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元航如約來到了李海娜家的樓下,但是和以往不同的是,本來冷冷清清的花園小區,現在卻有許多人在進進出出的搬運着什麼東西。李海娜就站在那裡,背對着元航,凝視着那進進出出的人,一言不發。
“姓李的,這是?”元航走到了李海娜的身邊,從側面看着李海娜的眼睛,卻發現裡面充滿了複雜的神情,還有一層,深深的憂鬱。
“啊,你來了,元航。”李海娜扭過頭來看着元航,“我要搬家了,既然黃智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黃智了,我們的女兒也早就沒有了,我也已經與他再無任何瓜葛了。繼續留在這個我和黃智共同創造的回憶,也是,傷心之地,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所以,我已經把這個這棟房子掛到了網絡上進行出售了,而我也在別的地方租了一間小房子來作爲我‘贖罪’之後的棲身之所。”
隨後李海娜突然向後退了一步,對着元航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起,元航,我要爲我曾經對你,對你們,對所有被我傷害過的人,所做過的一切道歉。我知道你和其他人一樣,心裡非常的恨我,我不會要求你的原諒,但是請接受我的道歉。接下來的日子,我會離開這裡,離開這座城市,去往別的城市調整一下心情來面對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不過你不用擔心,等我做好了準備,面對這一切的時候,就一定會回來履行自己的諾言,主動自首的。”
元航被李海娜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這個曾經給予了自己無數傷痛的惡魔。他無法判斷出李海娜說的話有幾句真,幾句假。但是,他更願意相信,這是一個被丈夫拋棄的妻子,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已經看淡了一切的真心自白。
也許,李海娜的本性還是善良的,但是她所經歷的一切,最終使一個原本善良的人,變得扭曲,殘暴。但是當她幾近失去了一切的時候,終於幡然醒悟,回過頭展望前半生的時候,纔會發現自己曾經做過了多少不應該去做的事。
“那,你打算去哪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元航,過了許久後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我也沒有想好。”站直了身子的李海娜苦笑道,“其實去哪裡都可以,只要離開這裡和冰廣市,去哪都行。”
“那麼,你不打算再繼續追查那個給你死亡威脅的神秘人,還有,殺害你女兒的兇手了?你之前不是還想要親手找到他嗎?”
“不必了。”李海娜擡起頭,看向那明麗澄澈的天空。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中沒有一片雲彩,太陽的光芒毫無遮掩的揮灑在大地上,這種的天氣在現在這樣的深秋已經實屬罕見。“那時候是剛剛知道了小芳朵已經不在了以後,情緒有些衝動。現在冷靜下來,重新回想這件事的時候,卻會發現,即使我真的找到了那個殺害了我女兒的兇手有能怎樣?我的女兒,能因此重新活過來,回到我的身邊來嗎?”
“說來也是諷刺。”李海娜依然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勢,只是閉上了雙眼,“我的前半生在拼了命的打拼,只想找一個可靠的人嫁出去,生個孩子,安安穩穩的度過後半生。結果卻瞎了眼,嫁給了黃智,甚至後來還因此失去了唯一的女兒。後來,在離婚了之後,用各種謊言編制出了那個造就了現在悲劇的輔導班。那個時候的我,因爲感情上的問題,宛如喪家之犬般的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怒火,就好像是在,向別人炫耀自己的無能一般。也因此,給你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痛。再後來,直到我回望過去的時候,才猛然發現,自己除了這間充滿了悲傷回憶的房子以外,竟一無所有。”
“我已經累了,過去的那些是是非非就讓它過去好了。”李海娜睜開眼睛,慘笑着看向元航,“只是,能拜託你繼續調查下去嗎?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爲我的原因,而犯下大錯了。可以,在事情變得無可挽回之前,阻止那個人嗎?”
“我……”元航垂下了眼瞼,隨即又擡起頭來,眼神裡滿是堅定,“我會盡我所能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畢竟,我也我也不希望,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犯下如此沉重的罪孽。”
可是,這一切,真的還來得及嗎?死亡威脅,李海娜女兒的骸骨,這些事情,會是同一個人做的嗎?他的目標真的只是李海娜嗎?他爲什麼要殺掉李海娜的女兒?他還做過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他的下一個目標又會是誰呢?無數的問題環繞在元航的腦海裡,久久不能散去。
“你說什麼?那個混蛋真的向你,還有我們,鞠躬道歉了?”
