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湞陽就是個航運比陸路更發達的地方,從小碼頭上出出進進的龐大人流量就看得出來,他們很習慣坐船出行。
花芷先去看了幾個客運碼頭,然後才轉去了貨運碼頭。
貨運碼頭的味道極不好聞,各種味道混雜,其中魚腥味最重,花芷適應了好一會才邁步,目標明確的朝着味道最重的地方走去。
她也不走近,不遠不近的瞧着。
此時岸邊有五艘船在卸貨,吆喝聲,斥責聲,笑罵聲,恭維聲種種,小小一方世界便能看盡人生百態。
好一會後花芷才朝着其中一艘船走去,一桶一桶的魚正從船上搬下來直接被擡上車拖走,夥計管事都笑容滿面,聲音爽朗。
花芷走到剛搬下來的大桶旁邊,瞧着那滿滿一桶的青石斑。
“姑娘要買?我們這不散賣。”一身短打裝束的男人走近,臉黑紅黑紅的,看着應該是常跑船的人。
猜着他的身份,花芷脆聲道,“看看貨,瞧着好似很是新鮮。”
“那是自然,今日凌晨打撈上來的魚,半點不耽誤的就往這裡送,不新鮮的魚在這裡可賣不出去。”男人的官話不甚標準,也只能勉強聽懂,大概他也知曉自身的缺點,說的速度不快。
花芷微微點頭,在這個地界吃這一行飯的人多,要想賣得好首先得保證質量,瞧着大桶裡還在動的魚,花芷心裡一動,從時間上來算他們在路上耗掉的時間大概在四個時辰左右,這麼久魚還活着……
“裡面裝着的可是海水?”
“是海水。”海里的魚不用海水可養不活,這是常情,男人心裡腹誹這個漂亮的姑娘家說的廢話,面上依舊恭敬。
花芷心裡那點擔心也就放下了,到時她也讓人裝着海水北上便是,貨少一些也就少一些了,大不了多跑一趟,她還需得做兩手準備,晏惜手裡的製冰買賣在這裡大有可爲,到時讓人往船上也放一些,路上即便真有死去的也不用擔心損失太大。
心裡轉着這些念頭,花芷套起話來,“不知如何稱呼?”
“小姓陳,陳二,添爲安泰漁行的一名小管事。”陳二極有眼色,看出花芷非富即貴,看着又不像是來找茬的,倒有可能做成買賣,若是他能拉住了這樁買賣這個月少不得能得個大賞頭,這麼一想態度上就更加熱情起來。
抱夏上前輕聲道,“小姐,不如換個地方說話。”
味道確實不好聞,花芷看向陳二,陳二會意,躬身道:“您請稍候,小的這就去安排一二。”
陳二飛快召了個夥計過來管着這些貨物,又囑咐了幾句後便快步過來,側身引着一衆人出了碼頭,他不想引來同行注意,也不帶人去那些打眼的茶水鋪子,而是下了大本錢領着上了茶樓,並要了個包廂,這可是東家的氣派了,陳二一邊心疼銀子一邊又有點爽。
點了幾樣茶水點心,陳二吞了口口水,肉疼得緊。
花芷看着他的作態覺得挺有意思,也挺喜歡,做買賣她最怕遇上摳摳嗖嗖的人。
“不知安泰漁行離此多遠?大小如何?”
陳二打起精神,回答得十二分小心,“從我們漁行到這裡行船四個時辰可到,若是順風順水三個半時辰即可,要是走陸路時間需得久一些,我們漁行規模在中上。”
頓了頓,陳二又道:“雖說是中上,一般的買賣卻也都吃得下,東西絕對新鮮,萬不敢做那昧良心的事。”
倒也實誠,花芷暗暗自得於自己看人的眼光沒有退步,她在那觀察半晌,看的不是生意好壞,而是夥計的精神狀態和一些細節,那些來拉貨的都是看一眼就把貨拖走了,可見對他們很是信任,不像旁邊幾家,來拉貨的都得仔仔細細翻上好一會確定貨物好壞,一對比就足以說明問題,做買賣,信任最是難得。
示意抱夏將圖紙遞過去,陳二在身上擦了擦手才小心接過,翻閱過後擡頭,“都是我們漁行有的。”
“稀罕一些的可也有?”
知道這生意有門,陳二回答得更謹慎,“不知客人的稀罕是什麼個標準,不過別家能弄到的我家也能弄到,有時還能遇上一些市面上難得一見的,不過那些都有人常年訂着貨,怕是不易到手。”
花芷微微點頭,又打聽了一些事情,心裡有了底後便道,“此事我尚得考慮兩天,若是有意你家漁行,後日的這個時辰我會去碼頭上尋你,和你一起前往漁行。”
陳二自也知道一樁買賣沒有這麼快定下,他也不失望,有這個話他就知道有希望了,忙點頭道:“小的靜候好消息。”
花芷笑笑,起身離開,抱夏放下一個紅封快步跟上。
陳二將人送出門纔回頭拿起紅封,打開一瞧,是幾塊碎銀,加起來怕是有四五兩了,他心下一喜,不管生意成沒成,反正今日他沒虧。
將沒動的糕點打包好,陳二前去結賬方知賬已經結了,他捂緊了銀子,心也跟着提了提,這麼大方的主顧,若是能談下來豈能少得了他的好處?回想了下今日的言行,陳二自問就是從頭再來一次也不能做得更好後也就按捺下來,兩天,真希望轉眼就過了。
上馬車前,花芷示意徐英上前來,“剛纔陳二說的可都記着了?”
徐英一激靈,“是,小的都記得。”
“你且留下,去和其他家接觸打聽一番看看是什麼情況。”
“是。”
徐英告退,剛走出幾步又被叫住。
花芷看向一邊眼神四顧的六皇子,“小六,柏林可有和你說過他們兄弟有一門課業是要弄清楚京城中一應物什的物價?”
“是,柏林說過。”
“那麼,停留的這段時間你便弄清楚這個小地方的物價吧。”花芷看向忙碌的碼頭,“先從商談貨源開始,徐英,跟好了。”
“是。”
“這裡不是京城,能用的就這麼幾個人而已,行事需得以自身安危爲重。”
六皇子心裡一暖,應得溫馴極了。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