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幀很特別的照片。而它的特別,並不是來自卓越的攝影技巧,或暗房沖洗傑出;事實上,我們只能說這一幀照片來看任何一款單眼相機,以半傻瓜的自動功能便能拍出這種明亮的效果。
這幀相片的特別,在於“人”。
相片中,並不只有一個人,但卻讓人在不經意的一瞄眼中,便能看到照片的主角,以及耀眼的所在。
一羣十七、八歲的少女穿着清一色的紅白混色運動服,滿身是汗地坐在樹蔭一角偷閒,每一張面孔皆是粉砌玉琢般的出凡脫俗,但那些尚無法教人眼睛一亮——至少有“她”在的地方,再美的女子也只能淪爲陪襯的地位。
而她——一手執着礦泉水、一手抓着一顆籃球在食指上轉動,狀似慵懶無聊地半靠着單槓,清亮的眼眸正冷冷隱着一抹嘲弄地看向某一個方向,粉嫩的脣瓣上有一抹似笑非笑,介於頑皮與看好戲之間的玩世不恭;修長的身段、俊美的面孔,找不出一絲屬於女性的嬌柔,卻也沒有冷硬到令人不敢領教的陽剛味;渾身上下的氣質,是自我,且獨一無二的!可以是男,亦可以是女;看似熱情易親近,實則在某種程度上有着漠然的清冷氣息,教人不敢褻近。
“她”的身影立於相片的左邊,卻成了所有人目光眷戀處。
顯然,這是一張被偷拍的相片,並且在倉卒間按下快門。否則“她”不會有如此自然閒散的表情,更不會任人拍下她的面貌。
不知爲何,他竟有這種篤定的認知。
這幅相片,他看了六年了。
讓他涓滴不搖的心湖日漸遭到強烈的震動,終究撞穿他冷硬如鋼的心防,將沸火燒炙的熱情,似潮水涌出,全心全意灌注到相片的人兒中,再也無力收回。
“有時候我真希望能放一把火將這幅相片給燒了。”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與他相同穿黑衣的男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待他開口時,聲音已在耳後咫尺處。
似乎男子早已知道身後有人,也知道會是誰,在聲音傳來時,他早已緩緩拉起布簾,遮住了那一幀他視若珍寶的相片。
“你特地趕回來替我餞別嗎?”男子沒有回頭看來人。走向房間內的吧檯處,倒了兩杯波本,在高腳椅上坐了下來,方纔直視那名與他面貌相似、身形同樣高大、氣勢同樣危險懾人的男子。
“御騁,你該清醒了!爲了這一張照片,我們做的還不夠多嗎?”低沉的語調,難掩不滿。在自己的兄弟面前,他,石敬馳不必有莫測高深的面孔;他的面孔是難以容忍的氣急敗壞。
風御騁完美如雕的面孔,有着與兄長一般冷硬的特質;以同父異母的血緣而言,他們相似得如此不可思議!他閒散地扯出一抹笑意,舉杯道:
“我以爲,我們這些年做的再對也沒有了。”
“沒有錯。”石敬馳難掩不屑:“但想到一切的動力全是爲了一名不相干的女子,這口氣怎麼容得下?而如今,你又爲了她,想放棄我們兄弟擁有的一切,去臺灣找她,以一無所有的方式去苦追。要是你問我,我會建議你索性派人去把她擒來,不消二十四小時,那個小丫頭便會躺在你的牀上供你寵幸。”
風御騁沒有兄長預料中的狂怒,尤其六年來他們不乏爲這個話題大打出手的前例,因此他的笑容分外令石敬馳戒備。
“你氣瘋了?”石敬馳小心地問。
“不。”他搖頭:“我能體會你的想法。如果六年前你不讓我看到這張照片。也許我處理女人的態度上依然與你一模一樣,畢竟女人是用來取悅的,何須費心?更別說大費周章了!但,這一個不行。總而言之,明天下午兩點的飛機飛臺灣是不會改變的。”
石敬馳啜了口酒:“爲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
他咧着沉沉的笑,回他一個預料中的答案:“不爲什麼。”
兩隻杯子輕輕碰了下:“希望她是值得你癡狂這麼多年的。”
“我深信是。”
石敬馳勾住他肩膀,輕道:“我真後悔當年攻破‘艾森總部’時,竟然順道貪小便宜地接手了他們的生意。”那真是他這輩子所下過最大的錯誤決定;而這個錯誤可以讓他含恨入殮、槌胸頓足不已。
接手了人家的生意無可厚非,呆的是他居然把任務交給唯一的弟弟去處理,從此便萬劫不復;失去了一個完美無情的弟弟不說,也失去了“驍”組織……唉……
女人禍水,禍水呀……怎麼沒有去立下管制條令來制止這些禍水的蔓延?
“祝好運了,老弟。”
“謝了。這個祝福足以抵消你刻意隱瞞‘她’的消息所帶給我的憤怒。”
兩兄弟相同漆黑的眼眸心知肚明地交會,千言萬語在酒杯相碰後訴盡,各自飲下分別的美酒。
風御騁的故事,就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