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伊漫興沖沖的從房間裡抱着蠶絲被跑出來,看到的是一道緊閉的門,她站在門前,低頭靜靜的沉默着,淚水一顆顆滴落。
將被子放在一側的凳子上,握成拳頭的手擡起來,猶豫了一下。
應該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嗎?從小,慕念城都對她冷若冰霜,她可以在面對戴雨瀟的時候溫柔的笑,可以在面對慕念雪的時候寵愛的責備。
對她,只是冷漠,不,準確的,應該是無視。
她拒絕無視,她要引起他的注意,她是歐陽伊漫,她是不會罷休的歐陽伊漫。
擦乾眼淚,她嘭嘭嘭的敲着房門,“城城哥哥,開門。”
慕念城閉上雙眼,裝睡,臭丫頭,有力氣就儘管喊叫,即使家人被吵醒,到時候看到的是你尷尬的模樣,哼,和我無關。
“城城哥哥,開門好不好?我好怕。”帶着童稚的聲音軟軟求着。歐陽伊漫一遍又一遍的敲着房門,卻沒有分毫動靜。
她低喃着,小小瘦弱的身子順着冰冷的門,慢慢滑下。光裸的腿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已是夜深人靜,春雷似是震怒的天神在發泄着心中的不滿,將滿腹的怒氣傾瀉在大地上,一道道震耳欲聾的霹靂炸響在人們的睡夢中,千萬個魔獸帶着閃電狂掃而過。
閃電,來了。一道道若天地裂開的魅影。帶着毀滅一切的力量。
狂風,咆哮,狠狠的撕開天幕,抱起枯萎的樹枝,摔打在地上,落花,在黑夜裡嗚咽。
暴雨,如注,將天河之水傾倒下來,帶着千軍萬馬的雷霆之勢,沖刷着奔騰着遠去。
歐陽伊漫抱緊了雙肩,淚水早已爬滿了整個小臉,她哆嗦着捂住耳朵,緊緊的貼着冰冷的門,似乎唯有這樣,她才能離房間內的那個小男人近一些。她的恐懼纔會減少一分。
“城城哥哥,城城哥哥……”
她無意識的低語着,空氣愈發的冷了,她被凍得牙齒咯咯直打戰,黑暗中,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蠶絲被,伸手去拿。
牙齒死死的咬住脣,手一根一根的收回,仰臉看了一眼背後的門。
她不妥協,不妥協。
“城城哥哥,你的眼睛會看到我的,會的……”她迷迷糊糊的說着,一串淚沿着她稚嫩的臉頰落下,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院中的雨,逐漸小了。
黑夜在黎明的驅使下,悄然離去。
“漫漫,你怎麼睡在這兒?快起來。”慕冷睿習慣早起,一早下樓鍛鍊的他,看到靠在門上睡着的歐陽伊漫,緊走幾步跑了過來,伸手去拍她的肩膀。
觸手的冰涼,讓他心裡一驚,彎腰抱起她,打算送到隔壁她的臥室裡去。
“不,叔叔,哥哥答應讓我睡他的臥室的。”歐陽伊漫睜開眼睛,頭痛欲裂的感覺折磨着她,她搖了搖頭,抓住了慕冷睿的胳膊。
戴雨瀟此時也從樓上下來,聽到動靜趕了過來。歐陽伊漫的這句話一說,心裡明白了幾分。
“漫漫,你怎麼這麼傻?”嗔怪着心疼的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渾身冰涼的讓人膽顫,伸手啪啪的拍打着慕念城臥室的門。
“城城,開門。”隱忍着怒氣,戴雨瀟嘴脣有些哆嗦。
不管怎樣,也不能讓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凍這麼久。她曾經在歐陽媽媽面前保證過,不會讓歐陽伊漫受到絲毫的委屈,更不會讓她受到慕念城和慕念雪的欺負。可如今……
如果以後歐陽伊漫有個閃失,她該如何向歐陽媽媽交待?
