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他就是兇手,只是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個節骨眼上從雞籠山裡面失蹤的人,他們會去哪裡?”黃雄軍問道。
陸甲一愣,他想了想,又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死了?”
“很有可能!”黃雄軍點了點頭,“我擔心失蹤的人是被滅口了,而他們被滅口的原因恰恰就是因爲和鞠主任的死有關係。”
“這……這……,”陸甲也想明白了黃雄軍說的意思,他心裡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想歪了,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找黃雄軍彙報人員失蹤的事。
“據我現在查到的情況,兇手之前應該一直潛伏在咱們雞籠山裡面。如果沒有人幫他的話,我想不出他如何能在不露面且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躲藏這麼久。”
“鞠主任死了,接着這個雷進培也馬上死了,滅口的跡象十分明顯。這個雷進培,你最好還是把自己知道的情況跟我講講。”黃雄軍說完將背靠在以後的後背上,目光注視着陸甲,等着他說話。
“是,是,”陸甲趕緊點頭道,“雷進培是倉管所的老員工,也是雞籠山當地的土著。咱們來這裡之前,貌似他就在這管着倉庫裡茶葉的進出。當時倉管所成立之後,我調他進來,也是看見他有這麼一道背景,而且這裡他熟,我想着他工作能很快上手,還可以帶一帶新進來的人。”
“這個人人品怎麼樣?”黃雄軍問道。
“見誰都是一團和氣,而且這幾個月裡也沒出過什麼大事,”陸甲想了想,將情況如實說了出來。
“沒出過什麼大事是什麼意思?”
“您是知道的,倉管所裡管着雞籠山的民用物資,這東西一多起來,底下的人難免會……難免會不自覺地伸伸手。只是一般沒有抓到現行的話,我也不好去進行懲治,而且雷進培是負責陳列工作,這個崗位是最容易損公肥私的。”陸甲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他現在可不打算去幫這個失蹤了的倒黴蛋說好話,“雷進培應該是有過手腳不乾淨的時候,不過眼下這時節,換了誰進來都會是這麼個樣子,而且我又沒抓到證據,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不時敲打敲打他。”
黃雄軍心裡很清楚倉管所的一些情況,陸甲提到的損公肥私的事他早就有所耳聞,只不過正如陸甲所說的那樣,現在這個環境下,換誰去裡面的崗位上都一樣,沒人能做到廉潔奉公,兩袖清風。
在物資匱乏的災難中,許多人擠破腦袋想進到這樣的油水衙門裡可不是想着爲人民服務的。秩序崩壞的世界裡,人類的道德水準也在不斷下降,私慾逐漸佔據上風,每一個人都拼命地爲自己積攢更多的資源,因爲只有這樣,他們才比其他人更有活下去的機會。
黃雄軍知道陸甲這些幹部基本或多或少都會存在一些作風問題,只不過他並不想管的太寬,只要這些人不越線,那適當地讓他們自己嘗些甜頭也是可以的。
“這個雷進培有沒有和人結過怨?”
“沒有,起碼我沒見過他跟別人紅過臉,”陸甲搖了搖頭。
“我知道了,陸所長,你回去把近一個月當中倉管所裡進出物資的詳細記錄讓人整理一份送過來。”黃雄軍說着,他想了想又強調道,“儘快送過來。”
“好,好,”陸甲見自己已經過關,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他這個人媚上壓下慣了,對黃雄軍這樣身居高位的大領導向來不敢有什麼忤逆,答應下來之後,他就趕緊趕回倉管去,將倉庫那邊開單子的人喊到一起,安排他們將記錄整理出來。
等陸甲走後,黃雄軍在辦公室裡開始接見今天要問話的第二撥人。
幾名男女來到他的辦公室裡,大家既緊張又忐忑,站在那裡都有些不知所措。
“坐吧,”黃雄軍揮了揮手。
幾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後又看了看黃雄軍的臉色,這才壯起膽子將半個屁股捱到沙發上。
“將最近你們掌握的一些情況講一講,”黃雄軍擡起頭,朝這幾個人打量了一眼,接着用不容置疑地口吻對他們吩咐道。
