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他們的運氣的確不錯,差不多一個小時之後,精疲力竭的他們非但沒有被層出不窮的魔怪給打趴下,反而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一個安全區。
當看到緊追不捨的魔怪們在篝火的驅趕下離去的時候,就連一貫沉默寡言的約翰斯都忍不住長長地吐了口氣,哈哈大笑。
“真是死裡逃生啊!”雷哥頓隨手把篝火旁邊註明“食物”的盒子打開,拿出幾塊尚有餘溫的烤餅,分發給大家,笑呵呵地說,“剛纔我真的以爲要被吃掉了……”
“其實不會的,真正遇到生命危險的時候,會被直接傳送出去。”克里夫笑着說,“剛纔我們是被嚇傻了,完全沒想到這點。”
“內萌……饅饅了,吳……秀秀……其……”懷茲嘴裡嚼着烤餅,又拿起盒子裡面密封的竹筒,旋開蓋子連續灌了幾口,然後放下東西,搖搖晃晃地朝着帳篷走去,“好累……”
他這一說,大家頓時感覺疲倦之意涌上心頭,也去帳篷休息了。
一覺睡了兩三個小時,他們才陸續醒來,稍稍休整一下,繼續開始冒險。
有了之前的經驗,這次他們就順當多了,最最起碼,他們沒迷路。
一腳踢翻那個明明長得像羊,一張臉卻惡形惡狀,猶如被人潑了硫酸一般噁心的魔怪,沉默寡言的約翰斯問:“還,好嗎?”
“……大概還好吧。”克里夫揉揉腰,自我感覺剛纔被頂了一下的地方似乎是沒有傷筋動骨,暗暗鬆了口氣。
“沒事!”雷哥頓揮舞着還有少許血跡的劍,“我還可以再打十個!”
躺在地上的懷茲舉起手來,有氣無力地低聲叫喊:“誰來拉我一把!我感覺全身骨頭都碎了!”
事實上懷茲的骨頭不僅沒碎,連斷都沒斷,他只是剛纔戰鬥中扭了筋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路還要繼續走。就算想要放棄,也要先找到安全區,才能夠傳送回去。
或者……被魔怪打到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也能觸發拯救機制,傳送回去,不如試試?
當然沒人想試試。
所以最後大家扶着這個沒骨氣的傢伙,慢吞吞地一路向前,尋找下一個安全區。
但安全區絕對沒那麼容易找到,因爲在足以放下地球上中國某些古代名城的地下城迷宮裡面,總共只有十三個安全區。
中間一個,周圍一圈十二個,宛若一個錶盤。
每兩個安全區中間,就算走直線,也要走至少一個小時。這還要路上沒有任何耽擱,不遇到任何的魔怪和陷阱。
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走了沒多遠,他們又被另外一羣魔物圍上了。
矮矮的,胖胖的,圓滾滾的,有着八條短腿和一雙小小的牙齒。
這是一種特殊的蜘蛛類魔怪,名叫“圓頭蛛”。危險性在蜘蛛類魔怪裡面排倒數第一,甩開第二名至少一條長安街那麼遠。
當初隋雄挑選它們的時候,曾經把一隻妄圖偷吃小綠——絲蒂爾的寵物,一隻怎麼都長不大的綠色小史萊姆——的土狼扔到大羣的圓頭蛛裡面去。如果換個別種魔物,那隻倒黴的土狼能夠留下幾塊完整的骨頭就算是叨天之幸,然而這條土狼最後竟然活着衝出來了。
儘管渾身上下被咬得青一塊紫一塊,但它竟然在一羣魔物的圍攻下活着衝了出來!
“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隋雄如此感嘆,放了那土狼一條生路。
而圓頭蛛,也就成了地下城迷宮裡面的住客之一。
這種奇妙的魔物攻擊型很強,然而攻擊力很不強,反正從來沒誰聽說過有人被它殺死的。
但被它那對毫不鋒利的小牙咬得渾身青紫的衰人,這裡就有幾個。
好不容易擺脫了那羣似乎跟自己有殺父奪妻之仇的蜘蛛魔怪,四個年輕的商人已經步履艱難。
但他們的神情反而堅定了很多,就連懷茲也不再叫痛和抱怨了。
面對痛苦,人們有兩種選擇,要麼被征服,要麼征服它。
被痛苦征服的人會變得怯弱,征服痛苦的人會變得堅強。
在暗中照看他們的絲蒂爾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這幾個小夥子更有魅力了。
僅僅只是這個收穫,他們這一趟就沒有白來!
