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擡頭看着楚江南,師兄對他在意或是值得在意的人總是毫無保留,可她不一樣,她必須要先衡量過,纔敢做某些事。
“我不說是因爲我知道連一半的勝算都沒有,我怕給了她希望又要讓她絕望。”她道,聲音有點淺,出口便被吹散在風中。
楚江南的激動慢慢被壓了下去,再看她時,眼底的波動也恢復了平靜。
他淺淺嘆了聲,搖頭道:“只怕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你是怕到時候救不了她,她惱羞成怒會傷害我們吧?”
七七看着他,心裡是有幾分尷尬的,醫者父母心,醫德極其重要,她爲了自己的安危不敢主動去招攬這事,確實有違當醫生的良知。
但夜闌風的武功實在太厲害,雖說她是他們的師孃,可她也說了她不承認,她對夢南天還有幾分怨念,對他們就更別說了,只怕連半點情義都沒有。
給她武功秘籍確實出乎她意料,也正因爲這樣,她剛纔纔會猶豫着要不要把這些話跟她說。
但她真的擔心,萬一她失敗了,夜闌風會不會氣得當場殺了她,或是傷害師兄?
師兄的心疾再過半個月就要動刀子,在這之前她不想出任何亂子。
更何況要治癒夜闌風的眼睛也是極其不易,需要的藥材她現在還沒有,甚至還會拖一些時日,如此一來,一定會拖延救治師兄的步伐,她冒不起這個險。
人都是自私的,對她來說眼前最重要的是治好師兄,其他事情只能先放一邊。
“等我有把握了,我再去找你四皇兄把事情告訴他,好嗎?”她回握着他的掌,知道他是真心實意對他師孃好,她無奈嘆息一聲,話語柔和:“師兄的心總是那麼善良,怪不得所有的人都喜歡你,你放心,師兄,我會想辦法把三成提高到七成,我會努力的,但現在,我必須先治好你。”
楚江南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看着她。
他沒有她說的那麼好,他也沒有那麼善良,但他知道什麼人值得自己去憐惜,值得他尊重,值得他愛護。
對於師父想了一輩子唸了一輩子的人,他和他師父一樣也想對她好,把他師父虧欠她的都還給她。
兩人不再說話,依然邁着緩慢的步伐,踏着小徑往庭院返回。
走了好一會,七七又忍不住問道:“其實,師父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去尋她,究竟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他當真認定師孃已經死了嗎?”
楚江南無聲輕嘆,擡頭看着天際,看着那輪明月,半響才道:“師父不是不想去尋找師孃,只是他不方便……”
“不方便?”七七擡起眉角盯着他俊逸的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不方便是什麼意思。
待她要反應過來的時候,楚江南已道:“沒錯,他的腿廢了,平時裡走動已是困難,再加上他認定師孃已經死在大海里,心灰意冷便也沒有去尋找了。”
“可你不是說曾經還與他回過夢族?”若是腿瘸了,又怎麼可以去那麼遙遠的地方?
楚江南點頭道:“他是行走不便,可卻還是堅持每隔四年回一趟夢族。”
“四年?”這時間有什麼意義麼?
“四年纔會出現一次天鶴與紫薇星相逢的日子。”這些天文術數他是不懂,但陪着師父每次回去都能看到這兩顆星廝守在一起,對此他也算是有幾分瞭解:“師孃曾經對師父說過,每當天鶴與紫薇星相聚的日子,一定要師父陪她上山去看那兩顆星,因爲那是他們定情之日。所以師父每次都會回去他們定情的地方,帶着他們定情的玉佩去看天鶴與紫薇星相逢的一刻,這是師父對師孃的承若,不管有多艱難,他也一定會做到。”
七七的心也瞬間被揪緊了,爲着那位素未謀面的師父,爲着師父對師孃這麼多年的執着,這世上,如此長情的人已經不多了。
只是,師孃不知道真相,師兄爲何不告訴他?
看穿她的疑問,楚江南淺淺笑了笑,揉着她的發,依然與她往前方走去:“師父已經不在了,你還要師孃繼續牽掛他嗎?若是告訴她實話,她會有多傷心?既然這樣,不如讓她對師父的感情淡些,就像現在這般,或許她也能過得好些。”
七七心頭一堵,沒想到師兄一個大男子,心居然也能這麼細。
和他在一起,她真的太幸運,這是多少輩子才能修來的福分?
她擡頭看着楚江南,柔聲道:“以後我們也去夢都走一趟,去看看師父和師孃定情的那兩顆星星,好不好?”