這幾年,歐陽伊漫的心全撲在了慕念城的身上,她這個做媽咪的都看在眼裡,如今,她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必要的時候,她要專制一些。
慕念城慢慢的睜開眼睛,清冷沉靜的眸子在聽到戴雨瀟隱忍的怒聲時,閃了閃。
不緊不慢的脫去睡衣,整個衣服穿戴整齊了,纔不慌不忙的打開房門。迎面看到戴雨瀟一臉不悅的抱着歐陽伊漫,他的大腦瞬間出現空白。
什麼狀況?臭丫頭怎麼了?
“城城,我們待會兒再說。”戴雨瀟抱着歐陽伊漫,直接將慕念城撞在一側,把懷裡的歐陽伊漫放在他的牀上,拉過被子蓋了個嚴嚴實實。
“老公,漫漫好像發燒了。”戴雨瀟伸手探向歐陽伊漫的額頭,燙手的溫度讓她不安,回頭焦急的看着慕冷睿。
“我去讓李醫生過來。”慕冷睿責備的看了一眼慕念城,匆匆出去。
“漫漫,沒事兒的。等醫生來了,你就會沒事兒的。”戴雨瀟輕輕的撫摸着歐陽伊漫因發燒而潮紅的小臉,安慰着。
轉身看向門口冷靜旁觀的慕念城,嚴肅的說道,“城城,你答應漫漫的,爲什麼食言?媽咪從小教育你,言出必行纔是一個人誠信的體現,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
“媽咪。不是你想的那樣。”慕念城往前走了幾步,臉上現出少有的急切,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惹戴雨瀟生氣。
在這個世界上,他可以瞬間抹殺很多很多,可家人,是他心裡最珍視的人。
他可以讓全世界因他而冰冷,可他不想讓她們感受到絲毫的涼。
因此他容忍着這個小小丫頭的闖入。更容忍着這麼多年來她的糾纏。
他想告訴戴雨瀟,他不是故意的。
“城城,你是哥哥,怎麼就不能多疼漫漫一些?你是媽咪的孩子,怎麼能做出這麼冷酷無情的事兒?”
戴雨瀟眉頭緊緊皺着,聲音也越發的嚴厲起來。
“阿姨,不是城城哥哥的錯,是我怕雷電,纔要找哥哥睡的,哥哥沒開門,所以,我就靠在門上睡着了。”
歐陽伊漫吃力的爬起來,抱住了她的胳膊,解釋着。
戴雨瀟埋怨的看了一眼慕念城,轉身低頭扶住歐陽伊漫的雙肩,“漫漫,躺下,好好躺着。”
慕念城心裡感到委屈,更感到莫名其妙的懊喪,臉上的冷漠若寒冬裡凝結的白霜。
他冰冷的看了一眼歐陽伊漫,她正歉意的看着他,捕捉到他的目光,她勉強綻開一抹嬌豔的笑。
再看向一旁的戴雨瀟,她臉上的怒氣絲毫未減。側對着他的眼睛裡,沒有看向他的跡象。
他默默的站立着,過了一會兒,往前走了一步,低聲說道,“媽咪,你不要生氣,她想要睡在我的房間裡,隨意。”
僵硬的俊臉,輕輕扯動着扭曲的表情,隨意二字壓根就是從脣間擠出來的。
說完,他轉身走出房間。
“你……”戴雨瀟還想要再數落幾句,可看着她從門口一閃就不見了,沒有再說下去,這個孩子,逼得急了,他的心會遠去。
“漫漫。”她回頭嘆了口氣,“哥哥已經同意了,你別再折騰自己了,好嗎?”她慈愛的將她稍稍凌亂的頭髮理順了,神色間有些許的無奈,孩子之間的感情,她看得很清楚,可醒悟,還要靠他們自己。
“阿姨,謝謝你。其實我沒想着給阿姨添麻煩的。只是我不知不覺就睡着了,阿姨,對不起,讓你和叔叔擔心了。”
歐陽伊漫垂眸,小手緊緊抓着被角,臉上滿是歉意。
“漫漫,怎麼會是給阿姨添麻煩呢?好好養病,趕快好起來,看着你生病,阿姨會心疼的。”戴雨瀟將被角往上拉了拉,俏臉上掛着淡淡的憂慮。
說話間,慕冷睿帶着李醫生進來,量溫度,把脈之後,醫生說因爲受涼感冒,所以發燒,打一針就會退燒的。
“打針啊?不要啊不要啊。”歐陽伊漫眉頭緊緊皺着,緊張的全身繃直,盯着李醫生手上的針頭哀嚎着。
她從小最怕的就是打針,她總覺得小小的針頭,一個不注意就會掉進她的皮膚裡。
吃完早餐,收拾着書包準備去學校的慕念城聽到她驚懼不安的嚎叫。臉,抽了抽。臭丫頭,你也有這樣悲慘的叫聲?
