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室亂象已顯,野有遺賢。
特別是武者,被埋沒於鄉野之間的人,數不勝數。
劉正的想法是,京師人才濟濟,找一個漏網之魚,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於是就拖着郭嘉,閒逛南市。
天子腳下,也有流民。
據說是,黃巾軍騷亂之後,背井離鄉的,有錢人。
一年的蹉跎歲月,人活着,錢沒了。
河東楊縣,有一少年,姓徐名晃字公明。
攜母逃難,南市棲身。
本來家資鉅富,一年坐吃山空。
更有老母病重,尋醫問藥,花費巨大。
徐家財富,一病耗光。
徐晃至孝,寧可討飯,侍候母親,也不敢棄母,出外勞作。
徐晃母子的生計,日益艱難。
後來徐晃,想出了一個主意,花了十枚銅錢,找士子題字一副:
代人受杖,一貫十杖;先錢後杖,童叟無欺。
怕人不明白,又用白話文寫一遍:
代替有錢的罪犯挨板子,一貫錢十板,按量計價,先交錢,再受刑。
徐晃不由自主的,感激起曹操來。
若不是當年“五色棍”,刑責不避權貴,杖下一視同仁。
後繼者保留了,五色棍的傳統,爲了公平起見,特許罪犯花錢買人受杖。
既不違反法令,又給權貴一個臺階下。
畢竟當衆受刑,丟的不是人,是面子。
也不知道是誰,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總之,代人受過,成了灰色產業,還形成了,一條利益鏈。
徐晃爲了救母,一個月前,代人生受百杖。
事主見徐晃硬氣,贏得了面子,加賞十貫。
二十貫錢財,母子倆省吃儉用,倒也熬過來了。
如今又到了,代人受過的好日子,傷勢初癒的徐晃,扶着母親,來到南市官坊。
靠着牆沿,拉開橫幅,招攬生意。
有事主罪責兩百杖,說是拐賣良家婦女,被她丈夫堵在南市,告了官。
判罰:兩百杖,活則免罪,死了就丟亂葬崗。
這是最重的天罰,取其聽天由命之意。
監刑官,給了事主一刻鐘,若是找不到,代受刑杖的人。就得事主,親自領受刑杖。
兩百杖,也叫做必死杖。
這是判官恨事主,喪盡天良。
這才加重了處罰。
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該給的一線生機,還是要給的。
這纔有了,一刻鐘的緩刑期。
事主重賞五十貫,買人代刑。
兩百杖,九死無生,誰都不敢接。
徐晃初來乍到,見母親病重,又有事主重賞,就有些心動了。
然而聽完事由之後,徐晃猶豫了。
買賣婦女,天理難容。
若是代其受過,那也禽獸不如。
事主見徐晃心動,便加價一百五十貫,以兩百貫買命。
劉正和郭嘉,來到南市的時候,正碰上徐晃與事主,達成協議。
寫下了楊縣徐晃,隨後咬破手指,就要按下。
劉正大喝一聲:“等一下!”
監刑官上前見禮,問候說:“大人,請吩咐!”
郭嘉問:“河東徐晃字公明,楊縣人。你可知道,是替什麼人受罰嗎?”
徐晃拱手說:“大人,我知道!”
郭嘉又問:“代人受刑。雖然沒有律條約束,但是卻自有行規。十不接,你知道嗎?”
徐晃回答說:“小人背過幾次。”
郭嘉說:“凡是拐賣婦女者,不接!這一條你也背過了嗎?”
徐晃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知道。
郭嘉怒了,居然明知故犯。
徐晃反駁——老母病重,爲孝忘規,以命相抵,又有何不可呢?
劉正說:“拐賣婦女,天理難容!協議未成,不準代刑。”
劉正又問監刑官:“一刻鐘的時限,到了嗎?”
監刑官回答說:“大人,時限剛過。”
劉正便讓監刑官,立即執法。
就這樣,拐賣婦女者的,一線生機,愣是讓,劉正和郭嘉,給斷絕了。
就這樣,當衆拿了事主,重打兩百刑杖。
杖過八十,人無生息。
繼續打下去,完刑兩百杖。
拐賣婦女者,成了一堆肉泥。
麻席一卷,棄屍亂葬崗。
劉正見徐晃,爲了活命,居然同意,代十惡不赦之人受刑。
心中不喜,就不想理會。
郭嘉問劉正:“侯爺,徐晃勇武,你也看不上嗎?”
