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之梵和劉君華以這樣的方式在喜家登場,家裡人不被驚動那是不可能的,於是,除了下人們被江洛吩咐退去外,喜家的人都到齊了。
喜慶靖很明確的告訴所有人,這是他的三女兒的小女兒小女婿,聽到喜慶靖這樣的介紹,喜清歡忍不住瞄了一眼朱之梵那兩縷白髮。
劉君華依在李氏身邊,近乎崇拜的聽着喜慶靖說話,倒是朱之梵淡然些,衝衆人拱手行禮。
喜家人裡有一半是知情的,如喜守業、喜守勳、尹氏、方氏等人,而另一半如柳氏、楊氏、小楊氏等人也只是對朱之梵和劉君華這樣的出場略略驚愕了一下下,便坦然接受了,在喜家,有太多太多她們不知情的事,她們已經見慣不怪了。
坐了一會兒,大部分人便散去休息,只留下喜守業兄弟、尹氏,江洛退到了門外守着。
劉君華卻拉住了喜清歡四姐妹:“小四,你太不夠意思了,居然不告訴我,你還有三位與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姐姐。”
“君姐,您什麼時候問我了?”喜清歡很無辜的眨着眼。
“方纔與我過招的是哪個?”劉君華反覆打量着喜玉歡三人,最後目光落喜冰歡身上,“是你吧?”
“是。”喜冰歡坦然點頭,“你功夫不錯,改天我們再好好切磋切磋。”
“我就是這個意思。”劉君華樂了,這幾個表妹都合她的眼緣。
“君兒,在家多住幾日吧。”李氏一直在邊上接着劉君華的手不放,而劉芷穎卻一直安靜的守在門外沒有進來。
“外祖母,現在還不是時候,不然,我和之梵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見你們了。”劉君華搖頭,“您放心,我們就在南林不走了,之梵要開個書院,我呢,還想跟小四一起學開鋪子呢,以後有的是機會見面的。”
“你們現在住在哪兒?”李氏又問,她兩個女兒一個失散這麼多年,一個卻永遠的離開了她,如今見了與三女兒略有些相像的劉君華,她哪裡捨得就這樣放手?“反正來了,就在家多住幾日吧,跟我說說你母親的事。”
“這個……”劉君華有些爲難,不過,看到李氏這樣殷切的看着她,她又有些不忍,想了想便說道,“一會兒我和之梵商量商量。”
“好好。”李氏生怕她反悔似的,連連應道。
而那邊,喜慶靖等人正與朱之梵說話,談的無非是京都形勢以及劉家的情況。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從各方面傳來的消息,自然沒有朱之梵說的這樣直觀確切,朱之梵沒有一絲隱瞞的回覆。
“皇上龍體可好?”聽完有關京都的形勢,喜慶靖久久不語,喜守業等人也在邊上沉默着,許久之後,喜慶靖擡頭看着朱之梵輕聲問道。
朱之梵露出一絲凝重,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
“不妨事。”喜慶靖知道他顧忌什麼,看了看喜清歡幾人,“他們都知道。”
“皇上日理萬機,近年來卻屢屢夜不能寐,並伴有頭疼,如今,太子今年雙十年華,雖才華超凡,但爲人太過仁厚,皇上擔憂……”朱之梵頓了一頓,正色看着喜慶靖說道,“外祖父,我這次出京,除了給皇上尋訪賢才,實是爲了尋您而來,皇上口諭……”
聽到這一句話,喜慶靖等人作勢便要拜,朱之梵手快,及時扶住了喜慶靖,看到喜慶靖等人這樣的表現,便知道他們對皇上忠心不改,心裡也有些欣慰,他就知道護國公這樣的大將軍決不會有二心的。
“外祖父,您莫跪,皇上並不是讓我來給您宣旨,皇上只是讓我帶句話給您,當年的事讓您受委屈了,皇上說,他不求您能原諒他,只希望在危急時能伸一伸援手,助太子度過難關。”朱之梵的聲音很輕,喜清歡等人在那邊只隱約聽到什麼委屈什麼朝廷。
“老臣遵旨。”喜慶靖聽罷,竟老淚縱橫,朝着北方跪了下去,喜守業和喜守勳也跟在後面。
李氏等人在另一邊瞧見,不由驚了一下,紛紛起身走了過去。
這時,喜慶靖等人已經站了起來。
朱之梵沒有說下去,喜慶靖是老將,聽到這番話自然能推演出什麼樣的形勢,如果不是皇上確實到了缺人手的境地,他是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的,不求原諒只求能助太子一臂之力,這已經不是一個君王對臣子該說的話了,而是作爲一個晚輩對長輩的求助。
喜慶靖與先帝自幼一起長大,情同手足,先帝出來投靠義軍,喜慶靖毫不猶豫的追隨,先帝去後,他保幼主守疆土,卻落到最後流落山村小二十年的下場,在皇帝心裡,多少還是擔憂的,就是朱之梵自己,心裡也一直在嘀咕,他擔心喜家會有情緒,會對天家失望,會對皇帝不滿,沒想到,喜慶靖竟激動如斯,忠義之心,天地可昭。
“外祖父,我這兒還有一封皇上給您的信。”朱之梵等到喜慶靖稍稍緩和些,才又開口說道,“皇上一直不相信您真的不在了,早些年也一直暗中尋記過您,只是怕冒然行動反會給您帶來危險,所以最後才放棄了尋找,這次我出京來,皇上反覆叮囑,要我把這封信親手交到您手上,若您不在了……便交給您的後人。”
