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想去的地方。”她沒有反抗,讓封辰拉着她的胳膊。
封辰站在她身後,見她臉色憔悴疲倦,沒出聲。
過了一會兒,男人恍若嘆了一聲。
聲音很低,大概只有他自己聽到了。
“睡覺。”封辰命令道。
顏晴轉過身,扯開澡巾一角,唯一的遮蔽當即掉到了地上,“你還要嗎?”
若是平時的她,就算給她多大的勇氣,都不可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可是此刻她卻臉不紅心不跳的問出了口。
封辰狠狠的皺了眉,放開了手。
她朝着他走近一步,仰着印着手指印的脖頸道:“要的話,可以快點兒嗎?要夠了就放我出去。”
面無表情的說完,她蹲下身,將手機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
封辰看着她輕拿輕放的動作,他在她心裡連那摔碎了的手機都比不上?
眸光暗沉至極。
顏晴站起來,與他更近了一步。她伸出手來,拉起封辰的手便往自己胸上放去,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要夠了就放我出去。”
封辰當即甩開了她的手,拳頭捏得咔咔作響。
“滾!滾!”他連着怒吼了兩聲,側過身去,額頭手臂青筋暴跳。
“哦,好。”顏晴機械的回答了他,撿了褲子穿好,勉強忍受着他的襯衣,朝着門外走去。
“砰——”
一聲劇烈的響聲轟然響起,接着是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音。
門口,顏晴的腳步只是微微頓了頓,便毫不猶豫地開了門離開。
房間內,封辰的腳下鋪滿了碎玻璃。身旁,一滴一滴鮮紅的血珠從他的手上快速滴落,彷彿流出來的血淚,要將透明的玻璃都浸紅了。
他毫無所動的站在原地,外面天空中孤零零的玄月被雲遮住了,漆黑瞬間籠罩了他全身,合爲了一體。
這麼大的聲響怎麼可能沒驚動值夜班的酒店職員,只是他們過來後,就被王山留下來保護封辰的保鏢收買勸下了。
此刻,門外站着兩名保鏢,他們想着該不該闖進去看看。
方纔幾人聽到響聲跑出來的時候,瞥到了出來的顏晴,都不敢擡頭看。
一名保鏢朝另外一個使顏色:你撞開門。
你怎麼不撞?另外一個瞥嘴。
撞不撞?前一個眨眼。
後一個瞪眼:撞……吧……
“叩叩。”兩人一致覺得小命很重要,還是敲門吧。
“先生?”保鏢喊道,等了一會兒,他回頭與同伴對視。
“先生?”他又敲了兩下,將耳朵貼在了門上,好聽的清楚一些。
“滾——!”
不知什麼東西被封辰砸碎了,落在地上又是一聲驚響。
兩人心肝都跟隨着身體一陣,直覺一股殺氣透過房門撲面而來。連着後退了好幾步,他們拍着胸口直吸氣。
媽的,好嚇人。
平時冷酷至極的老闆發起怒來,太嚇人了。
眼下不知道里面是個什麼情形,兩位非常負責的保鏢只能請示王山看該怎麼辦了。
顏晴離開這個房間後,就去了師兄的房間。
在這裡她敢信任的就只有他了。
師兄本來迷迷糊糊,結果見了顏晴的模樣,睡意頓時全無,魂都差點兒給嚇沒了。
他立刻護着顏晴將她帶了進房間,跑進浴室,取了一張乾淨的浴巾披在她身上。
師兄問她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說。
她只是靠着牆,目光無神,像個木頭人,不說話,也不動。
“小晴,坐下吧,站着累。”師兄心疼的看着她,探出手,想要拉她的胳膊卻被她給避開了。
安靜了一會兒。
師兄有些忍不住了,師妹分明就是受了委屈,他身爲師兄怎麼都應該保護好她,而且這次調研活動還是他邀請她來參加的。
“小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想急死我啊?”師兄滿目擔憂,急的雙手在面前搓啊搓。在顏晴面前走來走去,完全坐不住。
顏晴只是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便垂下了頭。
師兄完全沒有頭緒,既然顏晴不願意說,他也只能去找酒店的人,打開她的房間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總是要保護好她纔是。
這麼想着,師兄轉身就往外走。
顏晴察覺到他的意圖,身體顫了顫,迅速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不要去。”
她終於說了一句話。聲音乾澀,好像在沙漠裡困了許久不曾喝水的旅人。
師兄被她制止,停住腳步,轉過身,看着她,放柔了聲音,“小晴,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她接觸到了師兄關切的目光,早就脹滿了眼眶的淚水瞬間如潮水般涌了出來。
