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槿夕躺在牀上,額頭細細密密的全都是冷汗,嘴角依然幹澈,死死地咬着嘴脣,極力地忍受着痛楚。
嘴角還隱隱地輕起輕闔,似乎迷迷糊糊在念叨着什麼。
雲瑾用心聽來,才聽明白,原來喚着的一直都是:“媽媽……媽媽……”
“傻丫頭!”
雲瑾蹲下身來,手掌溫柔地輕撫在蘇槿夕的額頭上,目光復雜地定定注視着蘇槿夕的面頰,一直沉默着再沒有說話。
又過了半晌,他忽然道:“疼在你的身上,疼在我的心上!”
誰會想到,一向溫潤如玉,守禮數,守規矩,知分寸的雲瑾,竟然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但是躺在牀上的蘇槿夕已然被沉痛折磨的神思恍惚,根本就聽不到雲瑾在說什麼,更察覺不到雲瑾說了什麼。
接着,雲瑾骨節分明的手掌一番,抵在了蘇槿夕背心上空半寸的位置。一股如月華流水般清澈柔和的乳白色透明的光自他掌心漸漸流瀉而出,被源源不斷地輸入了蘇槿夕的身體。
起初,蘇槿夕還有一些不適,沉睡昏迷中都在反抗掙扎。但是少頃,她的神情又開始變得安寧起來,順從地接受着,眉頭微微促和,似還有種在自動適應和消化雲瑾給她輸入的內力一般。
隨着雲瑾的內力輸入的越來越多,蘇槿夕脊背上的麒麟圖案所發出的光芒也越來越明亮,最後噴然一股強烈的光門迸射而出,似一下子泄去了所有的光華,光芒收斂,轉爲沉寂。
“若早知道今日你會受這般苦楚,當初就不該收了你的內力。但是若你不是一絲武功都不懂,又如何近得了夜幽堯的身,如何近得了他的心?姻緣造化,這都是你的命,今日我便將你的內力重新還給你!”
雲瑾的話音剛落,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他眉頭一動,從容走到了桌邊,不緊不慢地打開藥箱整理起藥材。
“雲太醫,熱水和乾淨的布我都拿過來了!”
“放在這邊就好!”
雲瑾的面容和神態又轉爲了一向持有的謙遜溫和,指了指手邊的桌子。
綠籬雖然已經不再流淚了,但雙眸卻依舊紅腫一片。將布和熱水放在了桌上,依舊不肯離去,轉眸瞧了瞧牀上躺着的蘇槿夕,眼簾又開始顫動起來。
又過了半晌,蘇鈺尋來了需要的藥材,依着九容給的冊子上的說法,將藥材打磨成粉又調成藥膏,塗抹在了蘇槿夕的傷口上。
接着,雲瑾又給蘇槿夕行了針。
一行人足足忙到了夜晚子時。
畢竟這裡是夜幽堯的扶雲殿,若不是今日情況特殊,是絕對不會讓外人進入的。
確認蘇槿夕已然脫離了危險期之後,管家安排蘇鈺和雲瑾在客房住下,蘇槿夕的牀邊則由花嬤嬤和綠籬二人守着,說好若有什麼特殊情況,隨時招呼蘇鈺和雲瑾過去。
蘇鈺回到客房,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又轉到了清幽院,向侍從要了一壺酒,在雲開閣門前的石桌上喝了起來。
原本蘇鈺的酒量就不大,幾盅酒下肚,臉頰微醺,目光開始迷離起來。
而他望着雲開閣方向的眼神也越發變的悠遠。
“槿夕姐姐,是不是……每日辰時,殿下也是坐在這個位置,品茶賞曦時雲霞,待你雲鬢梳妝而來?”
一句話斷斷續續的唸叨完,他便一頭栽在了石桌上,再也沒有爬起來。
丑時,月華明亮,星辰燦燦。
一抹比月華還要光亮如水的身影,如淡月清風一般,輕飄飄的落在了扶雲殿門外的丹墀上,他的出現,如九重天的上仙念着咒決出現,沒有一絲響動,不帶起一陣微風。
整個戒備森嚴,明暗隱衛密不透風的清幽院,如守衛虛設一般,竟無一人察覺。
吱呀……暗夜裡,扶雲殿沉重的殿門被打開的聲音也細若蚊蠅。潔白的身影,腳步如水,衣衫輕擺,一步步從容地踏入了扶雲殿,來到了蘇槿夕的牀邊。
“吱吱吱……吱吱吱……”
一隻雪白的狐狸從那人的懷中探出了腦袋,帶着憤怒和憐惜,衝着牀上的蘇槿夕交個不停。
一隻修長蔥鬱的手掌忽然在小狐狸的腦袋上輕輕一拍,小狐狸瞬間頭頂晶星亂冒,噤聲貓了回去。想再爬出來,想再跳,卻如同被施了咒法一般,怎麼也動彈不了。
“唔……”
正在打着瞌睡盹兒的花嬤嬤和綠籬聽見響動,迷迷糊糊丟扭頭。但他們什麼都沒有瞧見,就已經被九容揚手一揮,衣袖待風,輕飄飄地掃落在了地上,之後便沉睡不起。
“傻丫頭!”
九容走過去,在蘇槿夕的牀邊坐了下來,輕柔地捋着蘇槿夕鬢間的凌亂髮絲,自己身上雪白的衣衫質地絕佳,就算這樣沒有事先擺弄坐姿的隨意一坐,也如水一般順溜地傾斜而下,沒有一絲褶皺。
此時的蘇槿夕,經過白天雲瑾和蘇鈺細心地處理傷口,又施了止痛的針,已經沒有白天那樣痛苦,睡的很安穩,很甜。
九容一直靜靜地注視着蘇槿夕,沉靜如水,就連呼吸的聲音也不曾有,如同他本就不存在一般。
忽然,熟睡中的蘇槿夕如同被夢魘一般,臉上露出了及其痛苦的表情,睡夢中開始慌亂不安起來。
就如同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神思當中,急切地想迸射出來。
於此同時,九容懷中的小狐狸也開始不安,想從九容的懷中爬出來。
九容輕皺眉頭,將小狐狸揪了出來,扔到了地上。
小狐狸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瘋狂地朝蘇槿夕的牀撲着,幸好嘴巴被九容封住,它不斷地張口,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若不然,一定會驚動外面的守衛。
九容眸光輕柔又安撫地在小狐狸的身上瞟過,然後聚神望着牀上的蘇槿夕。
修長白皙的手掌,漸漸擡起,帶着一股淡藍色的光芒,猛然一個翻轉,對準了蘇槿夕手腕上的彼岸鐲。
隨着那股淡藍色的光芒與彼岸鐲長久對峙,上面鮮紅的彼岸花紋如被施展了精元一般,燦爛如花,開的如真的一般。
猛然,九容狠狠一揚手,朝着身旁的空地上一甩,竟將彼岸鐲中收着的麒麟神獸給揪了出來。
麒麟神獸一落地,立刻便想恢復原身。雲瑾目光冷冽,手掌再度一番,那股淡藍色的光芒便拉長,如帶着千鈞之力一般,抵押住了麒麟神獸的頭部。
原本狂躁不安的麒麟神獸漸漸變得溫順起來。九容徹掌,麒麟神獸看清眼前之人是九容,往九容的方向走了兩步,竟然臣服一般地匍匐在了九容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