憋了一個早上的委屈,頓時釋放了,哈哈,今天你終於不跟着我了。
他提起書包甩了個優美的弧度,搭在肩上。精神抖擻的就要離開。
“城城,怎麼不和漫漫再見?她因爲你生病,你就沒有隻言片語表示你的歉意?”慕冷睿看着一臉愉悅的兒子,瞥了一眼戴雨瀟不悅的神色,嚴肅的提醒慕念城。
慕念城收住即將踏出門的腳步,抓着書包的手一點點的用力,臉上所有的神情一分分斂去,轉身,冰冷的看着牀上躺着的小人兒。
歐陽伊漫可憐兮兮的窩在他的被子裡,他的目光觸到這一點之後,猛然折回,眸中更加的冷漠,快速的說了一句,“我會給你請假的。”
再也不肯看她一眼,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他還是妥協了,還是妥協了,她竟然睡在他的牀上,蓋着他的被子,昨晚他還言辭鑿鑿的告訴自己,絕不會妥協的。
臭丫頭,竟然用了苦肉計。
他惱怒的衝入雨中,白色的耐克鞋踏入水坑中,泥水濺落在他深灰色的褲腳上,怒氣衝衝的往黑色的轎車走去。
身後,慕念雪匆匆的問候了歐陽伊漫之後,緊隨其後趕了上來。看到這一幕,驚叫着提醒道:
“哥哥,你的褲腳髒了,你要不要回屋裡重新換?”
她跳躍着,繞過水坑,趕上他,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不換。”
簡短的回答,慕念城僵直的坐着,雙眸直視着前方,低聲吩咐司機,“開車。”
慕念雪直起身子,扯着他的胳膊,扭臉湊近他隱忍着怒氣的臉,看到他眸中逼人的氣勢,自覺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心裡暗自詫異,平時慕念城對什麼都一絲不苟,從衣着到自己的行爲,簡直無可挑剔到變態的地步。
她就常常不解,他怎麼就有那麼強的控制力,事事要求完美,她自問自己已經夠自律了,可和慕念城比較起來,她自愧不如。
可今天他的表現,有些失控。
她漂亮的黑眸裡閃過狡黠。眼前晃過剛剛在他的房間裡看到歐陽伊漫的情景,她心裡暗笑,好玩兒。
不知死活的擡手,她輕輕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神秘的問道,“哎,哥哥,昨晚你是不是將漫漫給怎麼着了?”
慕念城回頭,盯着她,聲音若深冬的寒霜,“雪雪,你就這樣想我?”
慕念雪縮了縮脖子,趕緊擺手否認道,“沒有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因爲感覺很奇怪。”
“她今天早上才進去的。”似是不願意被誤解,慕念城丟出這句話澄清事實。
“噢,我明白了,明白了。”慕念雪看着他不很寬廣但筆直的後背,趕緊點頭,他還是第一次,解釋她的誤解,以前,他都不屑於這些的。
漫漫住進他的房間?
她想起歐陽伊漫爲了接近他層出不窮的鬼主意,暗自樂個不停,以後,恐怕有好戲看了。
愉悅的勾起好看的脣角,梨渦裡閃過俏皮與嬌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