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利回到馬嶺關大營的時候,四周靜悄悄的,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負責主持營寨防務的都尉,在第一時間就完成了交接,這就是大軍主將和普通都尉的區別,臨場應變能力的不同。
要是碰到膽大心細的人,一定可以抓住有利的時機迅速的上位,而不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自保之策。
高利搖了搖頭,沒有經過南山軍校系統學習的人,總感覺欠了那麼一點兒火候。
攻打馬嶺關的戰鬥,因故暫停一天,雖然說不會影響大局,但是給了左尉部黑山軍喘息之機。
得到短暫休整的左尉部,再次面對興漢軍的時候,無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會有很大幅度的提升。
興漢軍休整了一天,沒有外部壓力的左尉,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日夜趕製守關武器。
馬嶺關上的守關物資,肯定會會得到最大限度的補充。
五百黑山軍將士全力以赴的趕製滾石和擂木,興漢軍就得讓將士們用血肉之軀來完成消耗任務。
高利不想責怪什麼,畢竟保護馬鈞的任務高於一切,只是把那個默守陳規的都尉,永久的列入了黑名單,但凡他主持的戰事,都不再啓用那個人。
又是太太平平的一夜過去了,高利在點卯之後,立即開始佈置攻關任務。
爲了增加攻關的力度,高利經過慎重的考慮之後,決定將攻關梯隊的兵力增加到一千人。
只有足夠多的兵力,才能帶給守關的黑山軍巨大的壓力。
日上三竿,興漢軍第一梯隊的攻關隊伍,順利的進入了前進基地。
馬嶺關上,左尉站在城門樓前,望着整裝待發的興漢軍將士,不由自主的冷笑連連。
荷花就站在左尉的身邊,看着四周堆積如山的守關物資,對於興漢軍攻關將士接下來的命運,她根本就不敢想象。
攻關如期展開,千人攻關的場景,在自行弩砲部隊的強力掩護之下,登城梯和爬牆雲梯順利的架在了馬嶺關城牆上。
爬牆的將士單手舉盾,至於手中的朴刀,則是被綁在了背上,在接近城牆頂端的時候,一般都是先以圓盾還擊,找到有利的時機,才取刀交戰。
左尉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展開反擊,而是等到興漢軍將士爬到了三分之二的位置以後,才讓守關的黑山軍頂着陶罐彈雨,用滾石和擂木對付爬牆的將士們。
興漢軍以一千人爲梯的密集攻擊陣形,雖然說增加了攻關的力度,但是卻成了守關部隊的活靶子。
僅僅是第一輪的滾石和擂木,就有一百多興漢軍將士埋骨馬嶺關下。
荷花聽着那聲聲入耳的慘叫聲,她的內心倍受煎熬。作爲一名情報員,她面對這樣的犧牲卻無能爲力。
戰鬥持續了整整一天,負責攻關的興漢軍將士已經換上了第六梯隊,馬嶺關下已經血流成河了。
興漢軍的損失已經超過了三千人,高利看着那一串長長的名字,一將功成萬骨枯,馬嶺關下留下了英雄的傳說,這些都是興漢軍將士用生命書寫的。
馬嶺關上,荷花看着來回運送守關物資的黑山軍將士,她的心就更痛了。
左尉依舊在巧舌如簧的鼓舞士氣,守關的黑山軍將士,由於關牆的保護,受到的損失微乎其微,只是堅守在關牆上的人,都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荷花秘密的召集了運送輜重的五十人,只說了一句話:“我的戰友正在流血犧牲,我們也是興漢軍中的一員,應該站出來支援戰鬥。”
左尉回到軍營的時候,荷花已經準備好了酒菜,累了一天的黑山軍將領,肆無忌憚的喝酒吃肉。
滴酒不沾的左尉,也徹底的放縱了一回,三杯范陽燒酒,二話不多說就進到了肚子之中。
范陽燒酒本來就烈,再加上荷花爲了確保成功,還在裡面加了料。左尉等人一個不落的進入了圈套之中,成爲了復仇女神的俘虜。
荷花讓梨葉把左尉等人綁了起來,關入了軍營的雜貨倉庫之中。
爲了確保萬無一失,由梨葉帶領十人在四周警戒,荷花則親自出面,走向了馬嶺關長城的東門。
她打算用左尉的令箭接管東門,迎接興漢軍主力進入馬嶺關。只是令人覺得惋惜的是,她成功的接管了東門,卻又在打開關門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有一個伍的漏網之魚,居然利用關牆上的滾石和擂木,攻擊守在東門的城門洞內的荷花等人。
