殘年,說不定幾個月我一死,林家這座高樓大廈瞬間便土崩瓦解了。風家爲了更好的發展,要依附於另一股勢力,唐家顯然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不,不是這樣的!”風語搖着頭,她不能相信自己的家族會和未來丈夫的家族反目成仇,自己應該怎麼辦?背叛家族?!
風語從沒有想過離開林蕭,因爲在她的心中林蕭的分量重於整個世界。
林遠山沒有理會風語的悲傷,他眼中憐惜的目光一閃而過,繼續道:“小語,你不想知道唐家爲什麼選擇風家合作嗎?南方大大小小的家族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實力強過風家的大有人在,唐家不選擇那些家族合作,爲什麼偏偏選擇和風家合作?!”
風語眼中閃過一道慌亂,晃着腦袋道:“不,不,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
林遠山有些不忍心,眼前這個女孩兒是他老戰友的孫女,是他看着慢慢長大的,他對待風語就像是自己的親孫女。然而有些話,他不得不說,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今天他做的事情,必要會把眼前這個柔弱的女孩兒傷的遍體鱗傷。
林遠山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小語你冰雪聰明,看來你已經猜到了唐家選擇風家作爲盟友的原因。風家唯一的優勢就是你與蕭兒的關係。你即將成爲蕭兒的未婚妻,如果唐家在你與蕭兒的訂婚宴上把你帶走,那麼無異於一巴掌狠狠扇在林家人的臉上。林家丟如此大的臉,南京林家在整個華夏的影響力勢必降低許多,蕭兒也會在三代子弟中擡不起頭,南北平衡的格局會因爲這件事情發生轉變。”
風語眼中閃過恐懼,她不害怕受傷害,她不在乎自己受傷害,但她害怕林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哪怕是一種可能,她也會恐懼。“林爺爺,我是不會離開阿蕭的!”風語篤定的說道。
“你的母親怎麼辦?!”林遠山淡淡的問道。
風語眼中閃過一道濃郁的悲哀,母親被軟禁在風家,如果她不同意那件事,母親恐怕凶多吉少。“我會選擇死,如果我死了,母親也就沒有了利用價值,我想二叔念在死去父親的份上,他會放過母親的。如果我死了,阿蕭也不用面對唐家的侮辱,屈辱一生了。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風語悽迷的一笑,決絕的說道。
林遠山能夠感受到風語對林蕭強烈的愛意,他輕輕揮退了身旁的警衛員。當房中只剩下他和風語兩人的時候,林遠山本來佝僂的身體筆直,蒼白的臉色也有了血色。
風語此刻雖然正在傷心,但見到林遠山的變化,仍舊吃驚的道:“林爺爺你……”
林遠山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小語,你猜的很對,我的身體很好,我一直在裝病。沒有給林家留下一片穩固的家業,我老頭子還捨不得死。”
風語雖然吃驚林遠山裝病,但很快她被巨大的驚喜所包裹,“林爺爺,既然你沒事,那你趕快去風家把唐宇抓住狠狠的教訓一頓。”
林遠山沉默不語,認真的望着風語,輕聲道:“小語,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風語眉頭微皺,疑惑的看着林遠山。
“刺蝟告訴佛祖,他和魚相愛了。佛說:你見過刺蝟和魚相愛嗎?刺蝟說:我會拔掉身上的每一根刺,即便是血肉橫飛也在所不惜,我只想給魚一個擁抱。魚說:我願意放棄可愛的大海與刺蝟在一起,把我的尾巴變成雙腳,即便每走一步都是刺骨的疼痛。佛沉默了。於是刺蝟每天都在努力拔着身上的刺,殊不知失去了刺的保護,他將成爲野獸口中的美食。魚每天練習的着用魚尾走路,她在路上看到刺蝟拔刺的痛苦,忍着心痛來到佛面前問:如何才能夠讓愛人幸福?佛說:愛有的時候需要捨棄!”林遠山道。
“小語,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你與蕭兒相愛本來就存在很大的矛盾。你父親在南北爭霸的時候遇害,所以你厭惡爭鬥,你希望過平靜的生活,你只希望和心愛的人呆在溫馨的房中。而蕭兒是林家的嫡長孫,整個南方的太子爺,他的一生註定是充滿戰爭的,無論他願意還是不願意,否則他只能像那個失去刺的刺蝟任人宰割。”林遠山嘆了一口氣,“在別人眼中蕭兒是平庸的,文不成武不就。但我知道他不是,我林遠山的孫子怎麼可能是無能之輩?蕭兒很愛你,就像你愛他一樣。爲了你幻想的平靜生活,他刻意把自己弄得平庸,不參加家族爭鬥,不與人爭長短。他希望我忽略他的存在,把林家家住的位置留給別人,就像是那隻刺蝟默默的拔掉自己身上的刺。”
風語眼圈有些泛紅,她沒想到林蕭爲了愛她居然放棄了林家家主的位置,要知道林家家主等同於整個南方的皇帝。
林遠山沉聲道:“蕭兒默默的捨棄着,捨棄了炙手可熱的權勢,捨棄了一身的霸氣,只是希望過上你平靜的生活。他曾經是一隻傲笑風雲的幼虎,本來某天可以百獸臣服,但他愛上了一隻貓,於是虎習慣了貓的生活,久而久之他成了一隻貓。我不確定你們是否真的有一天可以幸福,因爲一百個人口中有一百種幸福。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蕭兒和你都不會過上平靜的生活,會遇到無窮無盡的麻煩。因爲無論怎麼改變,也無法改變蕭兒是林家嫡長孫的身份。林家的敵人不會放過他,林家的子孫爲了家主之位也不會放過他,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風語渾身一顫,她沒想到自己幻想的生活竟會給愛人帶來滅頂之災,風語急聲道:“我不要過平靜的生活,我馬上去找阿蕭,我要他重新變成老虎,重新用刺武裝自己。”
“沒用的!”林遠山苦澀的笑了笑,“一隻習慣了貓咪生活的老虎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一隻虎,一隻拔掉了刺的刺蝟很難再長出新的刺!即使你找到蕭兒,不管他如何努力,他也很難變成原來那個林蕭了。”
“那怎麼辦,我只要他好好的!”風語眼神慌亂,彷彿一個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
“或許有一個辦法,只是你會很苦!”林遠山淡淡的說道,“蕭兒變成這個樣子,最大的原因就是你。也只有你才能夠把蕭兒變回原來的蕭兒。離開他,用你的行爲狠狠的傷害他,讓他知道他原來的選擇是多麼的幼稚,讓他知道他應該是一隻是傲笑山林的猛虎,而不是一隻太陽下懶懶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