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羅南甚至想放棄推薦信的資格了。
天南星研究所如此破敗，顯然沒有受到上層的重視，研究經費是否充足都是一個問題。
更可怕的是，這個研究所裡本來就只有三個人，除了修教授之外，就是他的女兒和女婿，然而三個人各自忙各自手頭的項目，連個助理都沒有，情況實在有點不妙。
修教授和女兒的關係，更是緊張到了在羅南這個外人都肆無忌憚地撕破臉皮的地步。
羅南打了退堂鼓，但是老頭卻臭着臉說：
“你是博寧學院新的推薦人選是吧？你跟我來！”
說罷，他也不理會女兒，直接大搖大擺地往實驗室的方向走了回去。
羅南面色平靜，衝着修教授的女兒微微行禮，便跟了過去。
雖然對這個地方已經沒有了什麼期待，但是既然來了，不妨去看看。
很快的，在修教授的帶領之下，羅南來到了一個大型實驗室中。
只是第一眼，羅南就被震撼了！
天南星研究所看似十分破敗，但是這間大型實驗室，實在是太豪華了！
各種組裝機甲的車間，全自動的流水線以及助理機器人，堆滿原初石和精煉鋼材的透明倉庫！
還有一尊兩人高的單人機甲原型機！
這一切，簡直奢華的不能再奢華了，和外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突然間，羅南有些懂修教授和自己女兒之間的矛盾了。
……
看到羅南臉上震驚的表情，老頭非常不屑：“沒看過大場面？”
“聽說你小子也是個貴族，怎麼一副窮酸樣？”
老頭的刻薄，羅南自然是忽略了，他只是笑了笑：“這尊機甲很漂亮！”
他這個人很少說廢話，通常直指本質。
那尊機甲真的很漂亮。
這種漂亮，不是美工外形上的，而是設計上的。
機甲的每一個棱角，都彷彿經過了最細膩的修葺，符合流體力學原理。同時，關節鏈接也做到非常完美，儘管羅南沒有駕駛過，也能看出來，這尊機甲一旦發動，定然是雷霆萬鈞之勢！
這就是暴力美學。
老教授意外地看了羅南一眼：
“你也覺得這尊機甲很漂亮？”
羅南再次點了點頭。
修教授冷哼一聲：“不用爲了捧我臭腳而說違心話！在帝國軍事學院那羣蠢貨眼裡，這尊機甲就是一臺廢物！”
“廢物？爲什麼？”羅南皺眉。
修教授眯眼：“你聽說過【過載】麼？”
羅南自然知道：“機甲的動力系統進入超級運轉狀態，過載期間，機甲性能至少會提升50%。過載之後，機甲會進入一定時間的衰弱期。”
修教授點頭：“基礎還算可以，但你們對過載一無所知。”
“所謂過載，無非是通過一些特殊的技術手段，讓機甲擁有超出現有體系和標準的戰鬥力而已。伴隨着機甲製作工藝的提升，過載的標準也會越來越高。”
“但是近百年來，過載標準進入了一個死衚衕。”
羅南敏感地問道：“冷凝系統的問題？”
修教授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羅南心裡暗笑。
我怎麼知道，我有十四年寒窗苦讀的知識打底，還有諾亞那裡的黑科技，自然知道帝國軍部面臨的問題。
機甲過載技術沒問題，但是冷凝技術卻始終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目前的情況是，很多機甲進入過載之後，就直接報廢了。
這樣的結果不是軍部想要的。
不過羅南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底細和盤托出。
他只是很恭敬地說道：“我聽說您的研究領域是這一塊，在來之前，特意學習了一下。而我本身，對機甲的動力系統，也非常感興趣。”
老頭顯然不買賬，他狐疑地看着羅南：
“你年紀太輕，如果再大幾歲，沉穩一點，說不定我就會留你下來當助手。現在麼，算了吧。”
羅南也不着急，只是望着那尊還沒有上色的機甲問道：
“請問過載系統和這尊機甲是廢物又有什麼關係呢？”
修教授本來很不耐煩了，但是看到羅南滿臉認真，終究是臉色稍緩，嘆氣說：
