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車下，伴着壓力機上齒輪和齒條齧合又分離時產生的沉悶的噪音，矩形的衝擊塊重重落下，有力的衝在工作臺上放着的皮毛和鋼鐵上，頓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待衝擊塊提起來，幾個工匠爭先恐後的擁了上去，段譽也急切問，“如何？”
一看沒人馬上回答，他就知道，這一次，怕還是不行。
“沒關係的，多試幾次說不定能行，”董佳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
段譽知道，這會她心裡多半覺得平衡多了。
“殿下，”兩個工匠拿着工作臺上的工件走到他面前，只用兩根手指，就輕鬆的拿起上面的那一張牛皮，露出夾在中間的鋼板和下面的另一塊牛皮來。
段譽也上手試了一下，雖然牛皮上有印子，但鋼板拿起來很容易，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是結結實實的陷到牛皮裡面去。
他原本希望，在這樣的衝擊下，這塊鋼板能“長”在牛皮裡。
“看來，還是得按我跟你們說過的法子，做成插拔件的樣式，”段譽覺得有些可惜。
以現在的後勤水平來說，這些裝備自然是越簡單越好，這胸夾，自然是一體成型最好。
做成插拔件的樣式，很可能真正要用的時候卻找不到。
“殿下，也許並不是沒有辦法解決，”一個工匠道：“我們可以造出更大的風車，造出更有力的壓力機，”
這個沒準能行，段譽心說，大力是有可能出奇跡的。
“或許，我們還可以用其它的方式，”另一個工匠道：“我們可以先設法把它們粘起來，”
“或許還可以……”
段譽笑道：“那就按你們想的都試試，”
這些工匠，就和他說的一樣，只要他提出具體要求來，他們便總能想出很多辦法來解決。
段譽這些天和他們接觸得越多，便越是替原本的北宋可惜，若是現在纔剛被封爲端王的趙佶，能把他後來揮霍掉的那些錢，拿出一小部分來改善內外廷兵器作坊中工匠的待遇，搞不好在他手上，就能出現真正能用的熱武器，而不是一些名字聽起來很威風，實際卻只能聽個響或者聞個味的玩意兒。
他們現在嘗試製造的，是他決定士兵將來裝備的主要防護設備，胸甲。
他對大理軍中現在主要制式的盔甲，真的是從顏值到實效，都非常唾棄。
說樣子，整體是裙式的，這倒沒什麼，別說這個時候，幾百年後，滿世界的戰士的盔甲，整體也還是裙式的。
但爲什麼上身要做成胸前掛着一個餅，後背揹着一口鍋那樣的造型？
這個必須得改。
怎麼改？
按理說很容易，隔壁宋朝的盔甲，如他以前就聽說過，現在還見到了很多實物的步人甲，其實就相當牛批，可以說是漢人盔甲的巔峰之作。
它屬於典型的札甲，由鐵質甲葉用皮條或甲釘連綴而成，其防護範圍包括全身，雖沒達到歐洲重甲那種密不透風般的防護程度，但以防護範圍而言，是最接近歐洲重甲的中國鎧甲（按不同兵種，宋朝的步人甲甲頁數在1200到1800片之間，重量約在二十公斤到三十公斤之間，同時期歐洲鎖子甲一般不過十五公斤，就是到十七世紀重甲巔峰時期，歐洲一般的重型四分之三甲也只是在二十到三十公斤的範圍內）。
但段譽當然不會考慮那樣的盔甲，後來被很多人吹捧的歐洲板甲，他同樣不會考慮，很可能，因爲他的緣故，歐洲騎士的板甲，將不會有面世的機會。
他設計的護具，上面主要參考後來防彈衣式的胸甲，由肩部延伸下去的臂甲，下面當然不會用裙甲，只是給大腿裝上了護具。