下午的時候,幾個人約定好了還是在於煥青家見面。當元航將自己上午在李海娜那裡的情況告訴了衆人之後,蘇成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站起了身子,用一種彷彿看到了外星人的眼光看向元航。
“嗯,她的確是這麼說的。”元航點了點頭,“還說,想要暫時離開比格市,等她做好了面對這一切的準備的時候,會再次回到這裡,來償還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
“呵。”一旁的江雷冷哼了一聲,“誰知道她會不會真的回來,說不定只是在你面前一陣表演了之後,趁機逃走了呢。這樣的話,她不就可以免去牢獄之災,繼續逍遙法外了?”
“不會的。”於煥青搖了搖頭,“那個惡魔的確是已經近乎失去了所有。如果她連在這種情況下,在自己的女兒因爲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失去了生命,自己也被死亡的威脅折磨的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的情況下,還要精心去編造這樣的一個謊言的話,那麼我們也沒有必要再去向她尋仇了。因爲,我們沒必要和一個都不能被稱之爲人的人斤斤計較。”
“煥青說的對,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編造謊言的話,那這個‘人’可真是無可救藥了。不過我今天找你們並不是姓李的這件事。”元航坐直了身子,用一種無比嚴肅的眼神看向了衆人,“其實,找你們來是因爲,千帆的事。”
“千帆姐?千帆姐怎麼了?”於煥青一聽到千帆的名字,立刻激動了起來,其他兩個人也疑惑的看向了元航,因爲在他們的印象裡,千帆是一個能力非常強的人,從來都只是她出來幫助別人出謀劃策,從未見過她有什麼無法解決的事情,這樣的千帆,也會有遇到麻煩的時候嗎?
“千帆她,想要離開我……”元航低下頭,咬緊了嘴脣。
“只是想離開,那你就讓她離開不就行了?畢竟她一直呆在一個與她性別不同的身體裡,難免會有些違和。到時候她離開了你的身體以後,我們想她了再去看她不就行了?這有什麼。”江雷擺了擺手笑道。
“不,恐怕不是這麼簡單。”畢竟是學心理學專業的於煥青,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上掛滿了衆人前所未見的嚴肅,“從心理學的角度上來講,一個人格的離開,將意味着ta將徹底的與這個身體的意識融爲一體,換句話說,也就是會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徹底的消失?!”蘇成驚叫了出來,隨即不顧自己的失態,扭頭問向元航,“元航,千帆她,真的是要打算,永遠的消失嗎?”
江雷也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元航,於煥青則緊緊的咬住嘴脣,一言不發,彷彿是在等待着元航來否定自己學習多年的專業知識,哪怕這會意味着她這些年的學習都將付諸東流。一時間,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低着頭的元航的身上。
“煥青說的沒錯,千帆她,確實打算永遠的消失,以換回我的多重人格症的痊癒。”
一時間,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時不時的幾聲嘆息迴響在偌大的房間裡。
“那,如果一個人格消失了以後,還能再次出現嗎?”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蘇成,他看向於煥青,小心翼翼的問道。
“可能性微乎其微。”於煥青搖了搖頭,“除非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消失掉的人格纔有可能重新出現,只是,那究竟是過去舊的人格,還是一個有着過去人格記憶的新生人格呢?這一點在學術上一直是一個丞待解決的問題。”
“那麼,元航的這種症狀,除了讓千帆消失掉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治療辦法了?”江雷也開口問道。
“沒有!”於煥青斬釘截鐵的說道,“對於一個多重人格的患者而言,他的其他幾個人格就是病竈,只要病竈不消失,那麼這種症狀將會永遠存在,並且隨時病情都有可能惡化,上升爲精神系的疾病。而且所謂精神系的疾病,我舉個例子,光奐哥那種,就是精神系的疾病。”
一時間,衆人再一次的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