“這尊【狂熱之源】是我畢生研究的大成之作，事實上，二十年前，我就把設計方案提交上去了，然而原型機並沒有通過軍部的審覈。”
“原因就在於【過載】上。我始終沒有解決過載的問題。”
“【狂熱之源】配備的是我自己研究的新一代動力引擎，過載之後，機甲性能會提升70%，但是……在實驗的過程中，機甲過載之後，發生了自爆現象……”
說到這裡，老頭的語氣突然變得無比蕭索：
“當時的駕駛員，是我平生唯一的弟子。雖然那次事故並沒有奪去他的性命，但也落下了終生的殘疾，五年前就先我一步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臨死的時候，還告訴我一定要堅持下去……可是我怎麼堅持？”
“冷凝系統是整個帝國都解決不了的死結！”
老頭越說越搖頭：“這尊機甲就像一個炸彈，我只能點燃引爆它，卻不能讓它安靜下來。這樣的機甲，又有什麼用？”
“這樣的機甲，不是廢物又是什麼？！”
羅南深吸一口氣，看向那尊【狂熱之源】的目光有些灼熱起來。
“我覺得它不是廢物。”
老教授面色冷漠地說：“你不用安慰我了。這他*媽就是一個廢物。二十多年來，我把所有心血都投了進去，帝國撥下來的經費我全部砸在了它身上，可是它呢？它害死了我最聰明的弟子。”
“你也說了，這尊機甲很漂亮，因爲它是我徒弟設計的——他真的是個天才，都是我害死了他——因爲這尊機甲，我和我女兒的關係也變得越來越差。”
“她覺得我不該把所有精力都投在這方面，她覺得研究所的經費分配不公，她已經受不了我了。”
老頭子言談無忌，冷笑着說：“看到她看向我的眼神了嗎？她以爲自己僞裝的很好，但是我早就看出來了，她想我死！這樣她就能用我的名義去申請經費了。”
“這尊機甲就是魔鬼！它吸乾了我一輩子的心血，它殺死了我的弟子，它離間了我和我女兒之間的感情！”
“現在你知道了這家研究所背後的情況了嗎？你既然能拿到推薦名額，應該也是有點本事的，跟着我純屬荒廢，走吧走吧！”
老頭子嘮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終於下了逐客令。
羅南欲言又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中年婦女又出現了。
她手裡端着一碗湯，低眉順眼：“父親，這是今天的藥。”
修教授不耐煩地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
“你走吧，我一會兒就喝。”
中年婦女衝着羅南無奈一笑，最終離開。
下一秒，修教授便拉過一臺儀器，取過那一碗湯藥進行分析。
很快的，屏幕上的結果顯示出來了。
“凱羅尼葉酸？”
羅南看到了一個特殊的名詞。
老頭哼了一聲：“你小子年紀很輕，見識倒不少。”
“半年前她就藉着我肺病的由頭，在我的藥裡給我下毒了。這種慢性毒素可以讓人的大腦提前衰老。”
“這就是我的女兒。”
“這就是我的研究所。”
“年輕人，這裡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走吧。”
老人說完之後，將那碗湯隨手倒掉，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他的臉上充滿了蕭索。
然而羅南卻改變了主意。
他鄭重其事地說：“教授，我是來面試的。”
“您不給我機會就趕我走，不太好吧？”
老頭兒怒極反笑。
“果然是不識好歹的年輕人！”
“你想要留下來，沒問題！”
“這份卷子，給你四十分鐘，我要一個滿分！”
說罷，他身前的熒幕上，就出現了一張密密麻麻的卷子，上面都是機械、動力學相關的知識題。
“給你我的權限。我去睡個午覺！”
老頭冷笑說：“如果拿不到滿分，就給我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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