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向來習慣早到。
所以他們這些學生到時，他就已經在了——姿態隨意地以手撐着一架機甲，看來十分放鬆愜意。
遠遠地看見聚集起來的學生，他笑容和煦地擡起手招了下：“來了？”
“桑老師。”
“桑老師早。”
……
學生們零零散散地打了個招呼。
學生的反應和老師的態度是掛鉤的，桑若雖說沒有明說，卻明顯地表現出他並不在意這些東西，所以學生們的態度也就自然而然地隨意了不少。
所以說，他的課堂氣氛還是相當輕鬆的。
“早？”桑若挑了下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腕錶，微笑着說，“上午十點半也叫早的話，那什麼叫晚？”
不少人都笑出了聲。
“桑老師！”有人很是直接地問道，“我們這堂課上什麼？”
“是啊，不會又是駕駛基礎機甲吧？”比凌曉所想的更早的，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我們早就熟悉這個了，不需要刻意練吧？如若有誰跟不上課程，可以私下練習啊，何必耽誤大家的時間。”
這話雖說稍微有些難聽，卻很實在，上這堂課的，大部分都是機甲駕駛系的學生，那已經不僅是有駕駛基礎的問題了，應該說，哪怕去考初級機甲駕駛師，也是毫無問題的。
“哦。”桑若笑着看向提出問題的學生，“你的意思是，已經厭煩了我的教授？”
學生愣了下後，辯解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
“覺得現在所做的事毫無意義？”
“……對，我覺得那沒什麼意義。”學生愣了下後，堅定地點了點頭，“桑若老師，我知道你是個強大的機甲駕駛師，我們也是懷着這樣的期待纔來這裡的。”
“原來如此，”桑若摸了摸下巴，起碼從表情看來，他完全沒有因爲“被冒犯”而生氣，依舊保持着笑臉，“你是在讓我不要耽誤你的時間和學習進程。”
“……”
“懷着和他一樣想法的人，還有嗎？”桑若環視着自己親自挑選並教授的五十多個新生，問道。
短暫的沉默後，二十來個人沉默地站了出來，走到了提出問題的學生的身後。
其他學生有的抱着和凌曉一樣的心態，有的則略忐忑地注視着這一幕教師與學生的衝突，有的則冷眼相待、完全不把它以及它可能引發的後果放在心上。
然而，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桑若居然“哧”地笑出了聲，他抱拳輕咳着說：“我還以爲你們要再過幾天才站出來反對的，沒想到這麼快。”
“……桑老師？”
“不用擔心，我沒生氣。”桑若擺了擺手，笑着說，“打個比方吧，你們去學廚藝，結果老闆讓你洗了三個月的盤子，是個人都受不了吧。要是我，一個月就掀桌子不幹了。”
他這風趣的比喻讓不少人都低低笑了出來。
凌曉心裡想，這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認識個人，爲了學美髮還洗了兩年頭呢。
不過也有人不解：“桑老師，既然如此，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當然是因爲這樣很必要。”桑若微微斂起笑容，這讓他的表情看來稍微有些嚴肅，他說，“我想在場的大家都熟知機甲的發展歷史，那麼應該知道，最初出現的機甲是相當簡陋的。相較而言，我讓你們操控的這些，已經算是‘高級品’了。”
學生們連連點頭。
凌曉饒有興趣地聽着，事實上這些內容她在機甲理論課上也聽過，不過再聽一下倒也無妨。她倒是想知道，桑若想告訴大傢什麼。
“之後，在桑切斯特大師的推動下，機甲出現了分支，誰知道？”
“桑老師……別把我們當小學生啊。”一個學生扶額，“精修機甲和力修機甲嘛。”
“很好。”桑若點頭笑道，“當然，也有例外。”說到這裡，他的目光似不經意地從凌曉身上掃過，而後說道，“然而，無論機甲的外形和材料如何變更，有一點卻是一直沒變的。誰知道是什麼？”
“實戰性？”有人小聲說。
“沒錯。”桑若肯定了這個答案，“這一點，哪怕是精修機甲也不例外。我知道可能有些同學對此不服氣，那麼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遊戲？”學生們瞬間來了興趣。
“沒錯，遊戲。”桑若伸出手拍了拍身邊的簡易機甲，“我就操控它，而你們可以選擇自己最擅長的機甲操控，然後，我們來對戰一次。”
“……桑老師你確定？”其他人都驚訝了。
原因無它，這種最簡單的機甲只有最簡陋的炮臺，並且……無法使用武技。
“當然。”桑若笑了，而後靈敏地跳上了機甲艙中，站在其上俯視着衆人，“誰來？”
“……”
“怎麼？不會是不敢吧？”
他這話一出，立即有學生蹦達了出來——
“我來！”
本身就沒有誰不敢，只是不想“佔便宜”而已，眼下看桑若說的自信滿滿，大家自然心裡不服氣。
這位學生選擇的是旋風-07號，旋風是近些年剛出的機甲系列，因爲優異的性能贏得了一大票人的喜愛。這個系列的最新型就是這款。它是典型的精修機甲，以高靈活度著稱。當然，有得必有失，比起高攻擊力的精修機甲，它在攻擊力方面肯定要稍微弱一些，不過倒是更適合遊走戰。
