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自從九皇叔把他侄女兒扛回胤王府,並且當天晚上還把她留在王府過夜,太后這陣子的心情就特別好,吃得香睡得好,整個人容顏煥發,硬生生年輕了好幾歲,就連一直沒得她好臉色的皇后過來請安,都十分難得的得了她個笑,還破例把皇叔從滄州帶回來的那些珍罕特產,都給嬪妃公主們送了一點,叫她們也嚐嚐鮮,看她這樣,宮裡人都知道太后老人家心情指定大好。
可不是大好麼!
她一直都知道君家這小子目無法紀,根本就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可他這閃電一般的速度還真是叫她失笑,在世人眼中,他想撲倒人家姑娘之前,不說大禮吧,至少也得先到人家府上坐坐啊,這樣一來他想幹壞事也師出有名,可是他壓根就沒有,把人扛回王府,當天晚上就把她留下!
這壯男嬌|女就跟乾柴烈火一樣,碰到一塊去還不得燒的啪啪響,這小子忍了那麼多年,初次開葷,昨晚倆人還不知道折騰到什麼時辰呢。
話說來也奇怪,滄州水土養人,素來盛產美女,環肥燕瘦應有盡有,他若想要,那些女人還不得投懷送抱,可他就沒一個看得上眼的,偏偏單憑一幅畫,竟然就對這庶女情有獨鍾,還這麼猴急把持不住。
到底都說那庶女是狐姬轉世呀,沒見着她用什麼手段呢,君家這鐵血小子百鍊鋼也化成繞指柔了。
不過這些都不幹|她的事,要是她真是妖姬,那把君家禍害了正好,也爲暮兒減少一大阻力!
“娘娘,三皇子來給您請安了。”宮娥款步進來稟告。
太后啜了口茶,五十出頭的她眉眼皺紋浮現,可卻掩不住眼中那份精芒,她不知道暮兒現在是不是還對那庶女抱有念頭,可那天晚上君胤跟那庶女的事滿京城都知道,暮兒定也收到消息,難道他還會要一個被其他男人破過身的女人嗎!
“請三皇子進來。”
太后拿起茶盞,慢悠悠地呷了口茶,眉眼之間盡是鋒利!
這些天暮兒銷聲匿跡,她雖然不知道他都在做些什麼,可此時她知道,今日這個皇孫是找她理論來的。
暮兒要怪要恨,她一概接着,什麼都可以應他,可唯獨這件事,她絕無可能會答應!
他是她一手教養出來的,自小她就給他灌入帝王心術,想要無堅不摧,必須絕情冷血,雖然她一邊惱怒這個皇孫一直漠視雪兒的付出,可另外一邊,她有何嘗不是驕傲自己皇孫心志堅如磐石?這是她一手教出來的,這是她的驕傲!
然而,她一直引以爲傲的皇孫,竟然爲了一個不相干,身份低微且叫她看不到深淺的侯門庶女跟她這位皇祖母玩心計,當她老糊塗了嗎!
這個庶女她不能殺不能毀,那就給她找一個歸宿,一個叫暮兒也絕不敢輕視的男人要了這庶女,看暮兒還怎麼跟她玩心計!
殺伐果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定斬斷對手所有後路,不給對方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後宮這麼多年來的生活,她早練就了這等雷厲風行的行事手段,否則,她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一道挺拔俊秀如鬆的身影走了進來,太后擱下茶盞,眉眼神態之間的鋒芒掩去,換上一份和藹的笑。
“暮兒,來,這是你九皇叔特地命人給祖母送來的頂級毛峰,就算你父皇那也只得了兩斤,珍罕着呢,你也快來嚐嚐。”太后笑說着,一邊命宮人沏茶。
百里暮一身寶石藍綴玉常服,他眉清目秀面若冠玉,叫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眼前一亮,氣質一如既往的溫軟如玉,舉手投足間皆帶着一股皇家貴族氣韻,這份涵養極深韻味是從骨子裡由內而出,渾然天成,比起在戰場歷練出來的百里徹,百里暮的這份鋒芒明顯多了一抹親和。
“這幾日暮兒有點事耽擱了,沒來與皇祖母請安還望皇祖母見諒。”百里暮躬身歉然道。
“哀家沒怪你,來,過來陪哀家用茶,這還有你小時候喜歡的金角酥。”太后示意他過去。
百里暮笑着頷首,便走過來掀袍坐到太后對面,走近一看,方纔看清他臉色帶着三分蒼白。
“暮兒,你這是怎麼回事?”太后脣邊的笑慢慢淡去,眉眼換上一抹嚴肅。
百里暮搖搖頭:“休養幾日便好。”
太后揮手讓一干宮奴出去,然後便端詳着他的氣色,臉色漸漸陰沉了下去,用力地擱下茶盞:“若你心中有怨,大可以對祖母來,你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你以爲就能懲罰到祖母嗎!”
很顯然,看到自己皇孫這氣色,她明顯以爲他在用這種方式在懲罰自己,想用這種手段叫她收回成命,如今木已成舟,這個皇孫難道對那個庶女還不死心嗎!
