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樹……真美！”
暮芷夕聽到泡泡沙啞的聲音，強忍着淚水點頭，同時從蘇元沁懷裡接過他。
“泡泡喜歡就好，以後每一年過聖誕節的時候，爸爸都給你把房間裝飾得很漂亮好不好？”
蘇元沁握着他骨瘦如柴的手，努力壓抑着自己的哽咽。
“好！”泡泡應得很乾脆，他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正在變好。
“爸，媽，你們能……拿開口罩嗎？”
泡泡伸手就要去扯暮芷夕的口罩，被她偏頭避開他的動作。
“兒子，會感染的，對不起，我不能。”
她不能拿着孩子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蘇元沁也摸摸兒子的小腦袋，搖搖頭說着抱歉。
“沒事，就一會，我想……看看你們的臉。”泡泡說完這段話，眼睛裡開始浮現晶亮的水光。
他有感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命運的那雙手已經扼住他的咽喉。
在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要再看一眼自己的父母。
空氣裡到處彌散着濃重的消毒水味，整棟別墅使用了十二個空氣淨化器，這裡的氧氣很充足，消毒除菌措施也很到位。
暮芷夕和蘇元沁對看一眼，同時伸手扯下了口罩。
孩子的願望，簡單而讓人心碎，他們不忍心拒絕。
兩張熟悉的久違的面龐出現在泡泡的眼前，他望着父母消瘦的臉龐同時伸出兩隻手：“爸爸，媽媽，我想……摸摸你們的臉。”
記住這觸感，記住這兩張慈愛親切的面龐，來世他還要做他們的孩子。
“爸爸，你對媽媽……好點，她一個人很……很苦，以後……以後你要好好……好好照顧她。”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模糊，眼前的景象開始渙散。
翠綠欲滴的聖誕樹，不停閃爍的彩燈以及那悠揚的隱約都在逐漸遠離他，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下一個聖誕節。
朦朧中他聽到有人在喊下雪了，他努力在脣角勾起一個溫暖的弧度，聲音若有似無：“爸爸，媽媽，能做你們的孩子……我很幸福。”
他的手逐漸從他們臉
上滑落，重重的摔在暮芷夕的懷裡！
沉浸在這種悲傷而溫暖的觸感裡落淚的兩人猛然低頭。
“泡泡——”
暮芷夕望着懷裡閉上眼睛彷彿睡着了一般的兒子，喊得聲嘶力竭。
一干隨時待命的醫生衝了出來，其中一個把手指放到泡泡的手腕上摸了摸，又探了他的鼻息，而後搖搖頭站起身。
已經沒有呼吸和脈搏了，這個孩子走了。
“蘇先生，請節哀！”
蘇元沁的身子晃了晃，神情充滿了悲慼，他的兒子就這樣……走了？
他揮揮手讓醫生離開，望着失聲痛苦的暮芷夕也跟着落下淚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那樣一個睿智聰明的孩子，從今以後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看着他，聲音甜軟的叫着爸爸，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孩子，和他一起做數獨踢足球！
再也不會了……
“泡泡，你別嚇媽媽好不好？你一定是睡着了，對，就是睡着了！”暮芷夕悲傷而固執的聲音低低響起，“快醒過來孩子，媽媽害怕啊！”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前一刻還在她懷中說着話的孩子，下一刻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
從此她再也聽不到他的笑聲，再也沒有一個和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小夕，泡泡已經……走了，你……”
蘇元沁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抱着她也抱着她懷中體溫漸退的兒子，聲音悲沉。
可是暮芷夕根本就不理會他的話，她一把推開蘇元沁，神情竟然染上憤恨。
“滾，你給我滾，我兒子就算生病也不會拋下我的，他不會離開我，不會！”她的聲音在發抖，可還是那麼固執，“我帶你去看醫生，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醫生，醫生……”
暮芷夕站起身，抱着兒子就要往外走。
“夠了，小夕，泡泡已經離開了，難道你還要讓他走得不安心嗎？”
蘇元沁大步走到暮芷夕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臉上的神情比哭還難看。
他知道她心裡的痛，他的痛並不比她少半分。
雖
然只是和兒子在一起相處了幾個月，但是他的心疼更深。
他還沒來得及看他長大，還沒有把這些年缺失的父愛都補償給他。
曾經的決心都變成了遺憾，再也找不回來！
暮芷夕慢慢轉身，神情淒厲：“蘇元沁，我不准你這樣說，不準！”
她心裡別任何人都清楚，可是她不接受！
彷彿只要她不接受，泡泡就不會離開。
雖然她還在哭泣，可是卻站在那裡再也不動彈。
蘇元沁說的沒錯，她不能再讓泡泡不安心。
“把孩子給我，好不好？”他走到她身邊，聲音輕緩地說道。
“不要，你不要來搶我的孩子，泡泡沒死，他沒死……”
她彷彿魔怔了一般，在蘇元沁的視線裡不斷後退，退到關上的大門上，退到無路可退。
她的神情惶恐至極，嘴脣哆嗦着，身子都在不停地發抖，只是緊緊地抱住孩子，生怕她一不小心把孩子摔下來。
蘇元沁看着這樣的暮芷夕，再看看她懷中已經闔上雙眼但是笑容依舊明朗的兒子，握緊雙拳咬緊牙關，努力把那些想要宣之於口的悲痛嚥下去。
他就那麼望着她，不動也不說話，暮芷夕看到蘇元沁不再靠近，倚着門慢慢滑坐在地上。
神情溫柔又小心，甚至還跟懷中的兒子小聲說着話。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轉眼已經六個小時過去。
天色沉沉，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雪花如絮，大片大片的晶瑩，在昏黃的路燈下面竟顯得冰冷厚重，如那些悲傷。
泡泡的身體早已經冰冷，任憑暮芷夕怎樣去暖也找不回最初的溫暖，她的情緒開始崩潰。
蘇元沁察覺到不對勁，再這樣下去，她自己就要崩潰了！
他不再猶豫，邁着堅定地步伐遲緩的走向她。
六個小時的站立，他其實已經很疲憊，從身到心都是如此。
暮芷夕感受到他的靠近又變得警惕起來：“你要做什麼？”
然而蘇元沁沒有回答她，只是走近她，蹲下身子，然後伸出手掌迅速砍在了她的後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