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半夜召開的會議,雖不夠正式,也沒有會議紀要之類,但上面一些關鍵內容和細節,還是在會議結束的十五個小時後,也就是10月31日晚上八點鐘,差不多就是“斷頭案”事發後的二十四小時後,由朗金收集整理,傳到了唐立那裡。
唐立看到,也就等於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的羅南看到了。
此時,身爲兇犯的羅南,正在山川女士位於中心城區的一處落腳點。看到梅洙副總監的結論,他就笑起來,還驅使唐立給蛇語發了一份兒。
唐立與山川女士有私下聯絡很正常,現在分區高能中心都知道,兩人頗有“交情”,查到了也不怕,真要是誰認真起來,反而更有趣。
蛇語在梅洙等專業人士的簡單側寫上停留片刻,繞過這段內容,輕聲道:
“重心有些偏了。”
“嗯,是我的錯,手段過於酷烈,由着性子來果然不行。”
羅南坦然承認自家的錯誤。
這回確實是他錯了,典型的“人”比“事”更搶鏡,從會議有關記錄看,各方注意力都在兇手身上,對背後的事件線索反而不夠關注。
“那個掮客身上我留了線索,如果他們不太笨,會找到美德協會身上。那時,我會給他們足夠的指引。”
這時候,蛇語當然要照顧一下羅南的面子,不過說到這兒,她稍稍一頓,卻是低笑:“我倒覺得,那個梅洙說得不錯:您不是由着性子,是壓着性子的。您若真由性子……”
她微微搖頭。
現在蛇語也開始試探着掙開之前被強行束縛的關係,尋找一個新的定位。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大概是傳授給她“無等神力”之後?
羅南並不在意,還問了一句:“我若由着性子呢?”
“大人恕罪,奴婢未曾見得。”
這語調,都不知是莊重還是調侃了。
羅南皺眉:“我以前就沒有任性的時候嗎?”
蛇語繼續微笑:“任性倒是有之,但任性到不顧一切……或許海天雲都‘魔鬼魚’那次算得,但也是一放即收。或許吧,之後我便在雲端世界了。”
羅南很想再與蛇語討論一下這個話題,不過這時候,某個來自“遠方”的消息,讓他微微一怔。消息來自“內地球”,來自武皇陛下,非常簡短:
“已回程。”
然後,就是一組字母數字的混編,應該是航班號?
這……總不會是讓我去夏城航空港接機?
羅南隨即醒悟,將航班號複述給蛇語:“查查這個。”
半分鐘後就有了答案,蛇語道:“這是第七大區飛來十二大區的航班,停靠的是東八二四區的空港,時間是明天下午4點。”
果然……
東八二四區是十二大區首府,跨大區航班在那裡停靠很合理。
至於直接到達東七二五區的航班,相對較少,也不是天天都有。人家千里迢迢到十二大區,從東七二五區過去接一下,也是合情合理。
羅南點頭:“是武皇陛下……這樣的話,咱們去接人,航班有合適的麼?”
蛇語有些爲難:“航班是有,不過您現在的身份芯片不一定能夠過關。”
空白身份芯片在應對日常生活、簡單關卡時挺方便,但要是航班這種強安檢的領域,多少會有些風險。
不是不能試,是沒必要。
真正能夠通過機場安檢和智管中心臨檢的產品,哪怕是美德協會,一天時間內也未必能找到。就像當初帕瓦遭通緝跑路,雖也換了個身份,但還是老老實實從走私線路跑掉。按照明面上的規矩,沒有誰的技術能抗得過智管中心,因爲他們背後就是“開墾團”。
蛇語嘗試提出建議:“或許可以讓那邊的陶琚,或者別的什麼代接一下?”
羅南搖頭:“那不合適。唔,所以要去接人,就要開車或者‘步行’?”
以汪勇這具軀殼的能耐,從東七二五區一路飛奔到東八二四區,二十個小時倒是綽綽有餘。
這回輪到蛇語搖頭:“那還是開車吧,高速飛縱,可能會更扎眼。‘開墾團’一貫是抓大放小,對實力強勁的‘強化者’格外關注,若被衛星或其他監控設備捕捉到,可能會另生事端。”
“行吧,你開車。”
“……好。”
羅南隨口安排了,隨即又皺眉:“武皇陛下竟然沒有給這邊的身份,我怎麼接她?”
“她那邊不知道您的身份嗎?”
“我給她講,見到貌似汪勇的便是?還是就寫個接機牌,上書武皇陛下?”
蛇語輕咳一聲:“您可以再問一句的。”
羅南“呃”了聲,好像剛反應過來有這一招,隨即便有些出神。
蛇語便知他是去發信息了,隔了快兩分鐘,羅南罵罵咧咧“醒轉”過來:
“我說接機,她只說隨你……旁的一句不提,這人秘密主義真是夠夠的。”
武皇陛下想這麼玩兒,羅南也是習慣了,就拍了下沙發扶手:“走吧,加滿油,直接去東八二四區。她在天上飛,我在地上跑,距離是少了幾百公里,可時間簡直了!”
“真要過去嗎?”蛇語不得不再給他提個醒,“這邊雖不像‘內地球’那般,荒野上‘畸變種’遍地,可從這兒到東八二四區,就是從康興權的勢力範圍,轉到伍修德那邊,還會跨越衝突區域。其間關卡林立,而且路政基建也不怎麼樣,二十個小時很緊張的……”
羅南哈哈一笑:“這有什麼,咱們怎麼去的,就怎麼接回來,讓武皇也好好體驗體驗。你可以多帶兩個司機,期間‘內地球’有什麼事兒,也可以去處理嘛。”
這是個荒唐的、也不怎麼聰明的命令,好像就指着武皇陛下的“體驗”過日子了。
羅南知道,但沒想改;蛇語也知道,卻也不再說。
她面不改色,迴應道:“好的,請給我一個小時準備,路上可能要換車。”
她到一邊去打電話,卻又扭頭看羅南。
羅南見她目光有異,順口問了句:“怎麼了,有困難?”
“不,我是覺得,大人如今倒是挺開心的。”
“哈?”
“嗯,難得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