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事情,戰勝了伊雪逃避本能,她正視蘇小菜,喃喃道:“你想表達什麼?”
蘇小菜眨眨眼:“其實我本來不想跟你多聊的,不過你剛剛說沒回養的動物都傷着薛祉藝,我覺得很奇怪。”
蘇小菜轉頭,看向蹲久了乾脆坐地上的薛祉藝,“哥,你會傷害貓貓嗎?”
薛祉藝茫然,抱着鴨梨蹭,“喜歡貓貓呀。”
鴨梨舉起爪子醜拒,那表情,傲嬌得很。
“鴨梨是指很兇的母貓。”蘇小菜暗示已經很明顯了,像鴨梨這樣的貓,跟薛祉藝鬧,都會收起爪子。
薛祉藝又怎麼可能會被小動物傷害。
伊雪瞳孔緊縮,每次薛祉藝被傷,都是外人告訴她的,她只見過薛祉藝養的小動物發狂,而兒子確實傷到了。
“你想說,傷薛祉藝的人,不是小動物,而是人?”
蘇小菜沒否認,也沒肯定。
“你兒子的異能很好用,是非常棒的才能……”
伊雪心裡空空落落,耳朵聽不進去更多的。
她突然雙手捂臉,很崩潰,她自詡愛孩子,可她知道自己內心深處嫌棄兒子是個自閉症患者。
不能繼承家業,還要考慮他未來,如果他們先走了,他怎麼辦。
她只想到這些,卻從來不想他想要什麼。
養了那麼多年兒子,到頭來,還不如一個見過兩面的外人瞭解他。
蘇小菜靜默。
壓抑的抽泣聲,在這個開放的空間並不會被放大。
哭了好一陣,薛祉藝似乎意識到哭的人是自己媽媽,他站起來,慢慢挪動,然後拍拍伊雪肩膀。
伊雪捉住薛祉藝的手,淚眼婆娑,“對不起,對不起……”
佯裝出來的疼愛,終究是有瑕疵的,兒子很少喊媽媽,以前薛祉藝傷了後,在她面前喊痛,控訴的語氣,讓她總感覺兒子在指責她。
回想過去總總,薛祉藝更有可能是在求救,控訴的對象,不是自己,是薛慧藝。
薛慧藝不止欺負別人,暗地裡很可能還欺負自己的孩子。
她還怪過薛祉藝不喊薛慧藝妹妹。
是她不對,是她不對,忽略薛祉藝也是個完整的人,他智力並不算低,有常人六七歲思考能力。
哭聲止住後,薛祉藝又轉移了注意力,集中貓貓身上。
伊雪擦擦眼淚,“抱歉,失禮了。謝謝你們的提醒。”
“不知道這三隻貓賣不賣。”
“你覺得我缺錢嗎?”蘇小菜翻白眼。
再次被嗆,伊雪沒惱,這人的習慣很難改,有錢能使鬼推磨,習慣用錢打發人,第一時間她只想到這個方法來討好兒子。
“那……我們告辭了。”伊雪拉着薛祉藝的手,“小藝,回去我給你買貓,真的貓,好不好,不要麻煩蘇小姐了。”
薛祉藝纔不上當,一手甩開,每次都說給他貓,結果都是機械貓。又躲到季理身後,“我住這裡。”
季理目光幽幽,這小子是個祖宗,留在這絕對不行。
不過莊園是蘇小菜的,還要看蘇小菜的意思,估計她也不樂意收留他。
蘇小菜確實不願意留薛祉藝,說到底,他是薛家人,目前仍在對立階段。
何況那位修改錄像的異能者,很可能在薛家裡。
多接觸薛家人,就等於多一層風險。
薛祉藝我行我素,聽不進不感興趣的東西,一個大男人,撒起嬌來超自然,不理睬伊雪,如何哄都沒用。
保鏢一動,他就死死捉緊蘇小菜和季理。
蘇小菜覺得他比自己還要牛逼。
兩個保鏢愣是沒辦法帶走他,蘇小菜的定製外套,更是被扯爛了,搞不定,這小子哇哇叫,宰豬似的。
“蘇小姐,能麻煩你收留他一晚嗎?我回頭帶幾個人來接他回去。”
“不回去。我要跟着妹妹。”薛祉藝倔犟,家裡那個討厭鬼雖然離開了,但他不明白什麼是坐牢,總覺薛慧藝會回家,他討厭那個有薛慧藝的家。
蘇小菜上下打量薛祉藝,摸摸下巴,收留也不是不行,“這裡不能隨意出入,如果他要留在這,你們以後都不能再進來,唯有他放假,才能出去。”
武帝竹苗現在黑市炒到天價,武帝筍更是高得離譜,十萬一根,有錢人更願意吃食材,而不是吃藥。
季理的別墅如今也是實驗室一部分,裡面很多機密,薛祉藝一旦留下來,想離開,就不是薛家能決定的了,甚至,蘇小菜也不能全權話事,不能說放人就放人。
“薛祉藝,回家。”伊雪知道輕重,必然不想他留在這,連忙呵斥。
這地方,看着風花雪月,實則機密重地。
薛祉藝幽怨,還是不肯,他就要在這裡。
“你們不能帶我走,我是竹子,我要種在這裡。”
蘇小菜側頭去看季理,季理眼眸裡冒出淺淺的慍色,不仔細觀察,很難注意到。
這些貓已經是主子了,薛祉藝還要來當主子?
