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時的汪語涵來說,她面前這條寬廣的私家車道,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酷熱的七月,37度的高溫烘烤着她的意識,使她根本無法思考,不大的腦袋瓜裡只充斥着一個“熱”字。
“天啊,這條路到底還有多長,有錢人都習慣住那麼高嗎?”汪語涵悻悻地擦去額角的汗滴,苦叫連連。
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四處亂飛的餡餅,想要得到可觀的酬勞,還是得付出代價的。
如果代價僅僅是忍受這酷暑,那也值得了。
汪語涵咬了咬牙,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亦步亦趨,終於在看到一幢歐式大別墅之後,雙眼倏地一亮,趕忙掏出口袋裡皺巴巴的紙條比對了下:
“陽明山路五十七號,沒錯,就是這裡了!”
她幾乎要親一口眼前的雕花大門以示她的興奮了。
這時,守門的老人家不耐地從傳達室走出來,一把大蒲扇在手中緩緩地搖,一雙混濁的眼睛在汪語涵身上打轉,滿眼狐疑之色:“王管家可沒交代說最近要招傭人啊,小丫頭,你躇在這兒幹什麼?”
“傭人?”汪語涵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米黃色的短袖汗衫,顏色已經很黯淡了,明顯是穿了好幾年的舊衣裳,牛仔褲的左膝蓋處破了一個洞,卻不是因爲趕時髦,而是因爲洗了太多遍……這樣子的她,的確很像來應徵傭人哦,想到這裡,臉上不禁燥紅,於是結結巴巴地解釋,“不是啦,不是啦,我不是來應徵傭人的,老人家,我是來這裡當家教的啦。”
“家教哦,你叫什麼?”老人拿大蒲扇抵了抵她瘦弱的肩膀,左瞧右瞧,還是不太相信她就是少夫人所說的那個臺大資優生。
“汪語涵,我叫汪語涵。”汪語涵無奈地陪着笑臉把身份證遞給他看,心想,大戶人家的守門人都這麼難纏了,待會兒遇到正主的時候……突然間,她覺得周圍躥起了一股強勁的冷意,剛纔的炎熱已不復存在……
“哦……”
老人這纔開了偏門放她進去,嘖嘖有聲地揹着手走回傳達室,顯然是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
進了蘇家大門後,汪語涵根本不敢打量這座豪宅的佔地面積有多大,也不敢感嘆主樓前的花壇與噴水池造型有多麼美,一直微低着頭走路的她,甚至不會將視線落在兩旁的景物上,越是覺察到這戶人家有錢有勢,就越是膽寒,現在的她,只求今天的補習課程能順利結束。
汪語涵心不在焉地走在正門通往主屋大廳的路上,腦中快速回顧今天要教的內容,外國菩薩,中國菩薩依次求了個遍,才稍稍有點安心,走到大廳時,沒有瞧見正關着的玻璃門,就這麼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疼痛將神遊的她拉回了現實,剛纔那“砰”的一聲巨響嚇了她好大一跳,因爲是自己的疏忽,只好自認倒黴地推開玻璃門進去,門緩緩推開,一陣帶着薰衣草香味的清風拂過她的臉,讓汪語涵愜意地眯起了雙眼,睜開眼時,只見大廳里正在打掃整理的傭人們似乎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那嘲笑聲聽得她渾身不自在。
穿黑色女式西裝的老太太用冰冷的眼神掃過那些傭人們,大家立刻識相地閉上了嘴巴忍住笑意,想必是有些地位的人。
汪語涵朝她感激一笑。
“你是汪老師吧,我是這裡的管家,少夫人說你上午10點會過來,你很準時。”王管家邊說邊向她走過來,和藹的笑容讓汪語涵緊張的神經放鬆了不少。
“哦,我,我是。”汪語涵戰戰兢兢地答道。
“不用那麼拘謹,叫我王奶奶就行,撞疼了嗎?”王管家看了看她的額頭,笑問。
“呃?哦,不,我的頭沒那扇門貴重誒,呵呵……”汪語涵不好意思地傻笑兩聲,一句話,又惹起了鬨堂大笑。
這一次,王管家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這女孩子真有點意思,傻里傻氣的,倒挺招人疼。
“汪老師,你坐沙發上,先喝會兒果汁,小少爺一會兒就會下來了。”
“哦,好,您不用招呼我的。”汪語涵看着茶几上的鮮果汁嚥了咽口水,雖然喉嚨幹得要命,還是不敢拿過來喝,那杯子看起來晶瑩剔透的,好像一捏就會碎呢,她可賠不起,轉身看了看純白色的沙發,眼神一黯,雙手拍了拍屁股,像是要把褲子上的灰塵撣掉,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去。
這間大廳真是富麗堂皇,比她和婆婆賴以生存的小套間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看得出來主人是個很有品味的人,懷舊風格的佈置,淡雅又不失高貴,錯亂中又有協調。
總之,這裡的一切都價值不菲得令她心驚膽顫,汪語涵正襟危坐,十指不安地蜷在牛仔褲上。
殊不知,她的這些舉動,已全數落入了一雙狹長美目中。
蘇翼飛慵懶地走下盤旋樓梯,微薄的脣扯起了小小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樣子,恍若暴風雨之前平靜的海面,蘊藏着深不可測的危險氣息,鼻翼微微一扇,發出了並不重的一個“哼”聲,這個聲音卻使室內溫度驟降好幾度。
汪語涵聞聲,擡起頭來望過去,這一望,幾乎要被不遠處的那個男孩攝走了心魄。
他很美。
除了這個字,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完美到讓臺大資優生詞窮,這樣的男孩,不是禍害又是什麼。
汪語涵識趣地收回視線,這樣的男生,縱使要成爲她幾個月的學生,也不會和她產生任何交集的,但是他,真的好美,完美的五官,如果是雕刻出來的,那位雕刻家一定有一顆世上最溫柔的心,那些線條纔會那麼柔和又不失男孩子應有的氣概。
他的頭髮應是比其他男孩子要留得長一點,沒有燙染過的碎髮散發着幽幽的黑,乖順着貼着他的兩頰,剛纔的匆匆一瞥,她還望見了他鼻翼上熠熠生輝的綠鑽,正發散着生人莫近的信息,就像它的主人一樣,明明給人感覺那麼冰冷,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