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昊貪戀權位，置大道如不顧，一味偏袒太子，士林中已經沸反盈天……”
“……他們已經暗中聯絡了數百名士子，都已寫好奏摺，並已經準備好叩闕，”高明順把楊詡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轉述給高泰明，“但他們希望，能得到我們的支持，爲此，他們願意聽我們的號令，”
高泰明先點了下頭，後又搖頭，輕聲道：“這些讀書人啊，”
這一席話，最主要的，其實就一個意思，間接引起了這起風波的蘇民光的一個手下，糾集了一幫讀書人，願意投靠高家。
在往日，這樣的事會讓他們非常高興，因爲一直以來，雖然也有不少人投靠，但朝中的清流一方，始終都站在皇室那邊。
有些話他們沒說，但大家都清楚，在大多數讀書人眼中，他高家，是謀朝篡位的大逆不道之輩，而這，也是他們一直想洗刷掉的標籤，年初還位於段氏，也是這個努力中的一種。
但那些讀書人，真的是讓人頭痛的頑固，非但沒有因此而改觀對他們的印象，有些甚至因此覺得他們可欺，難聽的話說得更多了些……
此時這麼多讀書人願意投靠，其中還包括一個御史，這自然是一次難得的成功，從當前情勢來看，稍加運作，不難讓更多的讀書人倒戈過來，但他們此時，卻並沒有特別高興。
“熙川先生那邊如何？”他問道。
“登門和投書的人，絡繹不絕，”高明順回道。
“給黃昊的信呢？”高泰明站起來。
“已經送到學士府，”高明順跟着父親朝外走。
“黃學士，怕是壓不住了，”高泰明道。
內部有人合縱連橫，還找上了他們這邊，外部，士林中的另一塊招牌，誰都知道站在他們這邊的熙川先生，更是直截了當的聚集了大批讀書人，還遞書逼迫，內外夾擊不說，頭上還有大道的名頭壓着，黃昊此時，怕是連設法拖延都很難做到。
“看來盯上他的位子的人，比我們想象的要多。”
“父親說的是，”高明順點頭道。
這些人如此積極的奔走，所爲的，當然不是他們口中的大道，也不是爲了能以此讓段正淳下詔，廢了段譽的太子之位——真這樣想的，估計只是那些初出茅廬的年輕士子中的極少數。
但凡不太單純，有些心眼的人都能明白，段譽的那些話，錯了嗎？沒有，那是事實，他們的大道，就是如此。
至於說想以此逼迫段正淳廢了段譽的太子位，這事就更不用說，段正淳定然是不肯的，或者說，沒有一個皇帝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接受這樣的要求。
因爲那就等同於脅迫。
且不說段正淳對段譽的喜愛，因爲一些衆所周知的原因，段正淳應該是一個對自己的權威，最爲在意的皇帝，他已經不得不對自己的丞相低頭，甚至都答應了在丞相府開設小朝堂這樣的要求，如果還要對其它臣下，甚至都不算是臣子，都只是一些尚未中舉，沒有出仕的讀書人低頭，那他這個皇帝，也算是窩囊到頭。
段正淳定不會同意這樣的要求。
更重要的是，就是段正淳迫於壓力，再一次刷新大家對他忍耐功力的猜度，一點不在乎自己作爲君主的臉面，同意那些讀書人的要求，那又能如何？
能不能廢段譽的太子位，重點在他嗎？錯，重點在高家。
高家不同意，誰能奈何？
他高家又怎麼能同意廢掉段譽的太子位？
所以，對宮裡，對段譽，那些人所求的，頂多不過是一個體麪點的致歉，他們更看重的，是黃昊的位子，也並不是黃昊大學士的位子，而是他儒門領袖的位子。
這些文人啊，最在乎的就是這些東西。
“兒子以爲，還有人盯上了蘇民光諫議大夫的位子，”高明順補充道。
“蘇民光這個諫議大夫，自然做不下去，”高泰明說。
蘇民光算是始作俑者，他的表現，肯定讓很多士子心生不滿，說是千夫所指都不爲過。
而更讓那些士子不滿的是，蘇民光此時竟然還呆在皇莊之中，可沒人會覺得他是知恥而後勇，只會認爲他已經被段譽收服。
這樣的人，還如何能成爲清流領袖？
“來見我的人，姓楊，”高明順又道，看着他老子詢問的目光，他補充道，“他說他是旁支，我已經覈實過，確是旁支，但畢竟還是楊家人。”
“楊家！”高泰明聞言，在園中踱了幾步，“這是，都跳出來了啊。”
“兒子正在讓人查這位王安文，看他究竟和楊家有什麼關係，”
高泰明有些武斷的道，“一定是大有關係，要查，要深挖，不過，他們既然主動投靠，那自然不要拒絕，只是要約束好他們，不要讓他們針對太子，”
高明順點頭，這自然是讓他們針對宮裡的那位。
但說起來，宮裡的那位也不冤，尚未成年的兒子捅的簍子，讓老子來承擔責任，也算是理所應當的。
只是他想不通的，太子這次怎麼會這麼失策？
“讓熙川先生那邊多花點功夫，多拉攏一些人，”高泰明繼續吩咐道。
雖然特別是在段譽說出了那些此前大家都沒說的話之後，對現在的很多讀書人，他的印象又差了幾分，但怎麼說，這也是進一步削弱皇室實力的機會，那自然要好好把握。
“至於是上書還是叩闕，全由熙川先生來安排，你爲他提供所有便利。”
那些瞧上了黃昊這個儒門領袖的位子的人，註定會大失所望，因爲，他們也瞧上了這個位子，並早就做了準備。
黃昊之外，還有誰比熙川先生更適合領導士林？
聽萬高泰明的安排，高明順馬上道：“是，兒子親自去辦，”
“還有，父親，是不是給太子修書一封？”
高泰明明白兒子的意思，他們這是在替段譽擋下了一場大麻煩，這個人情，自然要讓段譽知道。
他想了下，“這些話，還是讓老四跟他說吧，”
高明順馬上表示贊同，“父親思慮得是，四弟出面最爲妥當，我馬上就給四弟寫信，”
但說真的，他還挺想賣段譽這個人情。
“把他們找你這事也寫上去，”高泰明道。
既然要賣人情嘛，那就賣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