她挽住季理手臂,他看過去,見她露出俏皮的笑,頓時所有火氣澆滅。
行吧,如果薛祉藝要留在這,也只能住在新建的住房裡,不會打擾到他和她。
伊雪力氣不夠,沒辦法拉動薛祉藝,“你們等一會。”她只能喊救兵。
聯繫上薛斐庭,薛斐庭知道自家去了蘇小菜地盤不肯走,頭大無比,家裡的兒女,沒一個省心的。
薛祉藝的舉動,跟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薛斐庭說什麼都要把薛祉藝弄回來的。
於是他又派去三個保鏢,一共五個保鏢,把薛祉藝捉住,綁回薛家。
真五花大綁,蘇小菜都覺得薛祉藝有點可憐了。
薛家夫妻以爲將人捆住搬回家就穩妥,等過段時日,薛祉藝就會忘記。
結果大錯特錯。
伊雪還沒鬆口氣,薛祉藝開始絕食,有貓也不好使,雪白的小貓咪,是伊雪買回來的,完全馴化的寵物貓,毫無攻擊性,呆萌呆萌。
缺少蘇小菜家那些貓的靈動和活躍,薛祉藝明顯不太喜歡。
薛祉藝的絕食不同於普通的斷掉食物,他再次封閉自己,不願意接觸外界。
有人喂就吃一點,沒人喂就發呆,症狀比以前還要嚴重。
快把伊雪愁壞了。
薛斐庭卻認爲過段時間就好,他根本不知道,他兒子犟起來,九頭蟲人都拉不回。
這麼晾着薛祉藝一段時間後,伊雪很心疼,整個人跟着薛祉藝一起消瘦。
“斐庭,祉藝他好不容易好一點,就隨他吧。”
薛斐庭剛處理好事務,頭很痛。
削減產業,意味着裁員,涉及裁員,問題就多了。他不想將煩躁的情緒過渡給伊雪,深呼吸,平靜地道:“他還沒好?”
“沒有。”伊雪深思熟慮過了,薛祉藝就算能跟着身後一輩子,也無法當個正常的人,更不可能接管產業。
薛家最近又因爲收縮機甲產業的事情,有暗處的商業對手開始搞事,薛斐庭疲於應對。
伊家與薛家捆綁,摻雜感情不多,都是利益。
自從薛慧藝出事,伊雪總覺得還有意外等着薛家,自家兒子去莊園,就會受到蘇小菜庇護。
十星共和國內,沒有比蘇小菜的地盤更安全的地方了。
網友笑稱蘇小菜爲蘇神,不含水份的,她是真的神,在戰火中,還能護着那麼多人,足以證明她的實力。
“我想送他去蘇小菜那裡。”伊雪捨不得薛祉藝受苦,現實卻打了她很多巴掌。
藏起來的東西,只能待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下,更難得到珍惜。
薛祉藝也大了,需要成長,基因治癒藥越來越難買,而保質期又太短,無法囤貨。
送去蘇小菜手裡,大概是最合適的。
薛斐庭揉揉眉心,愣愣看着前方的畫,那是首都星系的星輿圖,曾經的他,有想過商業版圖能遍佈全星際。
其實實現了又如何,有錢有權又怎麼樣,後浪鋪天蓋地,狠狠將前浪拍在沙灘上。
“隨你喜歡。”薛祉藝送過去,減低彼此的仇恨值也好。
薛斐庭欲言又止,握住伊雪的手,又提醒了句:“你別把人送過去後,自己也搭進去。”
別看薛斐庭大男人,埋頭苦幹不太理會家中事務,但他很在意伊雪,自己費了心思娶回來的媳婦,自然是喜歡的。
若轉過頭,媳婦跑去蘇小菜那裡,買一送一,他怕是能瘋。
本來愁着臉的伊雪噗嗤一笑,“你呀,擔心這個幹什麼?我又沒才能,就算我想,人家也不要我。”
那不一定,他們都看不出薛祉藝的優點,蘇小菜那雙眼睛一掃,覺得伊雪也是個人才呢。
“就這麼定了,宜早不宜遲。”伊雪知道自己心思反覆,怕念頭一轉,她會捨不得薛祉藝走。
薛祉藝開心了,她也輕鬆。
