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入學後沒多久,袁夢想要樑駿馳攤牌。
在給樑駿馳打電話之前,她先給韓澈發了條短信,內容很簡單,就是讓他最近連電話和短信都不要給自己。
韓澈看到這條短信,心裡說不上來複雜。他不再年輕了,即使外表依舊很能唬人,可是他已經沒了當年遇見真真時的不管不顧。
那個時候,即使知道真真是自己的侄女,他也還是想要蠻橫的想要佔有她,這事若是放在今天,他還有沒有當年的勇氣?他捫心自問,未必。
袁夢的這條短信,什麼來由都沒有說,可是韓澈明白,有些事情終究要來,有些人,他註定要傷害。
小四推門進來,恭敬的對着他說:“總裁,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動身。”
韓澈輕聲應了,將手機關了,塞進口袋——也許等到他回來,A市已經天翻地覆了,不過,他會盡快趕回來,把自己的女人留在這裡承受痛苦,那他還算是個男人嗎?
韓澈沒有想到,袁夢沒有想到,樑駿馳沒有想到,還有更多的人沒有想到,分手的事情袁夢最終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因爲,袁夢的世界失去了光明。
事情的發生其實並不是毫無預兆,在這之前,袁夢已經有過很多次眼前驟然發黑、短暫的看不見的情況。
那天,剛好是週二,這一天,樂樂在學校,不會回家,袁夢在公司也聽說了,韓澈出國了,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回來。
袁夢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避開所有的人,所有的錯都由她一個人來承擔。
那天天氣非常的好,袁夢向工作室請了假,將家裡打掃了一通,被子也全部拿到陽臺去曬。
然後她就開始坐在餐桌前羅列清單,樑駿馳喜歡的每一樣東西,她都詳細的寫在單子上。寫的時候還沒覺得,寫完了之後,自己唸了一遍,然後,眼眶就忍不住紅了。
這哪裡是什麼樑駿馳的喜好?
最喜歡的是白灼蝦,不喜歡洋蔥,食物裡最好一點調料也不要放……所以,這清單上竟然連八角、桂皮這些東西一概都沒有。
袁夢兩個指頭捏着那張寫滿食物的清單,才幡然醒悟,這些年來,樑駿馳是怎樣一邊油嘴滑舌,一邊將所有的習性改成和她同步的?!
揹着包出門的時候,袁夢擡頭迎向溫煦的陽光,不禁閉上了眼皮,些微的刺痛,差點又讓她當衆落淚。
從超市裡採買好需要的食材,經過一家FAUCHON蛋糕店,袁夢從櫥窗裡看到各種顏色形狀小巧別緻的蛋糕,想起樑駿馳最喜歡一款瑪莎蘋果蛋糕,立即雀躍的解下安全帶,下了車給他買了一客。
袁夢之所以能記得他的這個喜好,當然是因爲樑駿馳的這個喜好太特別了。
樑駿馳說,小的時候,他最羨慕那些能夠大口吃奶油的小夥伴。
以樑駿馳家的條件,當然是要一卡車也有,但樑駿掣不許他吃,理由有些牽強——一個男孩子,做什麼要吃那麼多甜的東西?最好是把這世上所有的苦楚都嘗一遍纔好,這樣才能成爲真正的男人。
那些看起來鮮嫩可口的奶油,樑駿馳總是要揹着大哥才能吃到。而最喜歡給他帶奶油蛋糕的就是韓澈。
樑駿馳說起這事的時候,眼裡是掩飾不住的對韓澈和自己這段兄弟感情的得意。
袁夢讓蛋糕師特意加了多加了奶油,想着這奶油覆在樑駿馳那性感妖嬈的嘴脣上時的樣子,她忍不住笑了。
蛋糕店前沒有停車場,袁夢將車子停在門口,沒一會兒就有交警上來提醒她將車子開走。袁夢對着交警點頭微笑,將蛋糕放在車後座上,和剛纔採買的東西隔了一定的距離,生怕被壓着了似的。
剛轉到駕駛座那邊繫好安全帶坐下,一個孩子在紅燈還沒有亮的時候橫穿了馬路,有司機罵罵咧咧、嘴裡不乾不淨的,那孩子於是更緊張了,跑的飛快。
袁夢才發動了車子便看到一個小不點朝着自己的車子飛奔而來,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趕緊剎車。
當時的情況真可謂是千鈞一髮、爭分奪秒,袁夢運動神經並不發達,那時太過緊張,一門心思想的是不能讓那孩子出事,急剎車的瞬間,方向盤一轉,車頭猛的朝着一旁的電線杆直直撞去!
