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平陽看着她那抹笑,對陸先生的那點牴觸也漸漸淡了去,不論芷兒和陸先生目前是什麼關係他都要相信芷兒做的每一個決定一定都是深思熟慮過的。
客棧離着近,片刻就到了,顧晏惜不止安排好了房間還定好了飯菜,三人一到飯菜就端了上來,其中有兩樣是他記得上次來時阿芷多吃了幾口的,葷素對半。
花平陽見她只吃素菜眉頭就皺了起來,“跑這麼一路,不吃點營養的怎麼行。”
說着就要去給侄女夾菜,花芷把碗往旁邊一移,“四叔您可饒了我吧,怕在外邊吃不着東西,出來時我就準備了不少肉乾,現在我都覺着滿嘴都是肉味,您趕緊讓我吃點素的壓一壓。”
花平陽哭笑不得,讓她吃點肉怎麼就跟讓她吃毒一樣,不過他也不奇怪就是,這丫頭在家時就更喜食素。
顧晏惜看了阿芷一眼,拿起公筷給她夾了些燉的筍乾,他特意囑咐過讓掌櫃不要往裡添肉,雖然味道差了點,但是阿芷喜歡。
花平陽見着對他印象倒是好了些,也願意和他說話了,“又麻煩陸先生跑這一趟了。”
“樂意之至。”
“……”還是不要說話了。
飯後顧晏惜去了後廚,不一會就一手提了個大木桶出來,裡邊滿滿都是水,還冒着熱氣,正說着話的叔侄倆都是一愣。
目送人上了樓,花平陽視線才落回侄女身上,“他……你……”
花芷笑,“就那麼回事兒,四叔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
本還想好好說一說的花平陽歇了所有話頭,長嘆了口氣,道:“一路辛苦,早點休息。”
花芷屈膝一禮,感謝四叔不追問,真要說她也希望是大家都在,免得每個人面前都要說一遭。
痛痛快快的泡了個澡,花芷一夜好眠,醒來時天已大亮,只看太陽從窗櫺那照進來落在地上的影子也知曉這會不早了。
收拾妥當打開門,晏惜已經在等着了,就好像算好了時辰,手裡還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面坨。
面坨是陰山關特有的一種吃食,看相一般,吃着卻不錯,花芷上次來吃過後說過好吃,顧晏惜一直都記着。
“吃一點再過去。”
花芷笑得眉目溫柔,乖乖應好。
看阿芷吃得香,顧晏惜神情越顯溫和,“一會我去見吳永。”
“吳守將?”
“恩,有些事情要和他商量。”
花芷點點頭不多問,“不用替花家爭取什麼,花家能保持住現在這個樣子就可以了,太過出挑也不合適,畢竟他們如今的身份還是罪人。”
“我會把握好度的。”
花芷擡頭笑,“其實我四叔會進守將府是你幫的忙吧。”
“我只讓他看顧兩分,你四叔能被重用是他能幹。”
那倒也是,到了外邊就不用顧忌這個那個了,四叔一身本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顧晏惜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打算在這邊停留幾日?”
“三四天的樣子,你有什麼事儘管自己去忙,晚一點回也沒有關係。”
“這個時間就夠了,快吃,涼了就差味了。”
花平陽看門開着快步走了過來,到門口時正要說話,可看着屋裡兩人一人努力吃着一人含笑看着的畫面他把所有話都嚥了下去,生養在花家,他見過太多人,知曉太多事,也見過生死相許不離不棄的愛情。
可沒有哪一樁有眼前這一幕美好,任何言語也無法形容的美好。
但他也擔心,能攜手一生的神仙眷侶太少太少了,他親眼見過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兩人最終一人留在原地一人卻已厭倦,最終一房一房的妾室往家擡,開頭有多美好結果就有多悲慘,他就怕芷兒也遭遇這些。
顧晏惜早就知道他來了,見他始終不說話便擡頭看去,“花四爺。”
花芷聞聲擡頭,放下筷子叫人:“四叔。”
“你吃你的,沒什麼着急的事。”
“吃完了。”花芷擦擦嘴,從牀上拿起一個偌大的包裹起身道:“走吧,大家肯定都等急了。”
確實是等急了,但也沒人來催,他們一路從京城走來知曉有多遠,騎馬看着快,可受的罪半點不少。
“晏惜你自去忙,我就在那邊宅子裡,哪都不去。”
“好。”
花平陽拿過那個份量十足的包裹跨過門檻腳步停了停,回頭道:“家裡準備了薄酒,陸先生若方便可過來一飲。”
顧晏惜和花芷對看一眼,顧晏惜立刻應下,“晚上在下會來接阿芷,到時定陪各位長輩喝上一杯。”
花平陽輕哼一聲,轉身離開。
花芷眼裡含笑朝着顧晏惜單眼眨了眼,快步跟了上去。
顧晏惜站在那好一會,良久才長長舒出一口氣來。
花家老少齊聚一堂,把個堂屋擠得滿滿當當還小了,一些小輩不得不站在門外。
“長姐來了!”花柏禮低呼一聲,激動的往門邊的方向迎了迎。
所有人立刻齊刷刷看過去,花芷朝衆人笑笑,和昨天風塵僕僕的樣子比起來,今天休息好了的花芷格外明媚照人。
“芷兒來了?快進來。”
從衆人讓開的過道里進屋,花芷打眼一瞧,不得不承認花家真是人丁興旺。
“芷兒見過祖父,見過父親和各位叔伯長輩。”
花屹正摸着鬍子點頭,“坐着說話。”
花芷在下首唯一空着的那張椅子上落座,對上一衆人期待的眼神她更覺得心底柔軟,家也是不一樣的,有她上輩子那樣互相算計恨不得對方去死的家庭,也有眼前這般即便落難也對家人牽腸掛肚的家族。
那,便以好事開頭吧。
“四叔公應該收到琴妹妹的信了吧,就在我出來之前幾天她成親了,妹夫我見過一面,上佳。”
花家四房花屹辰眼裡臉上全是笑意,連連點頭道:“看過信了,琴兒也說你把大家照顧得很好,還花了許多銀子替她備嫁,讓她有了該有的體面,叔公也多謝你。”
花琴的信厚厚一撂,說的當然不止這些,她說了家裡如今的情況,說弟弟們天天上族學,非但沒有因爲花家敗落而氣餒灰心,反倒一個個鬥志高昂,說花芷從一樁買賣裡分紅給幾家過日子,已經沒了最初的窘迫,說花芷前一陣兒南下了,也是爲了一樁買賣,在家不過歇了四五天就再次北上……
說了很多很多,看得出來花琴很敬佩這個堂姐,也讓花屹辰對長房這個孫女的喜愛不再流於表面,一個人從他說得多做得少還是說得少做得多就可以看出其人的秉性,而花芷是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