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後來的史學家如何研究這場戰役,都始終望洋興嘆,那就是林字軍通過向恆星鳳凰投射干擾其磁場的炸彈,怎麼就最終誘發了那場被後世冠以“太陽鳥”戰役的關鍵環節——恆星鳳凰前所未有的巨大耀斑?
那樣精密而且龐雜的計算量,那樣準確的捕捉到那個模型,並且以極大的魄力拍板並調動全軍的力量這麼去做……這其中透露出來的魄力,令人瞠目結舌,從這個程度上來看,曼斯坦因栽在他的手上,委實不冤!
當曼斯坦因看到林字軍化作光點而來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跌入了一個針對他這支軍團的算計中,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這個算計會這麼狠厲而且天馬行空。
“是鷹國人!是他們的詭計!”
“……太可怕了……”
“瘋子,瘋子……引發了恆星的風暴,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難道他們不知道他們同樣也暴露在太陽風暴之下嗎……”
“對方的指揮官林海……他是惡魔啊……”
未來的歷史會這麼記述這場戰爭呢?而令所有蘇薩人引以爲傲的榮典之上,又該怎麼評判他這位原本應該趁着這番世局建立不世偉業雄心萬丈的將領呢?
直至這一次,曼斯坦因才深刻的感受到了一切終究成空的虛妄和錯覺,那擊破了四國艦隊的首戰,挺進了鷹國國境,勢如破竹,在宇宙大戰中開闢嶄新形勢的偉功,那種志在必得的心懷激闊,在這一刻,都變作吉光片羽,雪爪鴻泥。
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妄感擊中了他,以至於他頭部微微眩暈,等到洶涌的人聲傳入耳裡的時候,他纔有些踉蹌的從指揮席上站起來。
“林字軍開火了……發動了齊射……”
“護盾呢!護盾呢?”
“護盾失效,打不開……其他艦……也一樣……”
在一系列炫目的光影和四周圍突然爆發的火光中,曼斯坦因看到一發又一發的能量主炮炮火命中己艦羣之中,很多戰艦此時根本是沒有護罩防禦的不設防狀態,全靠鋼鐵之軀去抵擋那些動輒就是數千度高溫的能量炮彈,自然是裝甲被犁得崩飛熔解。爆炸此起彼伏,壯觀又壯烈異常。一貫將敵人至於毫無反抗能力屠滅情況之下的蘇薩艦隊,此時反倒變成了靶子這樣的角色,情勢顛倒過來,林字軍一艘又一艘的戰艦主炮怒放,噴吐着洋洋灑灑的光彈扎入蘇薩艦羣。
蘇薩戰艦集羣,是一片火紅色的海洋。
在一陣巨大的震顫中,曼斯坦因沒能站穩,被大力拋飛在地,他手扶着欄杆站起來,額前有鮮血熱流劃過滴落在地,艦橋內的軍官參謀們東倒西歪,剛剛一發炮彈轟中了戰艦的左舷。
他看到一部分蘇薩戰艦開始有了動力,甚至還有的張開了微弱的防護罩,有的憑藉動力系統的恢復,調整艦體,向林字軍發動反擊,但不過也是杯水車薪。
米爾韋斯出現在通訊稍有回覆的屏幕上,這個他手下第一的猛將此刻面容上滿是毅然決然,“我們的機甲和太空戰機還有一部分可用,對方看這股架勢,是要和我們打接近戰,我敢保證他們的光學瞄具在剛纔的磁暴中也遭到了損壞,所以基本上也只能通過手動瞄準,這意味着我們的交戰距離將足夠近,等同於近身肉搏。等他們到來的時候,我們可以用尚存的機甲和戰機反擊……”
曼斯坦因嘆了一口氣,“也只有這樣了……”
他知道,這些反擊其實已經根本沒有太大的作用了,機甲和戰機同樣也是大部分電子系統失靈,完全只能靠着機師駕駛員自身去戰鬥,性能大大降低,無異於飛蛾撲火。
