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撮合神靈難,可是撮合兩個本就有意的神靈不難。有了蓋亞臨時插手,彭透斯這隻阻擋婚姻的攔路虎最終敗倒在‘被請去喝茶’的上面。

茶很香、花園的環境也很優美,而他面前的蓋亞更是一位賞心悅目的神靈,偏偏彭透斯坐立不安,時間像是在他的心頭上跳動。在日復一日被邀請去喝茶的情況下,烏瑞亞對他的眼神已經從‘好奇’變成了‘懷疑’,再進一步下去估計就是‘你舊情復燃了嗎’!

彭透斯終於熬到了傍晚,哀求道:“祖父。”再不走就要被留夜,到時候這邊是塔爾塔羅斯的冷眼,回去又得是烏瑞亞的冷臉。

“彭透斯,你就這麼不喜歡我的邀請嗎?”蓋亞笑意不減的看着他,壺中的花茶餘香飄散在周圍,卻始終營造不出輕鬆的氛圍。彷彿沒發現他的焦躁,蓋亞優雅的伸出手,挑起一縷對方垂落在茶桌上的長髮。

海洋氤氳的藍色光澤在他的指尖流轉,極爲漂亮。

蓋亞溫柔的嘆道:“真漂亮。”

——被調戲了。

意識到這點,彭透斯不知是悲是喜,要是換成少年時期的他……恐怕已經認爲蓋亞對他有意思了。活的時間一長,彭透斯也增長了不少閱歷,心底清楚的知道自己不符合蓋亞的伴侶要求,蓋亞需要的是視線不侷限於一方寸土的神靈。

而他,辦不到把視野凌駕於海界之上,旁觀着諸神的喜怒哀樂。

沉默良久,彭透斯到底是向蓋亞妥協了,即使朦朧的戀慕已經埋藏起來,他也不願見到蓋亞有一丁點討厭自己。彭透斯納悶道:“爲什麼連你都要幫克瑞斯。”

蓋亞放下手中的藍髮,半真半假的說道:“現在的神靈太少,越多才越熱鬧啊。”最主要的是讓卡俄斯有足夠的熱鬧去看,省得有事沒事來折騰他和塔爾塔羅斯。再者讓他們多生幾個美貌的男神女神,好讓奧林匹斯山上那羣提坦神們結束單身。

彭透斯走了,留下了一小截藍髮給蓋亞把玩。

塔爾塔羅斯在他走的那一刻出現,一把火毫不猶豫的燒了這撮藍毛。

“你也不怕燒到我。”蓋亞有些燙手的放開,灰燼從手指上散落消失。塔爾塔羅斯仍舊保持着約定下的少年模樣,板着臉時和哈迪斯有了幾分神似。他握住蓋亞的手指,冰冷的指尖摩挲着皮膚,口中說道:“不許和他玩曖昧,要摸摸我的頭髮。”

蓋亞瞧了一眼他的黑髮,打趣說道:“沒新鮮感了。”

話語一出,塔爾塔羅斯眼皮不眨一下的改變了外表。一瞬間,少年的藍髮披肩,暗紅色的眼瞳也轉變成了彭透斯那般繾綣的藍色。

蓋亞一愣,隨後噗嗤的笑出聲。

有個希臘神當情人,當真能滿足可男可女的各種需求。恍然間,他在記憶深處浮現一句不知在哪裡聽過的話——你喜歡什麼樣的,我就變成什麼樣的。

“不用了。”蓋亞用手指捲起他的一段長髮,髮色在他的神力下褪去藍色,迴歸成他最喜歡的黑色。之後,他在塔爾塔羅斯驚訝的表情下變成了同樣的少年。只見他金髮碧眸,眉宇修長優美,俊美深刻的容顏展開一份柔軟的笑容。

帶着點情人間的怦然心動,塔爾塔羅斯無法移開視線的凝視着他。

“塔爾,我喜歡原本的你。”

將塔爾塔羅斯的外表改回正常的髮色和眸色後,蓋亞清朗乾淨的聲音在花園裡響起。喜歡——原本的你,另一種意思不就是,我喜歡你。

塔爾塔羅斯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了,心跟澆上了蜜汁般甜了起來,再無曾經的缺憾。

明明這只是連‘我愛你’都不算的一句情話。

此刻感到幸福不止是深淵之神,被蓋亞解救了婚姻難題的克瑞斯也快開心瘋了,彭透斯那個混蛋終於同意了他和歐律比亞結婚。聽到母神說是大地之神出手幫忙,他忙不迭的樂道:“我去給蓋亞大神送謝禮!”

