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島嶼上離開,一路上都是風平浪靜的,除了一個副舵手開船,大家上了船之後便繼續睡大覺。
直到清晨十分,天才剛亮,連旭日都沒有徹底從海平面上生起來,商船已經到達第一個急灘處,很快就要迎上颶風大浪了。
七七今夜幾乎是沒怎麼睡過,雖然有楚玄遲在自己身邊,但因爲知道大家就快迎上颶風大浪,一整夜根本睡不安穩。
天快亮的時候,站崗的兄弟前來敲門,楚玄遲和七七在同一時間霍地坐起,兩人收拾好自己立即出門,把所有兄弟喚醒。
大風巨浪真的要到了,如同來時那般,楚玄遲和楚江南以及無名分站在甲板各個角落,這一次多了沐初、弘卿和烏雅司晴。
至於七七,楚玄遲說過要讓她負責後勤,事實上就是不想讓她與大家一起拼的這麼辛苦,並沒有給她安排任務,只讓她照看好兄弟們。
來的時候拼了三天三夜,回去大概也差不多得要花上這麼長的時間,三天三夜不能有片刻的休息,一直以內力和風浪拼搏,不是她這種小傢伙能抵擋的。
站在甲板上,迎着越來越大的海風,楚玄遲將身上的繩索捆好,拋了一端給七七,沉聲道:“綁上。”
七七二話不說將繩索捆在自己身上。
沐初還是有點不放心,截了一段加起來將近有十米的繩索,又捆了一端在自己身上,才把另一端丟到七七腳邊,淡言道:“把這一端也捆上。”
“沒必要這樣吧?”七七回頭看着他,可見他淡若的目光雖然波瀾不驚,眼底卻藏着堅定的光芒,她知道自己若不捆上,這傢伙絕不會罷休。
可是,捆兩條繩索在自己身上實在太不方便,連走動都是個問題,不過等船隻進了急灘和漩渦中之後,只怕大家也都沒有機會在船上行走了。
等兄弟們將繩索一個一個綁在自己身上,留了足夠的活動空間之後,楚玄遲看着前方平地而起的颶風浪,忽然沉聲道:“揚帆。”
第二和第三道帆立刻揚起,船隻的速度在一瞬間飆升,船頭迎着風浪,就這樣闖了過去。
沒有親身經歷過,絕對不知道這風浪的厲害,可哪怕沒有親身經歷過,看着那些颶風巨浪,七七心裡也是緊張得很。
沒有誰看不出來這風浪的威力有多大,根本無需多想,只要看着它們現在那咆哮着的形狀,就能想象。
船頭終於與風浪碰上了,雙方碰上的那一剎,船身立刻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楚玄遲和楚江南以及無名沐初分站在甲板的四個角上,弘卿和烏雅司晴守在後艙,七七站在甲板中央,兄弟們已經把某些甲板掀了起來,守在艙底只等着把進來的海水潑出去。
等船身一陣搖晃之後,那六個準備好以內力和大海抗爭的人同時腳步一沉,腳下一個千斤墜,立即讓劇烈晃動的船身在一瞬間平穩了下來。
但纔剛平穩沒多久,忽然一個巨浪打來,船身又開始搖晃了起來。
船在哪邊搖晃得厲害,那邊的人便立即以內力把船身踏穩。
船身終於全部被徹底捲入到風浪中,三根厚重的桅杆被吹得呼呼作響,但三道帆全都揚了起來,船卻前依然進得異常緩慢,這便是爲何他們闖了三天三夜才闖了進來。
七七也想和他們一般以自己的內力將船身穩住,可纔剛擡頭,便看到楚玄遲迴頭瞥過來那道冷冽的目光。
她嚇了一跳,腳下的內力在一瞬間卸了去。
不讓她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她實在很無奈,琢磨了下,便掀開甲板跳入到艙底,與兄弟們一起拿起木桶將淌到船身裡的海水一桶一桶潑到外頭。
可她不知道的是,看到這些兄弟們一個個提起木桶把水潑出去,動作如此靈活,看起來這工作輕易得很,但輪到自己時,才潑了十幾桶,兩臂便開始酸楚不堪。
再回頭望去,巨浪之外,那三處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點點輪廓的島嶼與他們的距離似乎並不遙遠,原來他們在風浪中並沒有前行多遠,這麼慢的速度,是不是也得要三天三夜才能熬過去?
