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這煮茶的功夫越來越好了”猿猴坐在一張八仙桌上,渾身是血,飲下一口熱茶後對着面前的人說道。
在它面前的是一個看着已經七八十歲了的老頭,坐在猿猴對面幫它倒着茶。
“上仙說笑了,倒是您沒事吧?”老頭略帶擔憂的看着眼前已經縮小到跟人類差不多的猿猴。
老頭聽他爺爺說起過,眼前這位妖怪從他爺爺的爺爺輩就已經在這裡了,而他的祖宗當年就是被這位妖怪救下,之後便一直留在此處開了這個茶館。
經歷了幾代人,也接待過無數人,他們一家都從未離開過此地,比起外面的紛爭,顯然這裡與世無爭的生活更讓他們心安,就連幾年之前突然之間變了樣的青城也未曾吸引他。
因爲眼前之妖的庇護,這裡倒是成了個謀生之所,而在老頭的記憶之中,眼前之人從他小時候便一直是這副模樣,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不礙事,這種事早已習以爲常了”猿猴用手擦拭着身上的血液,血液沾在手掌之上,又被吸收到進身體裡去。
“小子,最近有些不太平,你最後搬到青城去,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保住你了”猿猴說到。
“若是上仙都無法保住我,那去那城中又有何意?”老頭苦笑了聲,類似於今天的情況他早已見怪不怪了,可是這一次卻令眼前的妖怪流出了血,着實讓他心驚。
“聽我的,這羣道貌岸然的傢伙不會在城中公然出手的”猿猴也不知最近爲何青城之內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修士,這些人雖然奈何不了它,但是它怕交戰起來無法顧及眼前之人,還有他的一家子。
老頭答應了猿猴的要求,不過當他向猿猴詢問起名字之時猿猴倒是愣了愣,似乎已經上萬年沒有在說出那兩個字了。
“猿魔”猿猴開口迴應到,話音剛剛落下,一一道劍影從天空落下,正劈在猿魔的頭上,來人落到它身後,而老頭身側同時也落下一男一女將老頭護住。
來人正是古洛三人,他們三個正好從這個方向準備前去尋找張武極,看到猿魔滿身是血的與老頭在一起之時以爲猿魔欲加害與老頭,未曾考慮便直接殺了下來。
誰知這猿魔竟然躲也不躲,硬生生的捱了古洛一劍,可是這一劍卻未傷他分毫,古洛臉色頓時一變,收劍向它腰間斬去。
猿魔擡手抓住劍身,回頭看了古洛一眼,看到古洛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恐懼卻又堅毅起來眼神後咧嘴一笑。直接捏碎了古洛的劍。
張靈吳昊兩人也是面色一變,瞬間閃到方洛身邊,面色沉重的看着猿魔,如臨大敵的模樣。
“你兩就這麼過去了我殺了他怎麼辦?”猿魔指着老頭向三人問到。
三人面色沉重,從猿魔捏碎古洛的劍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自己面對着的究竟是什麼了,張靈剛剛向方洛那邊閃去的同時也使用了求救符,她相信只要自己三人堅持片刻,張武極便會感到。
不過張靈的動作早已被猿魔發現,它也未曾阻止,甚至沒有對三人出手,轉過身又繼續喝着茶,手輕輕的撫摸着跟前的桌子,另一隻手揉揉被古洛劈的有些疼痛的後腦。
“這桌子斷斷修修的陪了老猿幾百年了,斷了可惜”說着自顧自的又喝起茶來,身後的古洛三人頓時覺得壓力鬆了不少,不過古洛卻一直緊盯着猿魔的背影,它承受自己全力一劍,只是爲了護住一張桌子?
