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黑雲翻滾,裹挾着狂風暴雨呼嘯而至,似乎是要將所有的一切都統統吞沒,宋小糯被壓迫地睜不開眼睛,只能夠不斷地往後退着,他用手臂遮擋着頭臉,嘴裡還喊着:“姐姐救我,虎子,救命……”可是完全沒有用處。
天地之間陡然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恐懼快要讓宋小糯哭了出來,寒風早就打溼了他的衣衫,宋小糯發着抖顫顫巍巍地張開眼,就看到一道龐大得要突破天際的黑影向他衝了過來。
宋小糯避無可避,發出了一聲慘叫。
這慘叫驚飛了窗外孤零零的麻雀,只見一個滿頭大汗的青年男子從牀上坐了起來,他大約二十來歲的樣子,看起來相當清秀。打量了一下週圍的場景之後,他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從牀上跳了下來,嘴裡還不停地說着:“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此時正是週六的早上,冬日的天本就亮的晚,饒是宋小糯如此大的動靜竟也沒有人知曉,他的兩位室友是本地的,一到週末就回家去盡晚輩的本分了,另外一個和他關係最好的小李也是佳人有約,昨晚上壓根就沒有回來。
宋小糯身上還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他手忙腳亂地翻出手機,正要撥通,電話卻搶先一步響了起來,他正在納悶是誰這個來的不是時候,低頭一瞧,正是他要找的人,頓時顫抖着手滑開通話鍵,搶先問道:“姐,山上出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也是相當焦急,不過並沒有亂了條理,“小糯,你感覺到了嗎?你聽我說,這次情況很嚴重,你本事還沒學好,可千萬不要回來,老老實實地待在學校,聽懂了嗎,千萬別回來,這事不是你應該摻和的,好好讀書,記住了。”
還沒有等到宋小糯回答,電話便掛斷了,宋小糯盯着手機看了一會,想着回撥過去估計也是沒有用的,便任命地放下手機。他身爲天師家族宋家的一份子,可是卻着實沒有什麼天分,只能夠跑出來上大學讀書,將來好找個工作,至於祖業則是壓根和自己無緣了。
可是,這讓宋小糯怎麼甘心呢,儘管是在外面讀書,可是他還依然偷偷地裝了幾本天師入門手冊放在行李中,經過他不斷地苦練,終於在一個月之前召喚出了契約獸。
這召喚獸已經和他神魂相通,因此纔不會錯誤地讓人認爲是他無能,而昧着良心從野貓的窩裡偷了只幼崽回來。
這是宋家的獨門秘訣,需要血脈和特定的口訣才能夠施展出來的召喚術,有機率召喚出來自妖界的妖精,通過契約之後就可以作爲助力,從而降妖除魔,消除這個世界上的惡意,維護世界和平。
介於時間還太多短暫,宋小糯正想着等寒假回家以後作爲驚喜呢,因此特意忍住了沒有事先透漏出來,現在家族有難,是時候回報家族了。
他打開電腦訂好了最近的機票,然後穿好衣服隨便拿了幾件行李放入揹包,隨後才從懷裡掏了掏。
“喵嗚……”細細的叫聲從宋小糯手中傳來,仔細一看,竟是一隻剛剛睜眼的小貓仔,有氣無力地叫喚着,它身上有着斑駁的條紋,就像是隻小老虎般。
宋小糯摸着貓仔的小腦袋,隱隱叮囑道:“虎子,雖然你現在還小,但是註定是要長成一代虎王的,可千萬不要辜負了你的名字,聽懂了嗎,現在家族有難,我們要開始戰鬥了。”
他自顧自地說了一通,那貓咪只是舔着他的手指像是餓了一般,宋小糯卻是顧不得這麼多了,將虎子放進懷裡,來不及請假了,他和小李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要回家一趟,有急事。怕他沒時間看到,還在桌子上留了紙條。然後迅速地跑到校門外搭了輛出租車,過安檢的時候他使了個障眼法,這是他僅存的能夠拿出來獻醜的幾個小法術之一了,可以說在這個時候是非常有用的。
飛機平安落地,宋小糯搭乘出租車到了汽車站,隨後又一路轉車終於回到了宋家大本營所在的黎山。誰讓他只是個普通人呢,倘若是他的哥哥姐姐們,恐怕早就是一個法術便遁地了。