腦子裡一聲轟鳴想起,周遭起初是鬧哄哄的,彷彿有無數的人在向着她聚攏而來,慢慢的,那些聲音從她耳朵裡消失了,眼前變得模糊起來。
黑暗,不是頃刻間來臨,一點點吞噬了光明,而且這一次,將不再回來……
樑駿馳從董事會上得到消息,他也顧不上會樑駿掣會不滿,隻身從會議上離開,匆匆趕到了醫院。
他到的時候,袁夢安靜的躺在牀上,睡得很安詳,從外表上來看,她除了額頭上貼了塊紗布,其他地方並沒有哪裡異常。
樑駿馳沒敢放鬆警惕,走到她牀邊,將她上上下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遍,又詢問了醫生,確認她並沒有其他外傷才鬆了一口氣。
哪裡知道那個女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面無表情的說到:“這位小姐送來的時候,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現在她既然睡着了,那就等她醒來後做過詳細的檢查再說好了。”
這個女醫生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在故意賣弄關子。
袁夢醒來是在夜裡,樑駿馳一直守在牀邊,眼睛也沒捨得眨一下,牀頭只點了一盞小燈。
微弱的燈光下,樑駿馳感覺到她的睫毛動了動,一顆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看到她睜開了眼,急忙起身給她墊枕頭。
哪裡料到,袁夢突然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胳膊,兩眼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不安的問到:“你是誰?我在哪裡?這裡爲什麼這麼黑?”
樑駿馳立馬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有說話,僵硬着一隻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袁夢毫無反應的兩眼依舊直視着前方,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情緒更加激動,兩手在空中亂揮:“你是誰?爲什麼不說話?”
樑駿馳微張着脣瓣,知道這一天終於是來臨了。
——這就是醫生所預料到的失明!
熟悉的懷抱包圍了袁夢,樑駿馳難過的說不出話來,早知道會這樣,他就不同意讓她去買什麼菜了!她就是爲了給自己準備晚飯纔會發生意外,纔會看不見的!
明知道即使不是這件事,袁夢的病情發展下去,失明也只是遲早的事,可是樑駿馳還是忍不住自責。
大掌在她後腦勺處輕柔的安撫着,袁夢緊抓着他的衣襟,顫巍巍的開口:“駿馳?”
“在,我在!”樑駿馳那麼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此時說話也忍不住帶了哭腔。
袁夢太堅強了,雖然身體不好,但她從來不會輕易展現在人前,照常的生活、學習、工作,讓樑駿馳總是難免會有種錯覺,他的夢夢,也許身體沒有壞到像醫生說的那樣。
——但卻原來,她其實一點也不好!
她現在看不見了,這期間也一定有過不舒服,但她卻是從來不再他面前提,每次問她,她也都說按時吃了藥,並沒有什麼異常。
如果,真的像她說的那樣,那今天這突然的失明又算什麼!
懷裡的人卻不像剛纔那樣激動了,安心的窩在他懷裡,靜靜的說:“看不見了,是嗎?現在,是不是在醫院?點燈了,對不對?”
樑駿馳仰起頭,把某些酸澀的東西強硬的逼回去,不忍心回答她。
袁夢坦然的一笑:“沒事,早就知道的事,我都有心理準備了。”
她在心裡補充到——幸好,韓澈不在,沒讓他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