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了楊宇全已經回來,而且還是楊掌櫃和楊季全當面說的,喜清歡也不好裝作不聞不問,想了想便提出想去看看楊宇全,權當作是看在那三百兩銀子上。
楊掌櫃的還要在鋪子裡清點,便讓楊季全帶她們回去。
喜清歡有些驚訝:“楊掌櫃,你這鋪子怎麼了?”
“唉,不瞞你們說,這鋪子……我打算關門了。”楊掌櫃的聽到喜清歡問起,忽的黯然嘆氣,“這次要不是江府的人,我不僅連積蓄全沒了,怕是連宇兒也救不回來了,回來的時候,還是那人一路護送,吃用全是他出的,宇兒送到百草醫館救治,邵館主連藥費診費都不曾收,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宇兒還傷着,鋪子裡剩下的布也是最一般的,賣不了幾個錢,再拖下去連幾個夥計的工錢都付不起了,更別提拿出錢來進貨,不進貨這生意又如何經營得下去……”
歸根到底,楊家這次爲救楊宇全已經徹底敗落了。
喜清歡的心情也有些沉了下去,不知道該怎麼接楊掌櫃的話纔好。
喜潔歡一直在邊上聽着他們說話,一邊在打量着鋪子裡的東西,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道:“楊掌櫃,您只是關門還是想把這鋪子轉出去?”
“這鋪子是我祖父一手撐起來的,賣了我實在捨不得,所以,暫時只是關門,要是有可能,孩子們爭氣,總會有東山再起的時候。”楊掌櫃的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連邊上的老夥計也目露不捨,可事到如今,他們還有辦法嗎?
“這些布是不是都要賣的?”喜潔歡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些布匹,伸手摸了上去,雖然有大半是灰布和黑布,但其他的倒也不是用不出來。
“是啊,正想清點清點,明日開始把這些低價賤賣了。”楊掌櫃的點了點頭,語氣裡無限倜倀。
“那賣給我們吧。”喜潔歡一邊說一邊回頭看向喜清歡,家裡的銀子還是掌在喜清歡手裡的,“小四,這些作帳縵還是不錯的,也可以給家裡人都做身衣服,爺爺做壽的時候,我們也不能穿得太寒酸了不是?”
“二姐,我對這些不懂,你作主就是。”喜清歡笑了笑,她知道二姐是想幫楊季全一把了,自從那次楊季全出面攔下楊宇全,二姐就對他有些好感,如今楊家敗落,其中也不有自己的一些緣由在,二姐更是坐視不下了,難得的是,二姐這次居然說了這麼多話想說服她。
“那,楊掌櫃,麻煩您算算要多少銀子?我們全買了。”喜潔歡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轉身站着楊掌櫃說道。
“這……二姑娘,小四姑娘,你們買這麼多布做什麼?”楊掌櫃沒有平日的驚喜,反倒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們倆。
“楊掌櫃,我家的房子剛剛建好,家裡需要許多帳縵和被褥要用布,而且,下月二十是我爺爺喜壽,又逢搬家,所以,您可不要以爲我們是爲了幫您哦,今天來這兒,就是爲了買布來的,上次買的不夠用呢。”喜清歡忙笑着解釋了一番。
聽到喜清歡說這些,邊上的老夥計也衝着楊掌櫃的點了點頭,證實喜清歡來買過布的事實;“上次是三位一模一樣的姑娘來的,買了二十幾匹布,紅色的最多。”
“那是我家三姐。”喜清歡含笑補了一句。
楊掌櫃這才點點頭,招呼夥計們清點:“那好,這些布半價給你們。”
“楊掌櫃,您也說了明天開始才降價的,您這樣半價賣,我們可不會收。”喜清歡搖頭,撿便宜的事人人都高興,可是,楊掌櫃原本做生意極和氣實誠,她來買了幾次,他都是給了優惠的,而楊宇全出事也有她家的原因,趁火打劫的事,她卻是不屑做的,“您要是想給我們優惠,那就看在我們老顧客的份上,又買了這許多,給個八成的價如何?”