這一耽擱便是大半天的功夫,遠遠地宋小糯便看到了籠罩在整個黎山上的黑影,那黑影帶着不詳的預兆,和他在夢中見到的場景幾乎要重合了。
司機不肯再往前開,還勸說宋小糯趕緊找個地方避雨,這天陰沉地太過厲害了,宋小糯謝過司機之後,趕緊下了車往黎山跑去,他雖然沒有什麼作爲天師的身份,但是本身體能還是不錯的,一路緊趕慢趕還是回到了宋家。
宋小芸眼睛最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寶貝一樣疼着的親生弟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宋小糯,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啊,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呢,這裡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宋小糯抖了抖,還是站直了身體,說道:“姐姐,我也是宋家的一份子,我現在有契約獸了,可以戰鬥的,你不要趕我走。”
這話一出頓時驚動了宋小芸和他們的堂哥,幾個長輩正在後方佈置防備,自然是沒有功夫到這裡來的,對於宋小糯這個最小的弟弟,他們知之甚詳,壓根就不像是宋家出來的,沒有成爲優秀天師的天分不說,人還特別單純,膽子又小,真是讓宋小芸操碎了心,唯有一股子擰勁,頗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姿態來。
他們愛護弟弟,便想着讓他出門去讀書,不要摻和到宋家的是是非非當中來,但是很顯然並沒有用,這孩子還沒有放棄呢。不過,對於宋家的孩子來說,早在十歲的時候就可以召喚出契約獸了,隨後再用一段時間培養感情,這樣隨着他們學習術法的加深,和契約獸的配合也會越來越默契的,可是宋小糯顯然就是召喚不出來的那一位特例了。
因爲現在聽到他這麼一說,便都是很驚訝,紛紛睜大了眼睛要看宋小糯的契約獸,宋小糯頗覺榮耀,他挺直了腰桿,毫不羞澀地掏出了虎子。
兩人瞪大了眼睛,死活沒有瞧出來有什麼特異之處,這纔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隻普通的貓仔,頓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偏偏宋小糯一無所覺,還說道:“姐姐說過我是大器晚成的,可不就是這樣嗎,我召喚出了老虎呢,雖然現在還小,可是它會長大的。是吧,虎子。”
虎子回了他一句:“喵嗚。”
兩位兄姐俱都沉默了,良久還是宋小芸說道:“小糯啊,你這貓,不,老虎還太小了,暫時不能出戰,不過,你既然都來了,自然不能夠回去,先到後面見過叔伯吧。”
宋小糯點頭,然後又開始問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從宋小芸口中得知是幾百年前宋家祖先封印的妖獸不受控制了,想要出來危害人間,身爲宋家後人,自然責無旁貸,必須要將其重新封印,只是宋家已經不復祖上的榮光,天師一道也越來越沒落,竟是要依靠外人協助才行了。這個時候維護世界的安定纔是要緊的,至於面子還是往後放一放比較好。
宋小糯很快就見過了衆位長輩,便安靜地待在一旁,聽他們商量着應對策略,正是緊要關頭呢,卻是眼前猛地一黑,竟是人事不知了。
原來是宋小芸放心不過他,竟是將他拍暈了放在防護陣裡,不許他四處冒險。宋小糯的實力在衆人面前哪裡有隱藏的餘地呢,是以也並沒有人多說些什麼。
等到宋小糯悠悠轉醒的時候,和封印妖獸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他甚至瞧見了二伯母昏倒在了地上,動也不動,他跑過去看了看,發現並無大礙,這才擡頭望去,只見一隻寬約數丈的黑色蟒蛇正在空中呼嘯着,隨着它的動作,天空中便陰雨密佈了,時不時還有雷聲助陣,關於這蟒蛇的事情,宋小糯是知道的,無非就是無惡不作,隨後被封印了,現在它得了勢,竟是比之前更加厲害了,衆人竟不是他的對手。