“吳林娣,你先說吧,”見他們幾個人互相都有些顧忌,黃雄軍便直接點了一個女人的名。
這些人都是在雞籠山紅燈區開設產業的檔頭,黃雄軍允許他們在避難所裡做這一門生意,除了打算降低雞籠山的犯罪率之外,也有依靠他們打聽和收集外面信息的作用。平時黃雄軍找他們問話的時候都是單獨一個個地喊過來,像今天這樣一股腦全叫過來還是第一次。
這些人集中在黃雄軍的辦公室裡,見到身旁其他人的時候,這才知曉自己不是黃雄軍在外面唯一的眼線,不過他們都是同行,這會既有些顧忌彼此的存在,又有些擔心惹得黃雄軍不快。
吳林娣被點了名,她只得站起來朝黃雄軍哈了下腰,“黃團長,我的店裡最近沒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出現,姑娘們反饋回來的消息都很正常。最近開始戒嚴,生意都差了不少,之前經常光顧的一些幹部也都不敢來了。哦,對了,除了範科長之外。”
吳林娣說着朝周圍幾個人望了一眼,見大家都面無表情的樣子,她心裡的壓力也就小了一些。剛纔的話等於是向黃雄軍揭發了範翔戒嚴期間仍舊嫖妓的事情,範翔是雞籠山的大領導,雖然地位不及黃雄軍,但也不是她一個開妓院的鴇母能惹得起的,所以當着其他幾個同行的面說這些話,吳林娣的心裡還是有不小的壓力。
“範翔怎麼了?”黃雄軍問道。
“範科長最近看上了我這裡的一對姐妹,他連續幾天把這倆姑娘都包了下來……,而且都是在他自己家裡過夜。”
“真是個“好乾部”啊,”黃雄軍沉着臉說道,他掃了眼桌子上面那一疊材料,目光落在最底下那幾張紙上。
生產科裡已經有人連續幾次舉報範翔的作風問題,材料和證據都遞到了他的案頭上,眼下如果不是在查鞠巖的事,黃雄軍少不得要把範翔從生產科科長的位置上給擼下來。
“辦公室裡強暴女工人,當街調戲普通羣衆,嫖妓,工作時間人不在崗……,”這一樁樁的事都寫在那白紙黑字上,黃雄軍的心裡已經將範翔厭惡到骨子裡。
“範科長有天早上被人發現睡在餘亞梅的院子裡,”從黃雄軍的話裡,大家都聽出了幾分厭惡,於是吳林娣說完之後,又有人接上來補充。
“餘亞梅?”黃雄軍對這個名字沒有什麼印象。
“一個寡婦,之前和被槍斃的民委會職工李波有一腿。”
“範翔怎麼會睡在一個寡婦家的院子裡,”黃雄軍從剛纔這個人的話裡發現了一些微妙的細節。
“不知道,”見大家都搖了搖頭,黃雄軍只得先將這個疑點記在心裡。
“我這邊有個常客好像最近失蹤了,”剛纔接過話的男子繼續說道,“這個顧客叫陳建堯,在咱們雞籠山也沒什麼正式工作,但是隔三岔五地在我這裡點姑娘過夜,出手還有些闊綽,之前我向黃團長您彙報過他的情況。”
“嗯,我記得這個人,”黃雄軍點了點頭,剛纔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他就有了印象。黃雄軍接着從桌上的材料裡抽出那份貼了紅色便籤條的宗卷,看到失蹤人口裡面這個名字赫然在列。
“陳建堯!”聽到名字的時候,他就想起來名單裡似乎有這麼個人,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他失蹤了,”黃雄軍說道,“我的人在雞籠山裡找不到他。”
“黃團長,這個人我感覺應該是個做走私的傢伙。”男子說道。他們這幾個人現在的生意全仰仗黃雄軍的默許,作爲交換,他們也需要肩負起打聽消息和監視可疑情況的任務。所以在黃雄軍面前,聰明點的人根本不會選擇去裝傻或敷衍了事,相反和這個男人一樣,大家都只會盡心盡力,而且還會獻計獻策。
“走私?”
“是的,我做這行看人還是有幾分眼力,陳建堯在咱們雞籠山既沒有固定工作,平日裡出手又闊綽,我是很少見過他有過手頭緊的時候。”男子想了想繼續說道,“現在不比以前,以前你說富二代什麼的不工作也能躺着過得很好,現在這世道,哪個不是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你說的有道理,”黃雄軍點了點頭,“走私的事,在雞籠山我已經瞭解過一些情況。之前在這裡建立避難所之後,我們也開展過幾次針對走私活動的打擊行動,不過問題是出在源頭那裡,所以纔會屢禁不止。”
“這些人有關係和渠道搞到管控物資,再轉手出去,中間就能狠狠地撈一筆,奇怪的是這個陳建堯之前沒在我這裡掛過號。”黃雄軍揉了揉額頭,“雞籠山政府的工作還是有不少漏洞存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