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變了。
高了好多,黑了好多,也瘦了好多,當年的那個胖胖的男孩不見了,眼前的他除了眉眼之間還能辨認的出來之外,已經是個皮膚黝黑的少年了。
如果不是他眼裡的激動讓安木槿確定了這就是安逸,她甚至都不敢認了。
手有些顫抖的推開車門,下車。
四五個小夥子都站住了,他們生在漁村,長在漁村,因爲年紀小極少有機會出海到外面去看看,突然冒出來個大美女,幾個人全部蒙圈。
安逸眼圈發紅,盯着安木槿。
這是他姐,不管誰告訴他自己不是安振國的兒子,他從來都不吭聲,心裡認定了安振國也認定了安木槿,自己的親人啊。
小時候多不懂事?整天欺負,仰仗的就是自己的老爸疼自己,仰仗着的就是姐姐是個大人,自己還是個孩子。
可轉眼,自己長大了,再見到姐姐的時候,安逸除了勾起了過去的回憶,就只有慚愧。
“安逸。”安木槿輕聲的叫出口,自己都沒發現這一聲安逸叫的顫抖。
安逸突然跑過來,張開雙臂:“姐!”
小夥子們齊齊後退。
安木槿看着自己被高出自己半個頭的安逸抱在懷裡,眼圈也泛紅了。
她安家雖然不是豪門,日子過的卻也是很舒服的,這個嬌生慣養的安逸竟變成了漁村的少年,落差有多大,心就有多難過。
“姐,我想你。”安逸帶着濃重的鼻音,反覆說了好幾遍。
安木槿抱着他的背,輕輕的拍他的後背安撫:“嗯,嗯。”
“還好嗎?他對你好嗎?你們結婚了是不是?”安逸鬆開手,上下打量着安木槿。
沒什麼變化,不過氣色好了很多,還是不胖不瘦的,但眉目之間看得出來,過得很舒服了,抿着嘴笑了,擡起手擦了擦眼睛:“姐,沒想到還能看到你。”
安木槿也沒想到。
沒想到再次見到安逸的時候,竟在心裡感受到了親人之間的那份疼惜和親近。
時間真的好神奇,改變了太多了,自己對唐玲的恨意都被消磨掉了,反而是見到安逸才發現,親人的感覺如此清晰。
拍了拍安逸的肩膀,故作輕鬆:“好樣的,長大了,成了小夥子了。”
安逸有些靦腆的笑了:“嗯,姐,我打漁更厲害。”
“要去打漁?”安木槿問。
安逸搖頭和撥浪鼓似的:“不,姐來了,什麼都不做,我們回家。”
家?安木槿看到了安逸眼裡一閃而過的尷尬,笑了:“好,回家。”
抱着安逸的胳膊,幾個小夥子們提着自己帶來的那些禮物,頗有幾分浩浩蕩蕩的走進了漁村,遠遠的安木槿就看到了唐玲,她依舊那麼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擺弄着筐子裡的魚乾。
老了,頭髮白了許多,皮膚也因爲小島上的陽光曬的黑紅。
安木槿都沒想到,自己見到唐玲的時候心情竟如此平靜。
“她變了好多,偶爾還是老樣子,姐,別擔心,我長大了。”安逸偏頭看安木槿,看她望着自己的母親,輕聲的說。
安木槿擡眸:“安逸,姐也長大了,別擔心。”
爲什麼要讓安逸擔心?自己在見到安逸的時候已經原諒了過去的一切,又怎麼會和唐玲計較?
過去就是過去了,人不能活在仇恨中。
唐玲擡起頭,愣住了,當她確定跟自己兒子走進來的是安木槿的時候,猛地站起來,筐子被她的不小心的碰翻了,裡面的魚乾散落一地。
安木槿以爲唐玲會跑開,躲開自己,卻眼睜睜的看着她蹲下去,手忙腳亂的撿魚乾,那動作很快,很嫺熟。
曾經的唐玲幾乎什麼都不願意做,每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打牌。
“安逸,我們走了。”小夥子們把東西放在門口,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安木槿回頭說了謝謝,看到小夥子們看唐玲的目光裡都是嫌棄,微微縮了眸。
“媽,姐來了。”安逸走過去,伸手去扶唐玲。
“你走開!”唐玲歇斯底里的喊出聲了,那聲音裡都是恐懼至極的顫抖,一把推開了安逸。
安木槿急忙伸手扶住了安逸。
“阿姨。”安木槿叫唐玲。
唐玲低着頭,抓着魚乾的手用力,竟把魚乾都捏碎了,魚刺刺入了手心,疼的她額頭冒汗也沒擡頭,只是頓了一下,繼續撿魚乾,像是沒聽到似的。
“媽。”安逸又叫了一聲。
唐玲猛地起身跑進了屋子裡,嘭的一聲摔上了門,原本就破舊的門板顫悠了好幾下。
安木槿站在門外。
“你來幹什麼?笑話我是不是?看我現在就像是個老婦女似的,你開心了是吧?你高興了是吧?我得到了懲罰,你滿意了吧?”
唐玲的聲音像是困獸一樣傳來。
安木槿輕輕的嘆了口氣,本性難移是真的,她不恨唐玲,並不代表唐玲不恨她。
“姐,別生氣。”安逸說的沒了底氣。
安木槿搖了搖頭:“沒事,安逸,我們坐一會兒。”
姐弟兩個人坐在院子裡的大石頭上,安木槿看着擺放整齊的一筐筐魚乾,笑了:“都是你打的魚嗎?”
“嗯,不值啥錢的,在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這些東西,船把頭說還要一兩年才讓我跟船,等我能跟船出海了,就能賺大錢了。”安逸笑的憨厚:“在這裡挺好的。”
安木槿也笑了,問:“那後來沒讀書了吧?”
“沒讀了,還讀什麼書?我得養活媽,我們來到這個小島都四年了,這裡那需要讀書的人。”
安逸看着遠處的海面,目光深遠了許多:“再過幾年吧,等我賺到了錢帶着媽去外面生活,一切就好了。”
“安逸。”安木槿看着他:“跟我回去吧,家裡的房子還在,一切都還在。”
安逸搖了搖頭:“不了,爸不在了,家就沒了。”
安木槿的心咯噔一下。
“我最擔心你了,沒想到冷慕寒能和你結婚,姐,別委屈自己了,他對你好不好?”安逸偏頭,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那份剛毅初露端倪。
安木槿點頭,猛勁兒的點頭:“好,對姐可好了,姐有了三個孩子,一個女孩兩個男孩,安逸,姐就是來接你回家的。”
安逸搖頭。
門在這個時候被一下拉開了,唐玲瘋了似地衝出來,一把抓住安逸:“安木槿!你想搶走我兒子?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