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不管是什麼東西,在他眼裡都是朦朧一片。
就算是盯着我的臉看,也不過是一張沒有五官的,白白的,圓圓的實物罷了。
如今竟能看出我不是在匡他,袖子上其實真的什麼都沒有繡,這麼看來,黑月的眼睛是真的好了?
“你,你真的看見了?不要騙我,這許多年的,我可經不起騙的。”
不知怎的,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普拉普拉往下流,像是永遠都不會乾枯一樣。
我的黑月,終於能見着光亮了,我守了整整七個年頭,才能讓他見着我的臉。
還好還好,不是到我走不動路或者是死去的時候,纔看到這樣的場景。
“怎麼是甜的?”黑月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勾起眼淚伸到嘴裡,用嘴抿了抿,有些好奇的說道。
“當然是甜的,要不怎麼會開心呢,我是太高興了,眼淚自然是甜的!”我看着黑月幼稚的動作,不禁破涕而笑。
“原來這就是眼淚呀,怪不得蓮兒的眼淚是甜的,味道和蓮兒一樣,嘻嘻。”
說着,彷彿是極贊同自己的意見,笑的竊喜連連。
我上前踮起腳來,撥過他的腦袋正視我的雙眼,鄭重的說道:“黑月,以後,見着的定是外面的這許多花花世界,不要被表象迷惑了雙眼。”
“有時候見到的,未必是真相,聽到的,也未必是真相。要自己的這裡感覺到的,纔是需要相信的東西,知道嗎?”
我戳了戳黑月心臟的位置說道。
這番囑咐,實在早了些,可是不說吧,我又怕自己以後忘記了,還是說出來,早早的讓他記住,比較穩妥一點。
“嗯,蓮兒,我記住了,這世上我誰也不信,只相信蓮兒的話,不管蓮兒要我做什麼,我都是信的,真的。”
黑月澄清的瞳孔下,映射出我還顯得稚嫩的臉孔。
可是在那樣一雙蒙了許久的塵土之後,終於重見了光明的眼眸裡,我知道我無比清晰的印刻在他眼裡,心裡,甚至他全身有記憶功能的地方。
不管走到哪裡,他都會想着我,念着我,信着我。
“好了好了,站了這麼久,累了吧,坐着歇歇吧,我今日給你帶了樣稀奇的水果來,你吃吃看,好不好吃?”
我從手中的籃子裡拿出個桃子來遞給黑月,這古代很是奇怪,都十一月份了,還有桃子這東西。
而且這東西居然還不是平常人家能吃得起的水果,只有有錢人家或者是王公貴族才吃得起的東西。
我倒是在這一世裡第一次見到,分外親切,只得了兩個,一個自己喜滋滋的吃了,一個,便給他帶了來。
“真甜。”口吻裡的甜味都散到了空氣裡,膩人卻不失清亮。
“甜就好,我可告訴你,這東西別個都沒有,今日只你得了一個,別又和貪狼說去,到時候她肯定又要笑話我的,聽到沒?”
有了前車之鑑,我就自然而然的不忘提醒黑月這傢伙,該注意的事項。
要知道,這傢伙嘴上沒把個門,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萬一說漏了嘴,貪狼那傢伙還指不定要笑話我多久。
好東西只肯給如意郎君,不肯分給姐妹半點,我上哪兒說冤去?
“嗯嗯,這是蓮兒特地留給我一人的,我誰也不說,那我留着過幾日再吃吧,我怕一下子吃完了就沒有了。”
大約是惦記着這東西的好吃,還想留着點下次吃,這傻孩子。
“這水果一定要馬上吃,要不然就不能吃了,過幾天那,一定壞掉了,吃完了,下次我還給你帶,別給我省着。”我拍拍黑月的腦袋笑着說道。
節約,可是個好品質,這孩子,以後有出息呀。
“對了,你記得,雖然眼睛是看見了,可是也不能出山洞的,要是被外面的光給刺着了,傷了眼睛,到時候神仙都幫不了你,你就誰都別想看見了,聽見了沒?”
我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囑咐着這些個說爛了的話。
還怕這傢伙一個頭疼腦熱的,出了山洞,萬一有個好歹,我定是要嚇個半死。
“嗯,都聽蓮兒的。”
話說雖然黑月的眼睛是復明了,可是想要在外面形如常人,還是需要一些時間的。
可是現下,最最要緊的卻不是眼睛了,畢竟再過個一年半載的,也就能出洞了。
可是關鍵是這山脈一旦離開了黑月的精氣補給和換氧,就不大靈光。
如果真的坍塌了,少說也死傷無數,再說這黑蓮宗的總壇和發源地就在這裡,我住着也覺得挺好的,要是真的消失了,我還有些於心不忍。
只是這些個年月,我怎麼都沒有想通到底是什麼原因形成了現在這個狀況。
讓整個山脈都和黑月一人的行爲維持在一起,一旦出了山洞,山脈就像是少了供養,立馬癱瘓。
看來要找個地質專家好好研究研究,到時候改變一下地形山貌或者是風水方位,看看能不能轉移了這個不能改變的局勢。
也好叫黑月輕鬆一點,遠離這些個關着他的地方,就算是住在茅屋裡,也總是能呼吸到陽光和自由的味道,比這幽暗的山洞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這山洞,雖說我也是日日與之相伴,卻仍舊喜歡不起來。
這可能真的是沒辦法改變的事情了,我看這山洞,就像是看着一座囚禁了黑月的牢籠,一輩子讓他無法自由的禁錮,怎麼還會喜歡上這麼個破地方呢。
今晚的月色似乎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朦朧感,我伸出手來想要遮擋一下,這清冷的月光,可惜,還是有些冷意爬上了心頭。
這幾個月來,我日日爲兩件事情煩惱。
一件,便是黑蓮宗山脈的變更。
似乎這年頭,連找個風水師傅都難如登天。好吧,是‘有本事’的風水師傅。可是終歸是沒半個人影。
第二件事情,便是我的解藥。
經過半年的巡查,派去大漠的人,已經給出了明確的消息,那丸藥引,確實在大漠。
原本,這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可是,先別說是路程,就算是搶了回來,藥引也失去了功效。
話說那是萬年的南海珍珠,得上古流傳至今,一定要浸泡在西域的一種甘露裡方能存活。
一旦離了那甘露,再好的珍珠,三個時辰之內,必然化爲這天地間無隱無蹤的粉末,再也找不到痕跡。
但是從這裡到大漠,又何止是十天半月就能到得了的?
而且那甘露,據說是日日從山崖上淌下來的,少了一日都不成,別的地方還真沒有。
瞎的,混蛋混蛋!我就算是真的趕到那裡,這路上的幾個月,少了一天的蓮花池水,都將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我怎麼都死翹翹了。靠之。
難道姐姐的小命,真的要葬送與此?
雖說我在這山裡頭也快八年了,心性,養的跟老和尚似的,連門都沒出過。
可,這不代表有希望的時候我不想抓緊啊!
快要餓死的時候,明知道離你一臂之遙的地方有個餅,卻發現你已經失去了可以夠到那個餅的力氣,不餓死都要氣死了。
這兩頭難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解決纔好了。
“誒~”
幽幽的嘆氣聲迴盪在清冷的庭院裡,顯得異常寂寞。
要是小白在的話就好了,只要他在的話,我就不用這麼苦惱了。
小白會把一切不好的東西都通通掃乾淨,留下的,只可能是讓我開心的回憶。
都這麼多年不見小白了,會不會,他已經忘記了我?
或者那一聲親切的小麥,也只是一時興起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