而且，操控着這架機甲，再面對一架只有最簡單qiang炮和不能使用武技的機甲，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你怎麼看？”雙手抱臂的程睿側頭問凌曉。
“賭嗎？”凌曉笑眯眯地看他。
“我賭桑老師。”紅毛果斷地說道。
凌曉撇嘴，那還賭個鬼啦！
她再一側頭，頓時無語了，雨果那傢伙已經跑去和人開賭了——該說不愧是經貿系的嗎？還真有人上當賭桑若輸……也真是醉！
出於方便觀戰考慮，兩架機甲先後都到了巨|大的“決鬥場”中，並且開啓了擴音模式。
“好了，來吧。”桑若的機甲最先發出了聲音。
“桑老師，不然還是你先來吧。”操控機甲的學生挺擔心自己一炮就把人給轟了——太不給老師面子。
“不用了，還是你來吧。”桑若含笑的聲音傳來，“別推辭了，否則我們估計會一直這樣到下課。”
圍觀的學生們不由又笑了。
“那桑老師，你小心！”
雖說口中說着這樣的話，那學生卻是從一開始就用了全力，完全沒有因爲對方操控着原始機甲就放鬆警惕。
“漂亮！”
“那是三角彈區？”
“對，就是！”
……
有人下意識喝彩。
所謂“三角彈區”是專業稱呼，意思是利用對開炮節奏的操控，製造出一個“三角”的區間，以壓縮地方的迴避空間。
她有點類似於凌曉來到這個世界後碰到的第一個武技——火焰拳。
越是後退，結果往往就越加悲劇。
被誇讚的學生並沒有因此而洋洋自得，微退了幾步後，他又是一個“三角彈區”。如果仔細看去的話，會發現它與之前的那個“三角”保持着極爲恰當的距離，構成了——
“雙彈區！”
這是曾經某位高級機甲駕駛師發明的招式，據說對方能一口氣連發出五個“三角彈區”，直接將敵方鎖在其中。所以當時有人說，千萬不能被他抓住先手，否則結果只能是悲劇。
然而，這一招無疑是非常難用的。
因爲需要把握時機、節奏還有距離，眼下這學生能用出“雙彈區”，無疑相當讓人驚歎。
與這堪稱“華麗”的表現相比，桑若的反應就平淡無奇了。至今爲止，他所做的事情只有兩件——
一，拔出了機甲身上的劍；
二，快步上前。
而此時，與他敵對的學生已經準備開大招了。不出意外的話，雙彈帶絕對能夠阻攔住桑若的動作，他再開個大招，那就是“完勝”。從這個角度也可以看出，剛纔桑若那句“不敢”給了他一點刺激。當然，決鬥場中有系統保護，不會真的讓人受傷。
然而，就在此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穿過去了……”
“這……”
“難道那不是雙彈區？”
“不，那肯定是！”
……
之所以學生們會這麼驚訝，原因很簡單，手中持着一把劍的桑若居然簡簡單單地就從包圍圈中“走”了出來。真的是走了出來，沒有做什麼多餘的動作。
然而……
“厲害！”奧利弗擊了下自己的雙拳。
林麒面色凝重地點頭：“的確很厲害。”
他們幾人都看出了問題所在。
桑若對於機甲的操控已經到達了可怕的地步，能想象嗎？在炮彈即將擦到機身的片刻，後者卻只是微抖了一下，與它“擦肩而過”，而後又恢復如常——速度之快，簡直好像這一切沒有發生過。
一次還可以說是意外。
然而，他連續做了六次，也許還能更多。
這簡直就是……
“神乎其技。”何希深吸了口氣，做出了這樣的評價。
相較於他們，原本自覺勝券在握的學生顯然所受的刺激更大，他顫抖的聲線直接通過擴音器響徹了全場——
“這怎麼可能……”
他知道自己此時情況已經很危險了，也應該立即避開。
然而，開大招就意味着他有短暫的凝滯時間。也就是說，他不可能跑掉。
桑若淡定地擡起手中的劍，以一個“斬首”的姿勢放在對面機甲的脖上，語氣不算重卻仿若有着重逾千斤的力度：“到此爲止了。”
“……”
沉默片刻後，機甲中的學生散去了能量。
桑若收回劍，操控着機甲環視其他人：“還有誰想來試試？”
如若是正常人，也許已經被震懾，然而在這裡的，某種意義上說都是“刺頭”，於是不少人爭先恐後地跳了出去——
“我來！”
“我先！”
凌曉也上去湊了個熱鬧，不過她操控的是一般機甲。
咳，和其他人一樣，她輸得很慘。
僅僅半小時後，桑若再問“還有誰來？”時，已經沒有人想上場了——太打擊人了！
片刻後，駕駛艙打開，桑若從其中跳了出來。
讓不少學生絕望的是，他氣定神閒，額頭連汗都沒有一滴——更加打擊人了！
“現在明白我讓你們從基礎學起的意思了吧？”桑若輕笑着說，“機甲戰中，難免遇到能量即將耗盡以及不能使用武技的情況，這種時候，強大的操作足以救駕駛師很多命。你們，還早得很呢。”
迴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桑若看了眼衆人，又說：“你們是不是不服氣？覺得我之所以這麼強，是因爲我是高級機甲駕駛師？”
依舊沒人開口。
不過他這話倒是說到了一些人心裡。
“高級駕駛師你們不是對手，”桑若笑道，“中級呢？有自信嗎？”
學生們對視了一眼，紛紛說道——
“有！”
“我也有！”
……
丟人不丟陣啊！
咳，凌曉也混在裡面起了個哄。
“很好。”桑若鼓掌，“有志氣，不枉我特地給你們請了箇中級駕駛師當陪練。”
學生們：“……”啥？
話一說完，桑若側過頭，對着一旁的休息室說道：“學生的情況你都看的差不多了，怎麼樣？有興趣嗎？”
伴隨着這聲音，一個白色的身形從休息室中走出。
凌曉：“……”
伐、伐開心！！！
她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