“大晚上的去幹什麼,小心深淵之神把你丟出去。”

厄洛斯嗔笑着兒子的幼稚表現,側頭看向自己的丈夫,而烏拉諾斯也滿臉笑容,期待着克瑞斯和歐律比亞的婚禮。

上一次海界的婚禮,柯瑞亞和彭透斯鬧掰。

這一次的婚禮……

希望卡俄斯父神別作死的跑出來玩,她的孩子們可經不起他的折騰。

被厄洛斯小小埋怨了一下的卡俄斯正在虛空處翻來覆去睡不着,原因是蓋亞在吊了他幾年胃口後,還是把關於異世界的事情告知一二。關於側神話世界的信息,卡俄斯在最早並未從姜齊的腦海中得知,這些內容被法則自動屏蔽在外,直到如今的蓋亞主動說出。

卡俄斯把手上蓋亞默寫出來的《聖經》丟到一邊,嘴裡唾棄着書中編輯的內容,但想到是描述另一位創/世神的事蹟,他又在法則的注視下撿起書籍,努力看完它。

半響,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如同他這般地位的神祇,果然都是小心眼啊!

覺得自己的性格沒有任何問題,卡俄斯重拾回創/世神的信心,和法則說起未來的‘宏圖偉業’,想要學習耶和華的手段來調教自己的狂信徒。

法則:“……”

卡俄斯熱忱的說道:“我還沒享受過被讚美、被崇敬的滋味,你說蓋亞和塔爾塔羅斯有朝一日能把我放到心頭第一位來尊敬嗎?”

法則給予了殘酷的回答:“來不贏了。”

卡俄斯漆黑的眼眸看向虛空,表示疑惑。

法則道:“你抓着蓋亞玩變裝、創/世後不守承諾的醒着看戲、用自己孫女的身體誣陷蓋亞外遇開始,你的形象早就沒了,怎麼會指望之後能有那般待遇。”

卡俄斯不死心,怒而舉例:“蓋亞暫且不算,厄瑞波斯對我就十分尊敬。”

法則沉默的看了這位高傲的創/世神片刻,第二次屏蔽了他的聲音。但凡卡俄斯有點自知之明就會明白,厄瑞波斯純屬是沒見到卡俄斯的真面目,否則尊敬早就崩塌了。

海界,海洋女神的宮殿處。

出於彭透斯斤斤計較的要求,生長之神克瑞斯必須在海界與他女兒完成婚禮,相當於半個入贅海界的意思。美人即將在懷,克瑞斯樂不思蜀,壓根不在乎結婚的場地放在哪裡。厄洛斯看出他兒子的這點,恨恨的剜了他一眼,‘這到底是娶還是嫁啊’!

一個月的時間裡,歐律比亞和克瑞斯的婚禮開始佈置起來,喜氣洋洋的氣氛瀰漫在這片碧濤之下的世界。美人魚們化作人類的雙腿上岸,裙衫遮掩迷人的身段,她們分別前往了每個神靈居住的地方,遞上來自海界的婚禮請帖。

對提坦神而言,這是第二次參與婚禮,對初代神而言,這已經是第三次了。

趁着難得的熱鬧,蓋亞讓塔爾塔羅斯把哈迪斯、波塞冬一起帶上,塔瑟斯則苦守在黑暗神殿外,等了幾日才盼到了厄瑞波斯爲他單獨製作了一輛飛天馬車。

塔瑟斯抱住了屬於自己的幽冥馬,歡呼道:“太棒了!”

