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七七這話語,夢蒼雲還是主動走了過去,坐到軟榻上,在不妨礙七七和年一的情況下,執起四海不歸的大掌。
大掌被她那雙柔軟的小手握上,四海不歸立即便睜開眼眸,側頭看着她,衝她淺笑道:“放心,我不怕痛,這二十年來也不知道痛了多少回,還不都扛過來了?”
夢蒼雲心一酸,垂眸看着他,悶聲道:“我確實氣你執迷不悟,不過,現在我也釋然了,若是有人跟我說,我身邊那幾個信任的人其實在一直害我,我也一定接受不過來。”
年一側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柔柔的,便又不作聲,繼續給四海不歸下針。
四海不歸反握着她的小手,淺嘆了一聲,無奈道:“自從四海一家被滅門之後,我除了全心全意等待你回來,身邊便只剩下阿離一個親人,而師父也是除你們倆之外,唯一能讓我感到溫情的人了,若說她一直都在害我,我實在……”
“她是不是在害你,以後便會清楚,現在我命令你,必須把她當陳是要害你的對象,若是她來了,一定要向我所說的去做,明白嗎?”
“我能不明白嗎?”他笑得無奈,要是不明白,他這個女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不氣死他不罷休。
蒼雲纔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個,哪怕他同樣憐惜七丫頭,同樣愛着他和蒼雲的女兒,可是,比起蒼雲來,七丫頭也只能和寶兒同時排在第二。
她們各自身邊都會有願意守着她們一輩子的人,只有蒼雲是需要他去守護的,愛和責任同在,這世上沒有一個人能比得過,哪怕是師父也都一樣。
再握了握她的小手,他笑道:“只要是娘子的命令,我定會遵從,就算她沒有害我,此時她也已是那個一直害我的人,你說的,我全聽便是。”
……
一個時辰之後,四海不歸身上那條蠱蟲順利被截殺在離他心門不過一指遠之處,淬蠱成毒,如今蠱毒還在四海不歸的身子裡,只是被封在某一處。
整個獵殺的過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順利,就連七七也沒想到,她竟會如此輕易就將這蠱蟲給截殺了。
是不是沐紅邑所見的心訣果真這麼厲害,竟連別人所下的蠱都能輕易解開?
之前她其實一直很擔心,怕將他父後身上蠱蟲殺死之後,七日之內塔木紅鸞不出現,到時候要將父後身上蠱毒解去,事實上她並沒有太多的把握。
若不是有年一和沐初在,就憑她自己一人,她絕對不敢。
但,現在爲何忽然就覺得,就算沒有年一和沐初,等到七日之後,若是塔木紅鸞不來,她自己也可以爲四海不歸將蠱毒除去?
莫名就有信心了,只因爲,將這蠱蟲截殺的時候,真的太過於輕易,就像是這蠱蟲根本就是用完完全全和自己所學一致的方法來解開一般。
如果不是清楚知道這蠱是塔木紅鸞所下,她一定會懷疑,是已故祖母沐紅邑親手下在她父後身上的。
看着年一將最後那枚銀針收回,也看着四海不歸緩緩睜開眼眸,目光慢慢恢復清澈,大家從徹底鬆了一口氣。
“父後,感覺如何?”七七立即上前問道。
她將蠱蟲截殺不過花了一炷香多的時間,反倒是年一要將蠱蟲屍首所化成的蠱毒凝聚在一起,少說花了大半個時辰的工夫。
“感覺……尚好。”四海不歸輕吐了一口氣,在夢蒼雲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來,看着拿起軟巾正在給他擦汗的女子,他忽然伸手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啞聲道:“對不起。”
夢蒼雲眼底閃過幾分訝異,盯着他道:“你今日算是足夠的乖,我沒有生氣,無需說對不起。”
四海不歸卻沒有說話,只是依然緊握住她的手,一雙墨色星眸微微沉鬱,分明有些什麼東西在他眼底一閃而過,有那麼點沉痛,也有那麼點悔恨,但,當夢蒼雲再看他的時候,他眼中神色卻已經徹底恢復了平靜。
剛纔那一剎的沉痛和悔恨,就像是根本不曾存在那邊。
“我想父後已經很累了,今夜就讓他先好好歇會吧。”沐初走了過去,幫着年一將東西收拾好,纔回頭看着七七道:“我們先回去?”