“你們都退下吧。”喜慶靖怔忡的看着朱之梵,好一會兒,才擡手沖喜守業等人揮了揮手。
這是要清場了。
喜清歡四姐妹衝劉君華打了個招呼,各自回去休息,接下去的事,並不是她們能操心的。
喜守業和喜守勳兄弟倆也各自回去,屋裡最後留下喜慶靖和李氏以及朱之梵和劉君華。
屋外,江洛和劉芷穎還守在院子裡,看到他們出去,都迎了上來。
“很晚了,快去歇着吧。”喜守業衝了們擺了擺手,臉色有些沉重,他看了看喜守勳,同樣看到喜守勳差不多的表情,“四哥,去我那邊坐坐吧。”
喜守勳點頭,兄弟兩人相扶而去。
“都去休息吧,天快亮了。”江洛擡頭瞧瞧天色,催喜清歡幾個姐妹回去,一邊對喜清歡說道,“明兒我去鋪子裡照應着,你就別去了,好好歇一天。”
喜清歡想了想,點了點頭,她也需要騰出空來處理一下別的事。
回到屋裡,劉芷穎看起來心情極好,俐索的鋪好了被褥。
“都看到了?”一人裹了一條被子,喜清歡側頭去看劉芷穎,比起之前的忐丐,這會兒她看起來完全放開了。
“看到了。”劉芷穎微笑着抱着被子轉向她,“小姑姑,我很高興,四姑姑能這樣安心的到這兒,足以說明爺爺奶奶他們現在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睡吧。”喜清歡不由莞爾,看到這樣的劉芷穎,她也放心了。
“嗯。”劉芷穎乖乖點頭閉上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很快的,天便大亮了,陽光透過窗臺映在帳縵上,滿室溫暖,喜清歡自然的醒了過來,這幾天習慣早起晚睡,睡足了時辰她便習慣性的醒了。
收拾好一切出了院子去往餐廳,喜慶靖等人也在,卻不見朱之梵和劉君華,喜清歡只是掃了一眼,並沒有多問什麼,而李氏等人也閉口不提昨晚的事。
江洛也不在屋裡,想來已經去了鋪子裡。
喜清歡飛快的解決了早餐,想着一會兒還是回鋪子看看,便聽喜慶靖喊她過去:“小四,來一趟。”
她忙跟了上去。
喜慶靖徑自回了他的書房,喜清歡跟了進去,在喜慶靖的示意下關上門。
“爺爺,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喜清歡知道,喜慶靖這是有話要吩咐她。
喜慶靖並沒有坐下,而是在屋裡踱步,約摸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才嘆着氣轉頭看她:“聽說你攢了不少藥材?”
“是。”喜清歡坦然承認,“但不多。”
“都有什麼藥?”喜慶靖點點頭,應道。
“傷藥、解毒藥,還有一些常用的藥,都是成藥。”喜清歡說完,頓了頓才問道,“爺爺,您……真的要復出嗎?”
喜慶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道:“你早就知道一些事情了對嗎?”
喜清歡回視着喜慶靖,毫不退避:“爺爺,您這樣做,值得嗎?再大的功勳再大的付出,一句功高蓋主便能削去所有,您不怕……我們家隱居了十幾年,難保沒有人會猜忌您是韜光養晦意圖不軌……”
“爺爺老了,日子怎麼過都無所謂了,可是你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着,這十幾年,因爲我的偏執,讓你們過了十幾年一無所有的日子,不僅埋沒了你爹你大哥他們,連你們姐妹的親事都給誤了,要是換在以前,我喜家的女兒足以傲王侯,可現在……”喜慶靖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嘆着看對喜清歡說道,“當年的事都是奸妃所爲,皇上並不知情。”
“爺爺,您信嗎?”喜清歡卻堅持自己的想法,天家中人,有誠信可言嗎?“他是君王,一個君王,他會不知道身邊的人做了什麼嗎?這麼多年來,他要是有心還您一個公道,我們家就在小柳村並非找不到,而不是等到現在,朝中無良將,邊陲不穩他纔想到您……”
“小四,慎言。”喜慶靖忽的打斷喜清歡的話,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又重新緩了語氣,“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們是大夏子民,大夏有難,爲人臣子者,豈能袖手旁觀?當年,我們幾個兄弟曾立誓要一起平定天下,有生之年要爲百姓創一個太平安樂的天下,如今,他們都去了,只留下我一人,我豈能置先帝的子孫不顧?置大夏百姓不顧?若我真這樣做了,我將來,有何面目去見先帝?有何面目去見那幫兄弟?”
喜清歡無語,她還真想知道那先帝有何面目面對她爺爺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