但是蘇薩人的鐵血軍事體系讓他們歧視戰敗者,所以他們不能言敗,投降這種事,更是恥辱。
無數的機甲和戰機羣在蘇薩尚能作戰的戰艦炮火流光的掩護下,撲向林字軍。
米爾韋斯沒有猜測錯誤,林字軍的大部分火力精密瞄準儀器也效了,至少已經不是這短時間可以修復的,要圍殲蘇薩艦隊,他們此時就必須靠的足夠近,至於近到什麼程度,大概要縮短到百公里以內。這個距離對於兩支艦隊在太空,簡直就是親密接觸,貼身肉搏了。
而林字軍這邊,除了戰艦火炮和導彈在連續發射之外,所有林字軍的太空戰機師和戰機,也同時飛了出來,迎向蘇薩人的機甲和戰機。
但是情勢也不容樂觀。因爲就從剛纔的磁暴結果來看,林字軍在機庫被保護的戰機和機甲幾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大部分性能沒有衰減。而對比起來蘇薩人只剩下基本性能的機甲戰機,結果似乎已經有了定數。
林海已經進入了機庫之中,置身命運機甲的座艙內。
李晴冬的影像從懸浮屏幕上傳來,“命運達到出擊狀態,你在出擊之後,由賈森等人會率領一個二十架左右的護航編隊跟隨着你。雖然曼斯坦因的關係重大,但是你不要忘記了,你現在也是我們最重要的主心骨,絕不能有失。”
曼斯坦因是敵人的首腦,是蘇薩聞名的名將,將他生擒,其價值重大,意義非凡。林海必須親自去做這件事,只有命運機甲,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達成這一切。
“放心吶。”林海對李晴冬點了點頭。
後者睜着大眼睛,終究是知道這個主兒的性子,無可奈何的一嘆氣,對身旁的人道,“解除桎梏鎖,打開彈射出擊通道。”
“命運——出擊!”
冬雪號加速通道飛灑出繚繞的火花之間,命運已經如一發炮彈般飛射宇宙。
說是賈森率領精銳編隊從旁護持,但事實上沒有人追的上那架機甲的速度。
搭載了噴射推進模塊的命運像是深夜狂風暴雨間掠行的海燕,將賈森等二十架機甲遠遠甩在身後,一騎絕影的穿過了蘇薩人燃燒的戰艦地帶,衝向了他們的中腹。
如果是正常的作戰,哪怕林海搭載的是十五代機甲命運,此時也是在找死。
但是在電子系統完全癱瘓的蘇薩戰艦羣,林海就像是一隻敏銳迅捷無比的猿猴,在笨重的大象羣之間穿梭。
那些沒有任何電子輔助,全靠人力來運轉手動控制的戰艦近防炮在命運的眼前,如同一個小孩用放慢了二十倍速度的水槍在射擊自己般遲緩。
這個過程中,亦有蘇薩的不少機甲或者戰機看明白了他的企圖,於是不顧一切前來阻止。但是在命運的面前,這一切都不過是螳臂當車,被一一擊爆。
林海一路神擋殺神的突破,命運落在一艘戰艦之上,手一擡,手臂之間的一發火神炮直接將戰艦表面上的一座對準他的炮臺炸個粉碎。
命運立定,擡起頭來,似乎是在鎖定曼斯坦因那艘旗艦的位置,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的時刻,突然兩架不知何時隱匿在這艘戰艦下部的機甲忽得從兩側躍出,動作整齊劃一,兩架機甲手上匹練的離子刃左右朝他攻殺過來。
這兩架機甲明顯和其他制式機甲不同,機甲上有更多的披掛,而且製造上面更可見諸多獨到匠心,很明顯,這是蘇薩人的高手。而且對手的機師,至少也是在十級左右,如果在平時,林海陡然應對這兩個蘇薩機甲高手,恐怕還有些艱難。但這個時候,蘇薩艦羣的電磁破壞和故障同樣延續在了這兩位機甲師的身上,這讓他們發揮不了所操控機甲的五成實力。