一個破鞋也敢這麼勾引她皇孫心魂!
太后臉色越加陰鬱:“暮兒,祖母對你的用心,這些年來你該清楚,祖母幾乎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祖母何時害過你,那個庶女她有什麼好,她有什麼值得你爲了她來這樣氣皇祖母,難道在你心中,皇祖母這麼多年對你的栽培教養,竟然比不得那個庶女跟你的幾朝幾夕嗎!”
百里暮搖頭一笑,笑容之中帶着三分苦澀,他今日進宮原不想說這件事,可既然他祖母開了頭,他自然想問問,他到底哪點做得叫她不滿意,叫她非要把輕兒推出去不可。
“若不是有祖母,暮兒如今還是一個失寵不受待見的落魄皇子,暮兒有今日成就,全是祖母一手栽培,祖母之恩,暮兒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敢忘!”
太后臉色微霽。
百里暮深吸了口氣,說:“暮兒自小受祖母教導,祖母說什麼暮兒就做什麼,因爲暮兒知道,祖母讓暮兒做的,都是爲了鍛鍊暮兒,爲了讓暮兒能夠成爲頂天立地的男人,這些年來,暮兒做到了,暮兒在皇祖母的教導下,已經由當年那個不懂事的小子,成長成一方巨擎,成爲頂天立地的男人,暮兒都按着祖母的意願,可暮兒已經這樣了,爲什麼祖母還要對暮兒給予打擊!”
“那不是打擊,那是錘鍊!”太后沉聲道:“你可記得在你十七歲至二十歲之間,哀家隔三天就會讓你寵一個女人?”
百里暮臉色淡漠。
太后冷笑:“美人鄉英雄冢,哀家就是怕你沉|迷女|色,哀家就是怕你被女|色迷了心竅,所以才叫你去親身去經歷那各種各樣的女人,哀家就是想讓你知道,這些女人說白了都一樣,皮相再好又有何用,皮下三寸是白骨!那三年你沒叫哀家失望,哀家也以爲,這世間再沒女子能夠左右我皇孫的心,可哀家千防萬防,還是擋不住有妖女迷惑於你!竟叫你爲了她,跟皇祖母玩心計,暮兒,你可知道當時祖母心裡有多驚怕?你可知道,祖母心裡有多害怕你會毀於那女人手中!”
百里暮閉了閉眼,將眼中那份酸澀咽回眼眶:“輕兒她不會……”
“什麼不會!”太后厲聲截斷他的話:“哀家死皮賴臉活了這麼久,別的本事沒有,可在哀家手中敗下陣的女人就連哀家自己都忘了有多少!這些女人她們不乏心地純良,可權利誘人,她們一時不變,哀家活了這麼久,就沒見過能有一世不變心的!一旦她們變心,倒戈相對,情|愛傷人,到時候你如何自處?你想叫你的情感被一個女人拿捏,想叫你的心被傷的千瘡百孔嗎!皇祖母是怎麼教導你的,想要掌控一切,你必須絕情斷愛!你要恨,就衝哀家來,哀家隨便你恨,但這件事,哀家沒有錯,哀家不會叫自己的皇孫成爲別人的傀儡!”
對上他祖母一臉堅毅,百里暮喉頭一陣乾澀:“祖母可知道,一直以來她就避暮兒如蛇蠍,若不是暮兒對她有恩,皇祖母以爲,她肯答應暮兒在您面前露面嗎?祖母以爲她是看重暮兒身份,想要巴着暮兒好飛上枝頭變鳳凰,可祖母哪知道,一直以來,她就避着暮兒,一直以來,只是暮兒對她一廂情願!”
越是如此她越不會同意那庶女跟她皇孫在一起,否則,她皇孫還不得被她一個女人牽着鼻子走!
太后掩下心頭嚴厲,道:“哀家不反對你有除雪兒之外的其他女人,你想要她,讓她成爲你的通房或是側妃,只要你高興,哀家都沒意見,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竟然對她動了真情,你可知道,這樣意味着什麼?祖母培養你,是想讓你掌權天下,是想讓你實現你的宏圖偉志,讓你有能力把針對你的人屠戮乾淨,不是叫你爲了一個女人,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模樣!你這樣無異於把自己的軟肋把握在別人手中,你會處處處於被動狀態,這樣的你,如何成大事!你還是哀家那個無堅不摧的皇孫嗎!”
“是暮兒叫祖母失望了。”百里暮眼簾微垂。
太后看着他,毫不避諱的說:“那個庶女如今已經是你九皇叔的女人,雖然還沒正式冊封,可如今他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你九皇叔的性子你應當清楚,別對她再存有什麼妄念!”說到這,她眼眸精芒一閃,銳利的眸子落在她皇孫晦澀不明的臉上,淡笑道:“暮兒,要是你有本事從君家這小子手中把人搶過來,那個時候,哀家一定讓她給你生一個你們的兒子!”
百里暮驀然擡首,臉上陡然恢復出熠熠神采:“祖母此話當真!”
殺母留子!
太后眼底深處,厲芒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