這三樣主要的護具，都是由牛皮製成，旁有搭扣可以調節鬆緊，不但不重還着甲方便，重要的是，穿上後還很靈活。
若單只是一層牛皮，力度自然不夠，所以目前的標準，是把兩張牛皮正反疊加起來，通過壓力機衝壓在一起。
這樣的防護，防劈砍不是太優秀——話說就是宋朝的步人甲，防近身的劈砍同樣不容樂觀，，近距離的劈砍，若是砍不進去，那也會變成鈍擊，同樣會帶來嚴重的傷害。
他計劃定裝的這款防護裝備，主要是應對這個時代各國都重視的武備，弓箭。
經過這樣處理的皮甲，在戰場上應付弓箭已經足夠，但考慮到將來的發展，他希望能做一些增強，因此就有了在兩塊牛皮中，再加進去一塊鋼板的想法。
只是目前來看，他想得也有點美喲。
看着這些不停說出新想法的公家，他又覺得，沒準沒過多久，他們還真就能把這事給辦成。
嗯，這樣只是開開口提要求，下面就有大堆人搶着去幹的感覺，真的相當爽。
“還有一個方面，你們也可以先做一下嘗試，”段譽又道：“有沒有可能，我們能做出非常硬的陶瓷？”
男人嘛，大多關心軍事，他不止一次的聽說過陶瓷裝甲很牛，除了好多防彈衣的防彈層是陶瓷，很多重型裝備，用的也是陶瓷裝甲。
“我們還可以試試，比如，如果給鋼鐵塗上一層瓷釉，會不會變得更硬？”
工匠們又像聽天書一樣，給鋼鐵上瓷釉，這能行？
“你們都可以試試，大膽的試試，”段譽笑得跟一個先知一樣高深莫測。
這個想法本身，就足夠大膽，董佳都忍不住抓着他問，“這樣真能行？”
“我也是剛記起來，後來應用廣泛的陶瓷複合裝甲，最開始，就是在鋼裝甲上上釉，就是上多厚的釉我記不清楚，”
“但只記得這些，就足夠優秀，是不是？”
…………
鑄造廠。
這也是高智昌能目前能自由進出的少數幾個工廠之一，他此時正在裡面，手裡拿着一頂帽子，鐵帽子。
這帽子，就是段譽定下來的頭盔。
現在軍中裝備的頭盔，無論是將軍的還是小兵的，他同樣通通看不上，這玩意兒叫兜鏊，將軍的兜鏊華麗異常，頂上一般還飾有醒目的紅櫻，還自帶護肩，小兵也是高高的兜鏊，但要簡單得多，沒資格有什麼裝飾。
你說做那麼高幹什麼，將軍的上面還有一根針一樣的玩意兒，那是避雷還是引雷？
段譽接過來裡裡外外的看着摸着，“不錯，很不錯，”
一沒有沙眼，二，尤其是裡面，很光滑。
董佳對此卻有些看不上眼，她是一直就對段譽選定的這個頭盔看不上眼，因爲段大太子中意的頭盔，是後來英國佬在一戰時裝備的頭盔，因爲像農夫的帽子，所以叫做農夫盔的頭盔。
篤定要順帶着成爲11世紀的可可香奈兒的董佳，不止一次的說，段譽這是把原來士兵背後的那口鍋，移到了頭上，段譽也不止一次的跟她說過，現代鋼盔的起源，就是鐵鍋——一戰時，法國的一名炊事兵，無意間靠鐵鍋的保護，在猛烈的炮火中倖存下來，從而拉開了各國研發和裝備鋼盔的序幕。
“殿下，我建議，還是配上護肩的好，”高智昌道：“旁邊的這一圈還是有些太窄，”
他說的，正是段譽爲什麼選農夫盔的主要原因，不同於後來常見的鋼盔，農夫盔向外展開的帽邊，能防護弓箭的拋射。
段譽拿起來在自己頭上戴了一下，因爲頭髮的緣故，沒有完全戴上去——從這一點來說，兜鏊還算是一件考慮了人體工程學的防具，他大概比劃了一下道：“加上肩甲，足夠了，”
“但現在我們迫切要做什麼你知道嗎？”
高智昌悶聲道：“剪髮，”
“對，”段譽在他肩頭拍了拍，對親軍統領段弘毅道：“安排下去，明天開始，所有將士都把頭髮剪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