“好。”如果他們還有將來,還有以後的話……
這些話他沒有在七七面前說出來,只是不想添她幾分堵。
又走了幾步,七七忽然腳步一頓,擡頭看着他,認真道:“等我治好你的病,將來我一定會把師孃的眼疾治好,一定會讓她有機會再見天鶴和紫薇重聚的一刻。”
他笑了,這笑,頓時讓天地萬物爲之失了顏色。
柔和的聲音,在七七耳邊拂過:“好,這一定也是師父的心願,我們一起幫他完成。”
夜闌風他們不知道是何時離去的,當楚江南和七七第二日去看他們的時候,人已經不在房舍裡,也不在溶洞中。
他們離開了,知道夢真人真的不在人世後,帶着沉重的心情離開。
儘管夜闌風一直表現得毫不在意,但,同爲女子,七七還是能感覺出她對他們師父的那份情。
只是師孃大概是習慣了不在人前表現出脆弱的一面,纔會一直隱藏自己的情緒。
從楚江南那裡,七七知道夜闌風和師父一樣是夢族人,也是五位護國大將軍之一,南將軍。
夢族這兩個字總是讓她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也不知道自己過去在哪裡聽說過,不過,她纔來到這個年代幾個月,能聽說些什麼?
夜闌風離開了,楚江南便也安心帶着七七每日往崖底跳去,到洞中溫泉裡修行。
自從有了第一次,往後那些日子的雙修似乎不再感到尷尬了,其實拋開男女有別這一說,雙修對他們兩人無疑都是一件好事,不僅讓他們功力有所增長,還讓楚江南身體好了些,就連脈象也平穩有力多了。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唯一可惜的是,七七和楚江南雙修,只有在第一次時她在混元空間走了一趟,之後的數日裡,便再沒有成功去過。
原是,這是也還是講求機緣的,並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島上的日子過得很安靜寧和,轉眼間,三天時間過去了,算算日子,他們也該回去了。
當然,七七不知道的是,在這七日中,有人馬不停蹄往越國趕返,終於在七日之後與守在越都城外的鐵生匯合。
七天就走完常人需要走上大半個月的路程,艱辛的日子,讓他本來就已經蕭索的臉,更瘦了一大圈,那雙眼眸底下氳黑的眼圈,讓鐵生看着好不心疼。
但幸而,人是安然無恙回來了。
儲陽殿裡,沐初在殿中跪下,向坐在高位玉椅上的武越帝行禮道:“參見父皇。”
尊貴如皇子,覲見皇上自然無需跪下行禮,但他跪着,武越帝似乎也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更未曾開口免他一禮。
好長一段時間,武越帝只是慢悠悠嘗着香茗,無視跪在地上的人,半天不說話。
不知道過了過久,他才擱下杯子,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透着幾許嚴厲的光芒:“皇兒可知,你比預訂的時間晚了七日回來?”
沐初目光沉下,平靜道:“父皇可曾聽說樑國戌樑城大將李牧之被刺身亡?”
武越帝眉一挑,終於注意到他手裡沾滿烏黑血跡的布袋上。
原來,李牧之果真是他所殺的。
終於,那道凌厲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他一擺手,淡言道:“起來說話。”
沐初站了起來,將手中布袋打開,往前方邁了兩步,雙手遞上布袋裡已經開始**的人頭:“還請父皇告知如何處置這東西。”
“來人。”武越帝一聲令下,殿外立即進入兩名侍衛,他說話,藏不住話語裡的點點興奮:“將李牧之的人頭懸於城門上,就說是我大越國三皇子取來的首級。”
三皇子……
兩名侍衛互視了一眼,心裡同時一震。
他們越國有太子,有二皇子、四皇子、數年前病逝的五皇子,以及六公主,七公主,卻是哪來的三皇子?
但,皇上的話豈敢不從?
兩人應了聲,將沐初手裡首級接過,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多看了他幾眼。
這氣韻出衆、哪怕一身風塵也掩不去絕世風華的男子,難道……便是皇上所說的三皇子?
別說兩名侍衛驚訝,就是沐初也有點反應不過來,父皇如此大張旗鼓告訴世人三皇子還活着,甚至將他行刺李牧之的事公諸於世,這是鐵了心要和樑國開戰麼?
雖然心中訝異,他臉上卻還是沒有半點不該有的異樣神情,只是安靜站在那裡,等待武越帝的吩咐。
他將自己的身份公開,只怕是要逼他從此留在越國替他做事了。
大概,有什麼重要的任務在等着他,而這任務,必須由他三皇子的身份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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