劉正說:“徐晃勇力,不輸叔至。然而他爲了活命,不擇手段。這樣的人,要來何用呀?”
正在這個時候,一位病入膏肓的老婦人,開口說話了。
徐家門第,亦知忠義,識善惡是非。
奈何老婦有恙,拖累我兒。
這才失了道義,棄了堅守。
侯爺若是,堅持怪罪,老婦願意,一力承擔。
還望侯爺,給我兒徐晃,一個機會。
以免他,流落街頭,淪爲賊寇。
老婦說完,就要下跪磕頭。
劉正忙扶起她說:“老夫人言重了。”
劉正繼續,講自己的道理,人生在世,貴在堅守本心。
怎麼能夠,爲了活命,就忘記了,做人的道理呢?
義之所至,生死相隨。
這纔是做人的根本。
三軍可以易帥,匹夫不可奪志。
郭嘉諫言說:“侯爺,徐晃事母至孝,倒也不是,無可救藥。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怎麼樣呀?”
劉正想了想,於是就說:“徐晃,你得感謝自己,有一個好母親。又有奉孝替你求情。本侯給你三個月時間!”
劉正說完,扔出一卷紀效新綱給徐晃,扶着徐母走了,不再理會身後的兩個人。
徐晃見劉正走了,才從地上爬起來,把紀效新綱收入懷中。
郭嘉說:“徐壯士,我姓郭名嘉字奉孝。是酒侯府,兼孝義中郎將府的,護軍司馬。侯爺一向嫉惡如仇,你可千萬不要介意呀?”
徐晃說:“郭司馬客氣了,喚我公明就行。是我有錯在先,怎麼敢怪罪侯爺。是侯爺當頭棒喝,讓我明白了,做人的道理。”
郭嘉覺得,劉正的表現,有些奇怪。
徐晃是人才,難道不能,遷就一下嗎?
若是一言不合,與大才失之交臂,那就後悔莫及了。
怎麼就不能對徐晃,多一些尊嚴呢?
劉正直接把徐母,送到了醫院,由董奉診治配藥。
又收拾出,一處專門的院子,再派專人照料徐母。
至於徐晃,直接被郭嘉,丟給了陳到,弄了一個,劍兵團的編制,列入訓練計劃。
郭嘉找到了劉正,對他說:“侯爺,你是不是對徐晃,要求太高了一些呢?”
劉正說:“徐晃是可造之材,然而他太年輕了,容易長歪。若是不能改變,有奶便是孃的習慣,將來的成就,極其有限。”
劉正再一次使出了,響鼓敲重錘的絕招。
郭嘉這才明白了,徐晃在南市的舉動,確實犯了,做人的大忌。
無論如何,心中的底線不能丟,否則就不配做人。
安頓好徐晃母子之後,酒侯府再次陷入了,短暫的平靜之中。
陳到恢復之後,帶着徐晃,加強了,對劍兵團的訓練。
蔡琰一改常態,經常與陳到出雙入對。
農曆七月初七,大吉,宜嫁娶。
蔡府張燈結綵,高朋滿座。
酒侯府煥然一新,喜氣洋洋!