宋小芸身旁的召喚獸是一隻七尾白狐,她的尾巴甩一下,便可讓幾噸重地巨石灰分湮滅,可是現在宋小糯卻分明看到她的尾巴已經斷了兩根了。大堂兄的召喚獸是隻棕色巨熊,寬厚的熊掌一拍幾乎讓人寸寸骨裂,可是作用在蛟蛇身上竟是撓癢癢一般,顯然並不是對手。
餘下的獅子、虎豹之類的有些在勉力支撐,有些卻是真的發揮功效,這個時候的宋小糯才知道宋小芸的說法是對的,他壓根就幫不上忙,因爲虎子只會喵嗚叫,並不能夠像其他召喚獸一樣加入戰鬥,宋小糯陷入了悲觀之中。
宋家請來的幫手之中不乏真正的高手,他們是別的派系的天師,只見一道道符籙朝着空中飛去,彷彿是璀璨的煙火一般,只是這煙火的存在時間也是極短的。
他們深知這蟒蛇被釋放出去的後果,因此可以說是拼了全力,宋小糯在一旁看得是眼花繚亂,雖然艱難,但是情況卻還是向着好的方向發展的,那妖獸似乎是沒了什麼力氣的,畢竟是被困了數百年,現在剛剛放出來,很顯然並沒有太好的戰鬥狀態。
這讓人忍不住要鬆一口氣了,只是說時遲那時快,宋小糯萬萬沒有想到這妖獸竟然還會玩心眼的,這虛弱的狀態竟是僞裝,在衆人放鬆警惕的時候便趁機要逃走,它也不傻,選的是最爲虛弱的一處,那便是宋小糯所在的地方,宋小芸在上空中看得非命,頓時大喝一聲,拼命衝了過來。
宋小糯也吃了一驚,彷彿是夢中的場景重現一般,叫人避無可避,他大驚失色,並沒有想過要拼死阻攔這蟒蛇一類的大作爲,只是想着要攔住它,不要讓它亂走,不能夠讓它傷害到姐姐。
“虎子,出戰。”隨着宋小糯的言語,原本那貓仔似的虎子竟然一個利落的翻身跳了出來,竟是直直地向着那妖獸撲去,它的身形在空中不斷地變大,真如一直咆哮的老虎般,硬生生地攔住了妖獸的去路,顧不得驚歎,衆人見狀便趁機發威,終於是將那妖獸重新困住,方纔的詐降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最後一擊,如今卻是真的逃不掉了。
宋小芸滿臉淚痕地抱着渾身血跡的宋小糯,“你這個傻子。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和爸媽交代啊。”
宋小糯渾身都疼,幾乎快要不能夠說話了,他和虎子本就是神魂相連,虎子爆發之下的後遺症自然也是應在了他的身上,他如何能夠受得住,“不,不怪姐姐。”自從爸媽在多年前失蹤之後,他就是姐姐一手帶大的,兩人關係極好,他不願意看到宋小芸如此傷心,只能夠儘量勸慰,可是身體完全不夠控制,眼前越來越黑。
虎子的身形更加小了,跌落在宋小糯腳邊,卻是連半絲聲音也發不出的,堂兄半蹲着身子,將虎子捧了起來。
宋小芸感覺到宋小糯的動靜越來越小,頓時嚎啕大哭起來,邊哽咽着說道:“都怪我,都怪我,我不應該給他希望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執意要去召喚契約獸,好好地去念書不好嗎?”
“你錯了。”堂兄卻說道,“我們都錯了。宋小糯並不是沒有天分,而是真的大器晚成。這不是虎斑貓,分明是祖上傳言中的翼虎獸,當年祖輩就是依靠這翼虎獸才闖下赫赫名聲。可笑我們竟然都太想當然了。遺憾的是,這翼虎獸卻是沒有長大成人的機會了。不過,能夠重新封印蟒蛇也算是死得其所。”
翼虎獸背生雙翼,但虎子實在是太小了,壓根就看不出來,直到它施展神通耗費全部生機展露出盛年形態的時候才能夠讓人瞧得清楚些。至於它爲什麼會學着喵嗚叫,那就不好說了呃,也許是在校園之中受到了錯誤的教導吧。
宋小芸摸着宋小糯越來越冰冷的身體,“我不管這些,我只要小糯活着。”
一位鶴髮的老者走了過來,掐指算了算,便對着宋家人說道:“小子還有一線生機,只是卻不在此世。節哀順變。”
這話雖然說的含糊,但是對於宋家衆人來說,卻是不可多得的安慰了。在場的都是天師中人,也都明白這話中的意思,不由感慨命運無常,世事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