埃忒耳和赫墨拉也沒羨慕他,父神這次一共製作了三輛馬車,自然少不了兒女的份。隨着他們踏上馬車,諸神們告別了幽冥深淵這片死亡之地,紛紛前往海界一遊。

途中哈迪斯和波塞冬待在他父神塔瑟斯那裡。

馬車駛入大地不久,波塞冬總是坐不住的把簾子掀開。瞧見大地之神的馬車駛過附近後,他立刻歡快的喊道:“祖父,我要到你的車廂裡去玩!”

蓋亞那邊的馬車頓時也有動靜了,不爲別的,只是馬車四周多出了一道防禦結界。

剛想跳出去的波塞冬:“……”

抓住了弟弟腳踝的哈迪斯:“……”

塔瑟斯忍笑的彎下腰,把這兩個一冷一熱的孩子撈到了自己懷裡。波塞冬假哭的抱住父神的脖子,身體像扭麻花似的亂蹭,“父神,祖父他們嫌棄我。”

哈迪斯被他擠到了一邊,默默的擡手整理髮絲,很快,他一絲不苟的長髮又被塔瑟斯給揉亂了,其中波塞冬不甘示弱的也來了幾下。頂着凌亂的頭髮,哈迪斯散發着寒氣的坐在塔瑟斯腿上,臉色冷得凍成冰渣。

塔瑟斯纔不怕兒子,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哈迪斯,你不要學塔爾塔羅斯父神的表情,多學學蓋亞父神,他那種性格在女神裡非常吃香。”

哈迪斯咬牙:“我沒學。”也不想學如何討女神歡心!

塔瑟斯馬車上的動靜不小,蓋亞側耳便聽到了裡面歡樂的笑聲,毫無疑問……哈迪斯苦逼的被塔瑟斯和波塞冬聯手玩了。

蓋亞勾起脣,他們的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

一陣穿過海洋的浪濤打過,幽冥馬們收起漫步天空的閒適,踏着海水一路往海底行去。這一回不是前往海洋深處的海皇殿,歐律比亞的宮殿位於海洋上層,不一會兒就達到了。

蓋亞從容的走下了馬車,其次是神色慵懶的塔爾塔羅斯。在馬車裡,他們便恢復了成年的形態,令一旁也下了馬車的尼克斯扼腕不已。

兩個哥哥在少年時期的模樣多漂亮啊,看得她都想再生孩子了。

厄瑞波斯見妻子的眼神黏在那邊,只好把她的臉掰回來,說道:“回去我變給你看。”有了這句話作保證,尼克斯瞬間忘了對美少年流口水的心思,挽着厄瑞波斯嬌嗔一聲:“厄瑞波斯最好了。”

呀,好肉麻。埃忒耳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赫墨拉笑着捅了哥哥一刀,“母神!埃忒耳覺得你太肉麻了。”於是迴應埃忒耳的就是尼克斯、厄瑞波斯的雙重眼刀,情人的情趣哪裡容得兒子來插嘴。

埃忒耳苦下臉,任由赫墨拉腳步輕快的拉着他走向塔瑟斯。

塔瑟斯笑道:“一起進去吧。”

站在他身邊有一個黑髮孩童一個藍髮孩童,年齡雖小,容貌氣質卻看得出不凡。埃忒耳和赫墨拉見過侄子幾回了,忍不住再次誇讚了一下他們,“長大了得把多少女神的心勾走啊,這份相貌完全不差你們父神了。”

波塞冬眼睛快彎成了月牙,笑得十分得意。

哈迪斯無感,被父神牽着走進了海洋女神的宮殿,一路上神色安靜純然,與活潑亂跳的波塞冬形成鮮明的反差。

婚禮舉行的十分順利,除了未見蹤影的提亞,其他該來的神基本來了,他們攜帶的禮品出乎預料之多。提坦神們暗自較勁,誰也不希望比誰的禮品少,畢竟歐律比亞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平日裡隱約的虧欠感就在近日全部補償出去。

奇珍異寶無數,歐律比亞視若未睹的讓侍女們接過。不管過去多久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性子,讓提坦神們既懷念又不敢靠近,總覺得會被凍傷。

晚宴開始,豐盛的佳餚和熱鬧的氣氛融合在一起,提坦神們在把克瑞斯灌得醉暈暈的之後,全部不懷好意的鎖定下一個目標——彭透斯。這裡不是彭透斯的主場海皇殿,所以面對諸多兄弟們的敬酒,他不得不以作爲歐律比亞父神的身份應下。

烏瑞亞想幫忙分擔,奈何女神的酒量不行,他甚至比彭透斯先醉了。

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宴會上全是頂級烈酒!