“這哪行,你們家幾次救了宇兒,就是把這些全送給你們又何妨?”楊掌櫃卻急了,要不是喜家的關係,宇兒就救不回來了,還有上一次,要不是喜守業,宇兒早就葬身魚腹了。
“楊掌櫃,一碼歸一碼,再說了,您想把這些處理出去也是因爲要買藥救人,您確定到這些都低價處理了,需要的銀子夠嗎?”喜清歡無奈的嘆氣,她沒有說楊宇全出事也有她家的負責,如今用八折的價買了布,一來她也是佔了便宜,二來也是幫了楊家,何必又計較什麼恩不恩的呢?她可是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家是他們的恩人的。
“爹,就按小四姑娘說的辦吧。”楊掌櫃還待拒絕,楊季全卻開口了,他看了看喜清歡和喜潔歡,深深的作了一揖,“大恩不言謝,若他日楊家能東山再起,必不忘喜家的恩情。”
“楊公子,買賣而已,我們也是得了好處的,你別一口一個恩情。”喜清歡擡手抹了一把虛汗,這推來推去謝來謝去的事兒太磨人了,早知道她今天不搶着出來了。
“那……好。”楊掌櫃的聽完楊季全的話,低着頭沉吟了好一會兒,纔想通了似的鄭重點了點頭,“季兒,你好好招待兩個姑娘,我們先清點着,一會兒再過來就行了。”
這樣最好,省得浪費功夫。喜清歡鬆了口氣。
楊季全從櫃檯後面出來,引着喜清歡和喜潔歡往裡屋走,進去後,喜清歡才知道後面的格局與四喜齋差不多,只不過,這兒比四喜齋要大許多,後院還曬着幾間衣服,瞧樣子應該是那三個夥計的。
從後院出去,是個小巷,楊季全很有禮貌的走在喜潔歡那一邊,只領先半步,一邊走一邊說起在輝城的事,倒也不是什麼稀奇或驚險的,無非就是一個糊塗縣太爺明敲暗詐的故事,喜清歡沒有多少興趣,倒是喜潔歡聽得認真,聽到可氣之處便氣憤的抿緊了脣鎖緊了眉心。
喜清歡如今纔算見識到這位姐姐的表情也可以這樣豐富。
聽到楊季全說起江府那個人時,喜清歡才細細問了幾個問題,確實那人沒有流露更多的有關喜家的消息後,才停了話,還好,那人只提了四喜齋,四喜齋與江府的關係是擺上明面上的,這在青石鎮誰都知道,也正因爲誰都知道,四喜齋才能避免了別人的爲難,纔有了今天的穩定。
“到了。”楊季全帶着她們穿行了幾個小巷,最後在一間青磚木門的小院子前駐足。
這一條巷子很安靜,極目望去都是這樣的小院子,巷子那頭隱隱傳來酒香,可能是因爲隔得遠,纔沒有那嗆人的氣息,反倒有些淺淺的香醇。
喜清歡心裡已經有了幾分猜測,想來上次山子說的還不是全部,楊掌櫃爲了去輝城救子,怕是把宅子也給賣了,她可是記得當初楊宇全帶她們去時走的是百草醫館那一邊,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家,可也知道楊家家境甚好。
“爹把宅子抵出去以後,我們就搬到了這兒,屋子簡陋,兩位莫見笑。”楊季全倒沒有什麼心理不平衡的跡象,很是平和的解釋了一句,看着喜潔歡笑了笑。
“楊公子纔是說笑了,這院子可比我家好多了。”喜清歡擡頭看了看門上的“楊府”幾字,雖然牆面也有些青苔,可青磚完整,木門也沒有斑駁的地方,裡面的屋子也是二層的青磚房,確實比她家原來的屋子好太多了,只是如今,她家的屋子是新建的,不比也罷。
楊季全笑笑,快走兩步上了門前兩級臺階,擡手敲了敲門:“山子,開門。”
沒一會兒,門便開了,山子出現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喜清歡和喜潔歡,頓時眼前一亮,顧不得和兩人打招呼,飛快的跑了,一邊跑一邊喊:“大公子,小四姑娘來看你了!”
喜清歡頓覺滿頭黑線,她只是看在那三百兩銀子的份上來瞧一眼好不好?至於這麼誇張嗎?
“請。”楊季全站在臺階邊上,回頭請兩人入內。
喜潔歡回頭看了看喜清歡,用目光詢問着她。
喜清歡撇了撇嘴,挽住喜潔歡的手走了進去,都到這門口了,她還能不給面子嗎?
“大哥有傷不方便移動,就住在左邊樓下。”楊季全這時也跟了進來,掩上了在門後又趕上幾步引着喜清歡兩人往楊宇全的房間走去。
剛到門口,門再次開了,山子居然牽着楊宇全站到了門口。
楊宇全披着頭以,臉色蒼白,身上只穿着白色單衣,整個人消瘦的可怕,可他看着喜清歡的目光卻也亮得嚇人。
“大哥,你怎麼下牀來了?快進去躺着。”楊季全大吃一驚,這時也顧不得喜清歡姐妹倆了,搶進門去扶住楊宇全另一邊,一邊不悅的責備了山子幾句,“山子,你怎麼也由着大哥胡來?大夫不是說了嗎?這幾天要靜養的。”
“是我堅持,你別罵山子了。”楊宇全有氣無力的替山子辯解了一句,又看向喜清歡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我們今天來鎮上買布,湊巧看到楊掌櫃和楊二公子回來。”喜清歡無視楊宇全眼中的亮光,用往日一貫的平淡語氣說道,“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兒。”楊宇全咧嘴笑了,可他額上細密的汗卻戳穿了他這一句話。
“大哥,先進去吧,當心傷勢加重。”楊季全擔心的勸着,架着楊宇全就要往裡走。
“不行就別逞強,如今你爹爲了你已經變賣了所有,你要是再倒下去,對得起他老人家嗎?”喜清歡皺了皺眉,倒不是嫌棄楊宇全,只是對他如今這模樣,她心裡竟生出一絲不忍,才忍不住刺了他幾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