猿魔倒是沒有考慮他們的想法,向三人揮揮手示意他們坐到另外一張桌子上,三人也茫然無措,他們知道跑是跑不了了,打更是不可能,只能先坐下來,祈禱張武極快點到來。
“爲什麼?”古洛坐下後一直盯着猿魔,直到老頭幫他們把茶倒上,纔開口詢問。
猿魔沒有迴應他,擡頭看着已經趕到的張武極,而張武極的也是看着猿魔,面色極其難看,沒想到剛剛脫離戰鬥,現在自己又跑回來了,而且現在又不得不再次獨自面對這個他們五六個人都奈何不了的大妖。
“把我的錢一起付了你們就可以走了”猿魔向着上空的張武極開口,說完後又向老頭叫了一碗麪。
張武極根本不知道猿魔到底是什麼想法,又不敢輕舉妄動,下面猿魔自顧自的吃着面,空中張武極不知所措,反而是一直盯着猿魔的方洛拿出銀子,放在桌上後向張靈和吳昊示意了下,三人騰空向着張武極飛去,隨後四人轉身連忙離開。
古洛四人離開之後便在離青城不遠的地方落了下來,張武極一直低着頭不言不語,看似有點失魂落魄。
“師傅,您怎麼了?”古洛看到張武極的樣子,開口詢問到。
張武極停了下來,轉身看着身後的大山,久久不語,過了好大一會才悠悠轉身,三人這才發現張武極似乎是變了,好像突然間變老了。
“師傅,您?”古洛和吳昊同時開口,有些擔憂,可是張武極揮手打斷了他們的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井底之蛙,我們終究還是井底之蛙”張武極自嘲自諷的說到,他劍宗在中州屹立一方,也算得上一方霸主,而他身爲宗主,其實力可見一斑。
可是今日之事卻完全顛覆他的認知,那猿魔還好,起碼他曾在書中可解過一點,他知道這世上是有如此大妖的,只是以前從未見過而已。
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和最得意的兩個弟子,他心中苦澀,若是讓他們知道自己連一個年齡跟三人差不多的女孩的三劍都接不住的話他們該有何感想,這纔是令他最震驚的地方。
拋開雜念,張武極看向遠處不知何時建起的城,打算帶着三人過去休息幾日,自己則打算在交代完一些事後便回宗閉關。
四人並未飛行,而是選擇徒步向城走去,張武極心不在焉的走在前面,而古洛三人則是一臉茫然的跟在他後面。
而另一邊,自從張武極四人離開後,猿魔便一直在喝茶,又跟老頭討了些酒一直在那喝着,一整天,沒有人從這裡經過,只有一頭猿猴和一個老者在這默默的坐着,兩人沒有言語,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突然猿魔手中的酒杯擡到一半的時候頓了下來,它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你來找我做什麼?”猿魔詢問。
“前輩,青影有一事相求”來人正是回去了又趕回來的青影。
“小輩,不要以爲今日替我解圍就可以來命令於我,你清楚,若不是你來,那六人會全死掉的”猿魔不耐煩的開口。
“我知道,所以我救了他們,但是我依然想前輩答應我的請求”青影說着右手擡起,芊芊玉掌之上青光繚繞,漸漸形成一物。
猿魔頗感無奈,它也不知道自己以這個形態是不是青影的對手,不過換個形態的話青影絕對不會是它的對手,只是它今天感到有些累了,不想再動手了。
猿魔轉過頭來,這青影幾年前突然來到此地,沒人知道她是從何而來,可是實力又出奇的恐怖,別人不知道,可是猿魔卻清楚,以青城爲界,青城之後的整個中州大陸,無一人會是青影的對手。
“你...”猿魔剛剛想說你真的想跟我動手?可是當看到青影手掌之上的東西后猿魔瞳孔驟然收縮,手搭着的桌子突然爆裂成爲一堆粉末。
“如何?前輩可否答應?”青影淺淺一笑。
“吼....”山上突然傳出一身吼聲,聲音中夾雜着興奮,惶恐,同時又悲慼的聲音。
猿魔暼了眼山上,按耐住心中的澎湃,可是卻無法控制住它那輕微顫抖的身體。
“你究竟是何人?”猿魔向着青影詢問到,眼中紅光閃爍。
“這不重要,不是嗎?”青影回答。
“能把你手中的劍給我看看嗎?”猿魔突然說到。
青影錯愕了下,隨即把劍扔給猿魔。