命運突如其來的一個轉身,左側的離子刃被它避過,同時手上的一把離子匕首已經亮起,在右側那名機甲師一劍直戮過來之時,林海已經先一步將匕首扎入了對方的駕駛艙。匕首對劍刃,本就要短一些,而且面對最無花俏的直戮,林海可以直接先發制人,只有實力遠遠超越的壓制,方能辦到這一點,估計對方的機甲師,也是發揮不到一半的機甲性能,憋屈到死不瞑目。
命運右手持匕插入那架機甲心臟,然後左手拍在那架機甲身上,那架機甲向後倒去,命運則借力高速一退,持匕手臂旋身插入左側回過來展開劍勢的第二名機甲師的座艙之中。
那名機甲師展開的劍勢頓消,彷彿高川大河土崩瓦解。機甲就那麼掛在命運的離子匕首間。
林海撤手,兩架失去機師生命的機甲漂浮開來,然後猛地被拋向宇宙虛空,命運腳部的推進器噴薄而起,再度穿越數艘戰艦,朝着目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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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斯坦因旗艦之內,米爾韋斯衝了進來。
米爾韋斯的戰艦剛纔曼斯坦因旗艦進行了駁接,這個曼斯坦因亦是弟子亦是朋友的手下第一猛將,在這個關頭,來到了他的面前。
“波託斯和勒內剛剛戰死……他們都是躋身我蘇薩戰神堂的人物,本應該跟隨着我的征伐爲他們帶去榮耀和權勢,如今卻遭逢這樣的境地……是我的失誤……我葬送了蘇薩如此多英勇的戰士……”
“將軍!”米爾韋斯那張英朗的臉此時也彷彿一昔之間滿是滄桑,他看着這個平時器宇軒昂,但此時額頭滿是鮮血,似乎一瞬間蒼老的戰爭導師,心中盡是悲涼。
曼斯坦因仰起頭,似乎在看那冰冷的鋼鐵天花板後面的無盡星河,“米爾韋斯,你說,這場征途,是我們錯了嗎?”
米爾韋斯沒有開口,在這場世界大戰中,有的人可能成爲傳奇生命,走上血與火鑄就的王座和巔峰,而有的人,則註定去不到終點,提早謝幕退場。
“米爾韋斯,到這一刻,你會不會後悔,若是當時不是我點了你入我的軍團,或許也就不至於遭此一厄了。你可能在其他的軍團,運氣或許會好一些。”
米爾韋斯俊朗的臉變得溫和,“將軍,我是軍人,作爲軍人,能夠最終歸宿是星空中的戰場,其實是一種榮幸,更何況,今時今日,死於這場壯觀的戰爭,也不至於遺憾了。”
“說得好,我沒有看錯你,你真的是好小夥,像你這樣的小夥子,要是戰爭結束回國,一定會成爲許多美麗少女目中佳偶的!”
米爾韋斯臉上露出一些紅潮和無奈,“將軍,這種時候了……您還開這樣玩笑。”
曼斯坦因緊接着道,“這場戰爭是正義還是非正義,是爲了蘇薩國民未來生存之根基的擴展,還是對他人野蠻暴虐的侵略,這已經不重要了,我們其實也置身於身不由己的漩渦中,任由得這時代洪流起舞,這是我們的榮耀,也是不幸之悲哀啊……”
宇宙裡,那道紅芒正穿透各艘戰艦的間隙,飛掠而來。
曼斯坦因嘆道,“林海來了,他要得到我。但我曼斯坦因仍然要爲蘇薩帝國盡最後的職責,我們不能落入他的手裡。只是可惜了你們,如此年輕,風華正茂啊……”
米爾韋斯握住他的手,微笑道,“老師,能和您共同作戰,見識這衆多的風景,我已無悔此生了。”
曼斯坦因點點頭,兩人相視而笑。
命運即將接近那艘戰艦的當口,林海眼睛迅疾一睜,機甲凌空懸停。
遠方的戰艦各部分從內向外膨脹,然後漸次爆炸,自毀裝置啓動,整艘旗艦開始崩解,無數蘇薩戰艦在這一刻更是目瞪口呆,眼睜睜看着曼斯坦因的旗艦,在視野裡化作熾烈的光團,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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