七七再看了眼四海不歸,才轉身看着年一,淡淡笑道:“今夜多虧有二皇伯的幫忙,要不然,我還不知道能不能輕易成事。”
“今日你截殺蠱蟲分明輕鬆得很,你二皇伯老了,功力大不如前,你卻如日中天,假以時日,一定比二皇伯要懂更多。”年一淡淡道,收拾好東西,再回頭看夢蒼雲一眼,那一刻,聲音始終還像過去每一次面對着夢蒼雲的時候一般,多了幾分柔和:“早點休息。”
“我知道了,二皇兄也早些回去就寢歇息。”夢蒼雲瞅着他。
年一頷首,這才轉身離去。
一直沒說話的楚玄遲也看了七七和沐初一眼,繼而看着夢蒼雲和四海不歸道:“母皇和父後安心休息便好,軍營裡的事情有我和沐初在看着。”
“嗯。”夢蒼雲明白他的意思,向他打了個“ok”的手勢。
和七七在一起久了,這些來自異時空的手勢,楚玄遲和沐初也已經掌握得差不多。
於是,三人收拾好髒亂的東西,掀開營帳門簾,陸續走了出去。
年一喜靜,也不願意和誰待在同一個營帳裡,自己在數頂營帳之間走了走,轉眼間已經不見了人影。
七七想追過去,沐初卻道:“師父喜歡這樣的方式,他自己能休息好,無需擔憂。”
七七這才住了步,只是籌着如今已是初冬時分,二皇伯哪怕功力再深厚,畢竟也已經是一把年紀的人,四十好幾了,一個人盯着夜寒入睡,始終不是什麼好事。
“先回去。”楚玄遲卻始終冷漠着一張臉,淡淡開口提醒道。
七七回頭看他一眼,兩人視線觸碰到一起,竟互相有了幾許說不出的複雜心緒。
只是一眼,大家便不多說了,舉步朝不遠處的營帳走去。
……
“父後也許想起了些什麼。”這是回去之後,七七和楚玄遲同時在第一時間開口說的話。
剛走進營帳沒多久,唯有沐初一個人坐了下去,這兩個人卻還是站在一旁,連椅子都沒有坐上,便已一同如此道。
正在倒茶的沐初指尖一頓,擡頭看着兩人。
剛纔他只顧着幫師父收拾,並沒有注意到四海不歸的神色,更何況大家都是自家人,很多時候,這點小細節確實顧不上。
如今聽到楚玄遲和七七同時如此說,他臉上神色也不由得凝重了起來:“想起些什麼……此話怎講?”
“先吃點東西再說。”楚玄遲掃了眼桌上九萬命人送過來的茶點,催着七七過去。
“我剛纔看到父後眼底閃過一絲痛楚,還有一種悔恨,似是對母皇,也似是對他自己的。”七七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和他們二人一起,將雙手拭擦乾淨,便開始填起了肚子。
片刻之後,吃飽喝足的七七擡頭看着楚玄遲:“玄遲看到的又是什麼?”
“如你所見一般。”既然連七七都這麼說,那便是說他的所見也是真的。
“想起什麼……”沐初沉眸凝思片刻,依然有幾分疑慮:“他能想起來的,難道和身上這蠱蟲有關?”
“未知。”楚玄遲淡淡道,旁人心中所想之事,自己自然沒有辦法去肯定,一切都不過是猜測。
沐初習慣性給他遞上一杯清茶,楚玄遲也習慣性接過來喝下,兩人如此有默契,倒是讓七七心裡有幾分動容。
如果有一天,她真要應那所謂的什麼天劫,那麼,萬一這場災難躲不過,她最終真的死在這劫難中,那,等她不在的時候,這兩個傢伙應該也能相處愉快吧?
至少,他們若是一句不和再次打起來的時候,應該不至於再拿性命來鬥個你死我活了。
事實上,大家在一起時日一久,感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加深了許多。
“我還是偏向於父後想起的事情和他身上的蠱蟲有關。”將心思收斂好,七七看着兩人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感覺非常怪異。”
“何事?”沐初盯着她。
於是,七七將自己剛纔給四海不歸催動蠱蟲,再將它一擊獵殺時的感受,一五一十與他們說得清楚。
等她說完,楚玄遲便已忍不住道:“與你所學如此相似……”
他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些事兒:“你說……沐紅邑知道塔木紅鸞或許可以對付夢弒月,而沐紅邑之所以認定塔木紅鸞會爲了還她一個人情而願意幫你,只因爲她曾經救過她?”
“是……確實如此。”七七心頭一震,也似想到些什麼,忍不住盯着他問道:“你是說……也許就連祖母都和父後身上的蠱蟲有關?”
“這事現在還說不出個所以然,等明日我去問問母皇,也許她知道沐紅邑和塔木紅鸞曾經有過什麼交情。”楚玄遲喝完杯中茶水,將杯子擱下,纔看着七七道:“丫頭明日儘量去開導開導父後,看看能不能將他今夜所想問出來。”【oo血脈戰神oo黒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