萬一他們熬不過去了。
忍住兩臂的痠痛,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與兄弟們一起拿起木桶繼續將流到船身裡的海水往外頭倒去。
這纔不過是剛開始,第一天七七還能勉強扛住和兄弟們一起努力忙活,到了第二天,大家開始有點精疲力盡了,好幾個兄弟眼底已經浮出了虛脫的黯淡。
七七自然知道他們現在只憑着一股意志力讓自己繼續在勞作,一口氣堵在胸臆間,從頭到尾沒有放鬆過,若是這口氣一不小心放鬆下來,只怕他們立即就會倒下。
原來他們來了之後一個個全都睡成那般模樣不是沒有理由的,這才過了一天多,連兩天都不到,大家便都這般了,三天三夜,實在太難想象。
有如此熬了一日,第二日大家也總算熬了過來,到了第三日,天才剛亮,七七便有點不安地發現商船外頭那一層木材已經被大浪打下了不少,商船漸漸露出真容。
本來船身就已經有幾分受損,這下她真的很怕整條船忽然便散了架。
丟了木桶,她拿了甲板上的浮木,看到哪裡受損,便拿着剩餘的釘子敲了起來。
可儘管如此,她還是補不了多少地方。
到了第三日入夜時分,忽然聽到啪的一聲,甲板上那三道帆中,其中有一道桅杆竟應聲而倒。
巨大的桅杆朝甲板上倒下,下頭除了幾個在忙活的兄弟們,還有無名在。
七七一回頭便看到那道桅杆掉下的影子,心頭一緊,忙要上去給他把桅杆接下來,可是不想自己身上那兩條繩子長度有限,她一躍而起,卻在半空中被它們拉了下來。
啪的一聲,整個人重重摔落在艙底,疼得她呲牙咧嘴的,差點沒昏死過去。
一擡頭,只見那桅杆快要砸上無名,她眼眸一緊,驚呼了起來:“無名當心!”
無名已經有幾分精神恍惚了,這是第三日的入夜時分,離大家精疲力盡徹底氣竭的限度不遠了,不是不知道那根桅杆正在向自己砸來,只是他腳下還必須要用力,手上的力氣卻已剩餘不多。
隨手擡了起來,想要將它推開,但大掌竟連一成的功力也使不上來。
桅杆那麼重,這一壓若是落在身上,只怕不死也得重傷。
想要錯開腳步去躲開它,可腳步若是一鬆,船身又得要不穩。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咬着牙加重掌上的力氣,試圖把桅杆接下來,可是,就連他自己都能感覺到分明接不住了。
千鈞一髮之際,船頭那邊一抹玄色的身影順着腳步往後滑了數步,那一頭銀絲在風浪之中顯出了幾份凌亂的美感。
眼看着桅杆就要砸上無名,他瞳孔一收,忽然大吼了一聲,雙手往桅杆上一拍。
啪的一聲,這麼厚重的桅杆竟硬生生被他一掌劈成了兩半,兩頭朝着不同的方向向海面上急速飛了出去,啪啪兩聲落在海中。
他腳步往前一滑,在船身又開始劇烈晃動起來之際,腳步一沉把船身又用力壓了回去。
虛驚一場,讓所有人心裡都說不出的緊張,緊張過後,又說不出的慶幸。
雖然沒有人敢放鬆自己腳下的力量,但楚玄遲剛纔露的那一手卻叫人心服口服了起來。
不僅是無名,就連楚江南和沐初也都忍不住在心中長嘆了聲,剛纔那情形,若換了自己只怕已經無力去抵擋了,這個玄王,簡直彪悍到不像是凡人。
雖然沒有人想承認自己不如他,可是有些時候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人物不是一般人能當得起的。
船隻一直在往前行,風浪還是那麼大,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色越來越深沉,從深沉中又似乎開始慢慢淡薄了起來。
濃霧化開,明月落下,空氣中飄蕩着旭日的味道,似乎,天就要亮了,可爲何大家依然看不到前路的希望?爲何還在風浪中掙扎?
船上所有人,就連在島上住了十幾年的烏雅司晴這一刻心裡也不免有幾分泄氣了起來,再這麼下去,他們真的要扛不住了。
兄弟們一個個精疲力盡的,有四人早已經倒在艙底昏厥了過去,其餘人還在忙活。
七七也想與他們一起努力,可她連木桶都已經提不起來了,只剩下一口氣在,雖不至於昏倒,但就是沒辦法繼續幫忙把這條船上的水往外頭倒去。
別說要倒水,現在就是把空的木桶丟給她,她只怕也已經拿不住了。
累,無與倫比的累,無窮無盡的累,完全沒有邊際那般,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希望。
天灰濛濛的一片,四周陰沉沉的,不是大風就是巨浪,平靜的海面呢,爲何直到現在他們依然出不去?
來的時候不是隻花了三天三夜的功夫麼?如今三天三夜過去了,他們還被困在巨浪之中,難道說,這次註定要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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