接下來的旅程中,他們又遇到了幾種不同的魔怪,還遭遇了好幾個挺麻煩的陷阱,吃了許許多多的苦頭。
儘管他們很努力,最終也只堅持了三天左右,就因爲精疲力竭而不得不結束了冒險。
這其中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缺乏冒險經驗。自始至終,他們甚至都沒發覺自己其實一直在迷宮裡面兜圈子,轉來轉去,始終在不大的一片區域徘徊。
“冒險時間:七十三個小時,零頭抹去;擊殺總得分:一百零三分;求助次數:零;戰利品價值:五百一十六點。”負責管理出口的那個叫做菲爾奧伊薩維,明明長得很漂亮卻充滿了金屬質感的金髮女人用毫無感情的平實語調說,“最終總分八百九十二分。你們可以選擇把戰利品帶走,或者是留下戰利品,用積分兌換獎品。”
四個年輕的商人看着長長的兌換列表,仔細商量了一番,最終留下了他們的戰利品,兌換了一些特殊的東西。
比方說,一顆能夠帶來好運的狼牙,一束泡酒之後可以做成類似微弱治療藥劑的麥穗,還有一對無比堅固的車軸,可以讓貨車從此擺脫車軸折斷的風險……諸如此類。
這些東西都不值什麼錢,但一般人卻也沒什麼機會得到它們。偶爾遇到,多半是在江湖騙子那裡。
從江湖騙子的手上得到它們,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遠不是這麼點了!
所以當他們離開的時候,大家都很滿意,笑逐顏開。
隋雄躺在迷宮下面的角落,用自己獨特的能力觀察着迷宮裡面的情況,也觀察着遊樂場裡面的情況。
他看到人們大多都在笑,很輕鬆,很快樂。
這座按照他的理念設計的遊樂場,的確給人們帶來了歡樂。
“我的理念應該沒錯吧。”他對自己說,“看看這遊樂場的情況就知道了,我覺得我的想法還是很符合實際的,還是很貼近人們的利益和道德的。”
但是,他的想法經常和這世界顯得格格不入。
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
經過這段時間的思考,隋雄也有了腹稿。
“或許……是因爲我從進入人類社會開始就已經太強了,強大到無法和人們平等地正常地交流。”他對自己說,“要理解人們,當然首先應該去真正瞭解他們。走到他們當中,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和他們同笑共哭,一起經歷離合悲歡。”
“這些事情,是一個強大的水母神祇做不到的。”
其實,也並不是真的完全做不到。
比方說,他已經想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
既然問題出在自己太強大,那麼就製造一個不那麼強大的分身,讓他沒有特殊的力量,也沒有多餘的記憶,完全以一個穿越的普通人的身份去融入這個世界裡面,好好體會這個世界的喜怒哀樂。
隋雄相信,只要這樣做,他就能夠真正找出自己究竟哪裡出了錯,真正明白該怎麼貼近這個世界的道德觀和價值觀,做到入鄉隨俗。
而這一切,對他來說困難嗎?
一點也不難!
製造一個人類的身體,在其中輸入自己地球上的記憶,挺簡單的嘛!
打定主意之後,他就開始動手了。
正如他預計的那樣,只用了一天的時候,他就製造出了一個和印象之中的自己差不多,看不出有什麼不同的分身。
那是一個穿着t恤衫和短褲,稍稍有些不修邊幅的年輕人。他的身體稍稍有些瘦弱,也略微有些近視,看起來和普通的地球人沒什麼分別。
嗯,實際上就是沒什麼分別。
這個分身擁有相當於一個地球上普通年輕人的知識,它來自於隋雄的灌輸,和他自己基本沒什麼區別。
然後,他就把這個分身送到了金幣聯邦,放在一處絕對不荒涼的海邊。
“繼承了我地球上的身體和才華的分身啊,你來幫我好好認識和了解這個世界吧!”當做完準備,在升上天空,隱身等待大戲開場的時候,隋雄猶如神話裡面的預言家們一樣,做出了他的預言。
但他的預言落了空。
那個讓他寄予厚望的分身順利甦醒了,一開始他茫然不知所措,但很快就調整了心態,尋找人煙,並在不久之後找到了一個海邊的小漁村。
然而,因爲不懂這個世界的語言,加上服裝和髮型都有些奇怪,他和漁民們發生了衝突。年輕的畫家哪裡是那些彪悍漁民們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打翻在地,一個兇惡的漁民直接一魚叉結果了他,大家把屍體扔進了海里。
隋雄傻乎乎地浮在空中看着這一切,目瞪口呆。
按照他的構思,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本該以他溫和的態度獲得人們的認可,願意吃苦的他也能夠很好地融入人羣裡面,怎麼會還沒來得及獲得認可,就被打死了呢!
“怎麼會這樣?!”他在心底怒吼,“這跟我設想的劇本對不上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