經過三媒六聘之後,陳到和蔡琰,終於迎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陳到白馬紅服,誇遊洛陽城,到了蔡府,接了新娘子以後,繞道返回酒侯府。
數裡隊伍,禮儀甚重。
吉時已至,漢帝命人送來賀儀:“天作之合”四個字,高懸喜堂。
盧植夫婦,以男方家長的名義,高堂就坐。
司儀宣號,三呼三拜。
禮成,送入洞房。
大將軍府,差人送來賀禮。
遠在冀州的,車騎將軍皇甫嵩,也送來了禮物和賀信。
屯駐酈縣的,前將軍朱雋,派人送來了,一對玉璧。
中官十常侍,派左豐爲代表,送來賀儀。
盧門七郎,不僅有厚禮相贈,人也親臨了現場。
劉正也不例外。
西園八校尉的其餘四人,蹇碩孫策,劉表傅燮,都有禮物送到。
孫策更是帶着周瑜,親臨酒侯府道賀。
含香作爲伴娘,全程參與了整個婚禮。
劍兵團五大營長,包括新加入的徐晃,都到了婚禮現場。
興漢商會,在洛陽城中的,各位負責人,也送了禮,在英雄酒肆,由專人接待。
世家商會,也派人送上了禮物。
南山城各部,雖然人沒有到,但是心意及時到了。
劉正專門負責,陪同盧門七郎,至於郭嘉,專門招待左豐。
還有一些,有份量的賓客,都由盧植出面接待。
徐晃作爲陳到的,左膀右臂。
這擋酒的任務,由他一力承擔了。
大宴持續了,兩個時辰,陳到終於找到了機會,溜回去享受,洞房花燭夜了。
郭嘉想要,聽牆根兒,被守護在外面的徐晃,從角落裡揪了出來。
大多數人都散了,只有袁紹和曹操,留了下來。
袁紹問:“七郎,怎麼你的酒侯府,反倒成了,龍潭虎穴了呢?”
劉正藉着酒勁說:“二師兄,你可別害我,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
袁紹說:“七郎,河東衛家家主,衛伯儒,差人來說,願意息事寧人,不再追究。”
曹操也說:“陳留衛家家主,衛茲,也有曹府人情,要我代爲說項。衛仲道的事情,河東衛家,不再追究,七郎大可放心。”
劉正冷冷的一笑:“呵呵,不再追究。酒侯府上下,是不是還得,三跪九叩,感激河東衛家的,大度哪?”
劉正很是憤怒,真是豈有此理呢?
郭嘉送走了左豐,迴轉小院的時候,恰好聽見了,曹操和袁紹的話,也聽見了劉正的,悲憤之言。
於是就問:“兩位大人,河東衛家,鬧市截殺漢帝親軍,十二名勇士,當場罹難。如今衛家,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讓酒侯府認命,真以爲河東衛家,可以隻手遮天嗎?”
袁紹說:“七郎,冤家宜解不宜結。衛仲道已經廢了,再糾纏下去。只怕會,對酒侯府,不利呀!”
曹操也說:“豪強世家,根深蒂固。七郎何不見好就收,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劉正酒意全消,冷笑着說:“好一個冤家宜解不宜結呀?好一個見好就收呢?”
劉正接着說:
兩位師兄,死的那十二個人,可是從討伐黃巾軍的,修羅場中,浴血拼殺出來的。
他們沒有,被黃巾軍逆賊殺死,反而死在了,河東衛家的手中。
他們拼出了,一個太平盛世,卻被躲在安全區內的人,給算計死了。
他們拼死保護的百姓,卻成了殺害他們的兇手。
不給他們討回公道,酒侯府上下,何以面對世人呢?
袁紹說:“七郎,河東衛家,也死了三百人,連嫡系公子衛仲道,都成了廢人,這還不夠嗎?”
劉正不想糾纏不清,直接了當的問:“兩位師兄,酒侯府決定——對河東衛家動手,你們打算,如何選擇呢?”
袁紹說:“七郎,袁家不能放棄衛家。任縣侯府,兩不相幫。”
曹操也說:“七郎,昔陽亭侯府,也不能參與。”
劉正意興闌珊的說:“好了,我知道了!奉孝,替我送送,兩位師兄。我不勝酒力,就先行告退了!”
隨後他轉身就離開了,不想再聽什麼,放過衛家的說辭。
郭嘉,送走了曹操和袁紹之後,就來到了劉正的身邊。
郭嘉問:“侯爺,咱們應該怎麼做呀?”
劉正說:“奉孝,讓情報部放出消息——河東衛氏,家資鉅富;十億貫錢,用來鋪路;百萬蜀錦,東山繞樹;四海龍王,不敢生妒。”
郭嘉點了點頭,自古財帛動人心。
這消息一傳出去,漢帝應該,有所行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