猿魔握着劍,還未出鞘它便已經感受到了手中的溫度,它緩緩把劍拔出,暗紅色的劍體,劍身之上印刻着“青影”兩個古老的字,這是他們這一輩的大妖們纔看得懂的字體。
它將手撫摸着劍體,手掌被劍灼傷,一股焦臭味瀰漫在空氣之中,猿魔似乎感受不到毛髮與掌心被灼的疼痛感。
過了好大一會它擡頭看向青影,將手中的劍扔回去。向着青影點點頭,算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即將入夜,青城迎來了它最後的客人,一老三少出現在遠處,不急不慢。
“師傅,到了,青城?可是爲何書上未曾記載過有這麼一座城?”吳昊率先開口提醒失魂落魄的張武極。
青城,聽到這兩個字,張武極瞬間清醒過來,擡頭看着城牆之上的兩個大字,心中極其不是滋味。
青城之主,青影。
這幾個字可能會成爲他張武極的一生的夢魘,沒有回話,低頭向着城中走去。
“來者何人?”兩個守城的護衛攔住了他們四人的去路,未等張武極開口張靈先是一怒。
“大膽,你們知道我們是誰嗎?不想活了是不是”張靈開口呵斥,他們四人除了古洛沒有佩劍之外都是道袍佩着劍,一看就是修士,而修士在這種凡塵之地的地位非同一般,被凡塵稱之爲仙人。
可是如今兩個凡夫俗子居然還敢攔住他們去路,如何能叫人不生氣。
張武極剛剛想制止張靈,卻看到兩個護衛面色一正,身體後退幾步,筆直的站在城門兩側。
“就知道你們....”張靈擡腿欲走,卻被張武極一把拉住,向一旁閃去,張靈正想說些什麼,卻見自己父親面色沉重的盯着後方。
兩人一獅漫步走來,爲首的是個出塵的女子,身後跟着個滿臉絡腮鬍的兩米大漢,而大漢身邊則是頭雪白的大獅子。
張武極將三人擋在身後,心中狂跳不止,他不緊認出了青影,同時也認出了她身後的大漢,這兩人隨便一個都不是他能應付的。
青影只是瞟了他們四人一眼,只是多看了古洛一眼,並未停留,而猿魔則衝着張武極咧嘴笑了笑,獅子則不像青影與猿魔那般和藹,冰冷的眼睛掃視着四人,張靈頓時嚇的往後退了幾步。
待三人剛剛步入城門時突然跑出個渾身散發出臭味,披頭散髮的老人,灰白的瞳孔,污濁的臉龐。
“快跑啊...快跑...大劫將至,黑暗籠罩大地,狼煙四起,戰火紛飛,所有人都在劫難逃..快逃,快逃”老頭嘴裡大聲叫喚着。
青影一把接住老頭,絲毫不顧及他身上的臭味和髒污,而兩位護衛則是滿臉尷尬,暗罵這老頭怎麼又跑出來了。
“抱歉,城主..”護衛剛剛想說什麼,青影卻太手打斷了他,她拉住老頭的手,毫無波動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溫柔。
“沒事的劍爺爺,不會有事的,天黑了,咱們快回去吧”她輕聲安慰着。
老頭聽到她的聲音似乎安靜了點,不過依舊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手上的油污染得她的衣袖和手上全都是,老頭突然轉身,看向古洛四人的方向。
“在劫難逃,在劫難逃..你逃不掉,逃不掉的...”老頭又瘋癲起來,青影無奈的拉着他趕緊離去,離去前交代了讓四人進城後便關閉城門。
護衛應了聲,待三人一獅離去後護衛示意古洛一行人可以進去了,可是他們卻看到古洛有些不對勁,閉着眼睛,渾身溼透了。
張靈搖晃了幾下他後纔回過神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眼睛中揮之不去的恐懼。
這回換做他茫茫然然的跟着張武極三人進城,不過眼中的恐懼一直未曾褪去。
不知爲何他感覺到了,剛剛那瘋癲的老瞎子轉頭看向他們四人時看的就是他,而且他在老瞎子的眼中看到了令他頭皮發麻的一幕。
山顛之上,一個模糊的身影手中握着一把暗紅色的劍,他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不過他看到了那劍上佈滿鮮血,那是由血乾枯而結成的暗紅色。
腳下伏屍百萬,他們在掙扎着,吶喊着,有絕望,有憤怒,有不甘,也有怨恨。
古洛迷迷糊糊的跟着四人住到了城中,腦海中不停的放映着那一幕,讓他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