留薛祉藝在這,只能偶爾展現下母愛,把他送去莊園,至少能保證,他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
薛祉藝很快打包被送到有億點菜莊園。
季理和蘇小菜知道伊雪意圖後,都很驚訝,薛家竟然真捨得放手薛祉藝到這裡來。
不死不休的兩夥人,竟然因爲要養好貓,合作了。
傳出去,故事能獲封本年度最不可思議大獎。
木着臉看一來莊園就開始逗貓的薛祉藝,季理不知道從哪裡開始吐槽比較好。
薛祉藝的生活起居由機械人負責。
蘇小菜的實驗室是機密種地,養貓的事情,轉移到莊園。
薛祉藝智商上還是小孩子,肯定不可能單獨幹訓貓的工作,後續蘇小菜還要聘人來的。
蘇小菜不知道薛祉藝能否勝任給他的工作,能否堅持。
但他來這了,就是打工人,要籤合同,會有試用期。
她答應了伊雪每天給他鮮筍吃,工資要降低一半。
伊雪不計較這些,只要合同沒陷阱,薛祉藝能好轉,她什麼都不求。
合同簽好,薛祉藝就是莊園的人,伊雪想跟他見面,便要半個月之後。
伊雪想與兒子道別,兒子卻不理她,她只能無奈苦笑。
半個月後,就能證明自己對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
蘇小菜沒來,拿合同跟伊雪和薛祉藝籤的,是季理。
季理神色淡淡,對薛家的人沒好感。
伊雪放心不下,“我知道薛家給你帶來不好的觀感,但薛祉藝是無辜的……”
“放心,我和菜菜,都不會遷怒,也不會壓榨。”
“拜託了,謝謝。”
薛祉藝送到莊園這件事,做得比較隱蔽,外人都不知道,但要瞞過薛斐羣和薛斐雋,不可能。
所以薛祉藝入職當天,薛斐庭邀請兩個弟弟晚餐,主動交代了自家兒子放到蘇小菜那裡的事情。
兩位弟弟的反應都很大,只不過一個興奮,一個憤怒。
薛斐雋被人從機甲廠內拉來,原是很不滿,覺得家裡事兒真多,慶幸自己沒家庭累贅。一聽侄子居然能給蘇小菜打工,頓時轉換表情,羨慕得不要不要的。
雖然只是養貓,但也是認識蘇小菜的一個途徑呀。
“大嫂,薛祉藝什麼時候能放假,我可以去接他的。”薛斐雋主動攬下任務,那模樣,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不像一個搞研究的學者,像個得便宜還賣乖的怪蜀黍。
薛斐羣持反對意見。
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怒罵薛斐庭不關心薛祉藝,“他那個樣子,打什麼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當苦力都嫌他礙事。送去蘇小菜那裡有必要嗎?別跟我提藥的事情,說起這個就來氣,我們有錢,什麼東西買不到。”
“蘇小菜和季理都是做研究的,你們不怕他們拿薛祉藝做實驗材料嗎?”
“我們有仇的,你們忘記慧藝的下場嗎?我們的機甲產業數據下滑,也是她帶來的。”
一句句的指責聲敲在伊雪心頭,
伊雪臉色煞白,薛斐庭拍拍她肩膀,摟住她,主動對薛斐羣道:“薛家跟蘇小菜結仇的,只有薛慧藝,別混爲一談。產業數據下降,是我和背後研究團隊的問題,沒有別人本事,怪不得別人頭上。而薛祉藝,我只想他高高興興過完這一生,你說他會成爲實驗素材的,簡直無稽之談。人就在軍方眼皮子底下,白中將也在那邊,我們每個月都能見他,他有沒有受委屈,我們都有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