“咳——”厄洛斯不太適應這口味,嗆了幾下。火辣辣的感覺一路爽到胃部,她品味到烈酒的美妙後開始和丈夫拼酒,而烏拉諾斯的酒量向來比較好,在喝酒的時候,順帶一臉等着看妻子倒下的表情。

逃不過被灌醉的下場,彭透斯滿身酒氣的被一旁的涅柔斯扶住。在涅柔斯要把父神攙扶到後殿休息時,柯瑞亞出聲道:“哥哥,我來扶他。”

涅柔斯看着他,猶豫的鬆開了手。

柯瑞亞沒有言語,神色一如既往的低柔,腳步放慢的把彭透斯扶了過去。

進入給神靈休息的後殿,彭透斯倒在了舒適的大牀上,藍色的長髮灑滿了潔白的牀單。他臉頰緋紅,脣瓣溼潤,因爲嗅到親近的氣息而卸下了防備,看上去絲毫沒有海皇的威嚴。

柯瑞亞從牀邊伏倒在他的身上,右手探入他的胸膛,宛如親密的戀人。

可惜他知道不是。

那顆心不再只爲他顫動,放在心尖上的更不會是他。

彭透斯的衣袍被撫摸的手拉開,柯瑞亞怔怔的注視着他胸口上的釘子。那顆釘子放了百年,彭透斯遲遲沒有歸還給蓋亞,而是藉着釘子上的力量參悟生命,創造出了美人魚。

彷彿魔怔住,柯瑞亞的手放在他心口穿釘的傷疤上,眼淚一顆一顆的砸下。

就連這份傷,都是烏瑞亞留下的痕跡。

手顫抖着、心顫抖得更厲害,柯瑞亞酸澀的想要放聲喊出來,卻不知道該喊什麼、該恨什麼。涅柔斯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柯瑞亞,你該出來了。”

擦乾了眼淚,柯瑞亞整理好儀容走了出去,如同沒有看見彭透斯輕顫的眼睫。

最終他沒有拔下釘子。

宴會在倒下了海皇后推向熱烈,酒水的芬芳和絡繹不絕的美人魚們穿梭其中,她們爲每一位神靈送上想要的美酒和食物,笑容甜美,勾得一兩個男神浮想聯翩。

不過有許配利翁這個前車之鑑,他們沒有傻到去接觸她們。

只可遠觀。

一位女神姍姍來遲,在推開半敞開的殿門後,她嫣然笑道:“一不小心來晚了。”

火紅的裙衫襯托出提亞豔麗的容姿,而歐律比亞站在宴會的中央,白紗白裙,寶石點綴,她冷若冰霜的氣質恰巧和提亞走向了另一種極端。

隨着提亞的含笑走入,她用手挽着的金髮少年也顯露了出來。

金髮藍眸的少年面容俊俏,在這片諸神的宴會裡仍然不遜分毫。他好似沒看見宴會驟然寂靜下來的氣氛,臉上掛着讓放鬆的笑意,腳步跟在提亞身邊優雅的踏入宴會。

是宙斯!

塔瑟斯剎那間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蓋亞溫和的回頭看着兒子,手指輕點碎片,酒杯恢復了形狀,“小心點。”塔瑟斯聽出了父神的警告意味,牙根微咬,忍下了在胸膛內震動的怒氣。

哈迪斯和波塞冬注視到父神的反應,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宙斯。

貌似他們另一個父神有新的情人了。

酒杯破碎的聲音很明顯,引得諸神的視線唰唰的來回望向宙斯和塔瑟斯。這得多大的勇氣,才能讓提亞不顧大地之神和深淵之神的臉面,成功撬了塔瑟斯的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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