她一邊說着,“我真的沒怎麼”,但眼角淚水卻未曾有一瞬的停止,“我沒怎麼。”
“我真的很好,我很好,我很好……”她復讀機一般重複着那一個字。
看得師兄跟着心裡酸澀不已,同時更加憤怒了。他雖然還是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男人,但某些方面就算再遲鈍,也發覺了。
他伸出手,在顏晴以爲他又要拉她胳膊的時候,他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的安撫。
師兄對顏晴很好,不是出於愛情,是一種對妹妹的疼愛。他是家裡的獨生子,一直都想要有個妹妹。
顏晴如今這樣子,他哪裡還忍心逼她說,只輕聲安慰道:“恩,你沒事,你很好。不哭了,師兄會保護你。”
她的哭聲是壓抑的,淚水早已經她的臉蛋兒打溼了。
師兄趁着此時,將她扶到了牀邊。她立刻又要站起來。
“沒事,坐着就好。”師兄在她耳畔的放輕了聲說話。
她抽泣着哭,肩膀上下起伏,哭聲不斷。在安靜酒店房間裡,顯得那麼淒冷和無助。
隱隱的哭聲透過縫隙傳到了門外。
樓道里,封辰站在門口,手上的傷口未曾處理,血色斑點從轉角處一直連接到了他的腳下。
在他背後不遠處,兩名保鏢緊緊的瞅着他,嚇得接連給王山打了N個電話,催促他快點兒過來,不然老闆不知道自殘到什麼時候。
封辰對他們的舉動沒有絲毫理會。
黑色眼瞳充斥着血絲,他死死的瞪着棕色房門。
儘管哭聲被屏蔽了不少,可只是細微的便已經讓他落寞了。
她果然來了這裡。
裡面的她在哭,爲了誰?
他希望是他,可是她大抵不會。是撲在她師兄的懷裡哭,還是……
冬天似乎提早來臨,樓道變得很冷,好像鋪滿了冰。這一次連封辰自己都感覺到了冷,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冷,從心裡散發出來,直到身體的每一個人細胞。
僵硬的站在門口,原本他是想過來將她帶回去,可一瞬間,他竟失了撞開門的勇氣。
他好像有點兒怕了,怕什麼呢?怕失控?
怕進去看到她和她師兄郎情妾意的模樣,或是她冷漠如冰、沒有微笑的臉?
他選擇了默然。
在無數個電話的催促下,王山終於趕到了酒店。
他一路跑了上來,爬上樓,一眼望去,就看到了站在走廊裡的封辰。
昏黃的燈光將他的背影拉得老長,這是王山第一次從他的身上看出了落寞。
目光往下一移,他糾住了眉頭。
如此嚴重的傷,先生竟然都不讓包紮。幸好他叫了人來,他趕緊打電話讓下面的人上來。
然後,快步跑去封辰身邊。
“先生?”近了,王山喊封辰。
封辰依舊只是原來的動作。
背後又有人上來了,是趙喬,他手裡提了便捷醫藥箱,急急忙忙的朝着兩人過來。
他皺着眉頭看到封辰還在流血的手掌,將醫藥箱放在地上,想爲他處理傷口。
胳膊已經痛得麻木,封辰動了動手指,原本想要躲開,卻怎麼都挪動不了。
趙喬強制的握住他的手腕,示意王山過來幫忙。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退後一步對封辰說道:“你的傷必須馬上回去進行深度清理,裡面有玻璃碎片,如果你想這雙手廢了的話,就一直站在這裡吧。”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冷,明顯是生氣了。
“回去吧。”
僵持着站了許久,封辰出聲說道。
王山心中一喜,連忙走過去,準備扶一下他。
封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停住腳步,“你等着她……”他頓了頓,眼睫微垂,看不清裡面的神色,“出來後,帶她回去”。
王山停了下來,候在一旁,點點頭。
封辰回頭又看了一眼房間門口,才離開。
腳步沉重,他走得很慢,到了轉角處,背影停了一下,才走出了走廊。
王山同趙喬對視了一眼。
趙喬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跟着封辰過去了。
酒店外,風格外的冷,撲面而來刮在封辰的臉上,像一把把的刀。
漆黑的道路上閃爍的路燈發出的似乎都是冷的。
趙喬尾隨出來後,見他站在路旁也不走,便道:“車在那裡。”
他指了指幾步遠的賓利。
封辰擡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大步朝着車走去,邊走手臂一陣抽痛。
司機等在門口,接過了趙喬手裡的醫藥箱,爲兩人打開車門,小心的扶着封辰坐進後座。
封辰進去後,便閉上雙眼,臉上出現了一絲的蒼白。
趙喬坐到了他的旁邊,看了他兩眼,只是取出手機發短信,並沒有出聲。
很快,賓利轎車遠離了的酒店,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