一柱香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是卻要了荷花等人的性命。
當高利帶着人殺入馬嶺關的時候,荷花等人卻倒在了衝鋒的道路上。
四十一個人,牢牢的堵住了馬嶺關守軍一柱香,爲興漢軍主力攻克關卡,贏得了最寶貴的時間。
高利看着荷花等人的遺體,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讓後續部隊前去與梨葉等人匯合。他親自命令後勤保障部隊,以正式的興漢軍烈士的標準,收斂眼前的這些勇士們。
戰爭的殘酷和意外,讓高利明白了很多東西。荷花等人的光榮犧牲,讓更多的人看到了希望。
高利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可是面對犧牲的荷花等人,他還是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馬嶺關終於攻克了,可是興漢軍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高利親眼看着荷花等人入斂。
負責替荷花整理遺體的野戰醫院隨行人員,發現了一封信,信是留給左尉的。
自古忠義難兩全,荷花爲了興漢國,不得不放棄了夫妻之義。只不過在盡忠職守之後,她在生命的彌留之際,還是想着替同牀共枕的男人,爭取一絲活命的機會。
高利看着手中的這封帶血書信,心中也是感慨萬分——荷花爲了興漢軍付出了生命,也背叛了左尉,這最後的遺願,到底是不是一個錯誤呢?
只不過高利並沒有截留這封信,而是與梨葉匯合之後,交給了酒醒的左尉。
左尉看完信之後,沉默了很久,直到天亮的時候,他才恢復了神智,問出了第一個問題:“高校尉,荷花在哪裡,我想要見她最後一面可以嗎?”
高利沒有理由拒絕,也無法拒絕左尉的要求,左尉和荷花都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道。
按照荷花的遺願,左尉的請求是合情合理的。
高利也不想做什麼棒打鴛鴦的惡人。都已經是最後一面了,就算是他給手下敗將的最後一點尊嚴吧!
荷花是左尉親手埋葬的,就在馬嶺關東門外的小山坡上,那裡也是興漢軍犧牲將士的陵園。
墓碑上的字是左尉用自己的血染紅的,荷花並沒有給他留下多餘的東西,只有那封帶血的信,以及信中那最後的請求——黑山軍的理想是註定無法實現的,有夢想值得稱讚,關鍵還是要選擇一條正確的道路。
左尉把信小心翼翼的展開,隨後又貼身收藏了起來。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替荷花完成人生的夢想。
高利問:“左將軍,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左尉搖了搖頭,緩緩的說:“荷花的夢想,就是我的未來。”
人生就是這樣奇怪,爲了荷花,左尉願意改變自己的立場,放棄曾經的理想。
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自己需要珍惜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呀?
左尉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荷花,馬嶺關下屍橫遍野,五百黑山軍將士戰死四百餘人,興漢軍陣亡一千八百餘人。
這是一場沒有勝利者的戰鬥,要不是荷花突然出手,左尉的守關部隊也堅持不了三天。
興漢軍不惜一切代價的強攻,也讓左尉部的黑山軍將士,遭遇了雙重的壓力。搬運守關物資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高強度的戰鬥,對身上造成的損害非常的巨大。
馬嶺關的戰鬥結束了,可是發生在這裡的故事並沒有結束。左尉沒有返回抱犢寨,而是離開了黑山。
至於具體的去了哪裡呢?
沒有人知道,反正他和高利再也沒有任何的交集。
殺害荷花的兇手死了,是左尉親自動的手,據說拿起刀的那一刻,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