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見這些評語對他的傷害程度。
若干年以後,心灰意冷的張汪汪已經不再涉足詩歌界了,某天他在大街窯子裡把酒言歡,左擁右抱時,忽然聽到衆人在爭相吟誦一首詩,皆嘆爲好詩,“聽過之後,如沐春風,如同夏天吃了根冰棍,冬天躺上了熱炕,秋天穿上了夾克衫,春天叫起了春,情人節發起了情”云云,總之,是千古絕句,該詩人憑着這首詩必將名垂青史。
微醺之下,張汪汪讓旁邊的小紅把這首詩念給他聽,他想比照一下自己和這位偉大詩人的差距。
“《贈汪倫》。”小紅虔誠地一字一句將這詩唸誦了出來。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什麼什麼?”張汪汪一愣,緊緊抓住了小紅的手,道:“這是誰的詩?你再念一遍。”
小紅皺了皺眉,輕輕推開他的手,笑道:“汪汪哥酒又喝多了,卻使得這麼大力,捏得我手都痛死了。這首詩就是我朝著名大詩人李白的新作啊,你還沒有聽過嗎?這首詩現在已經流行朝野了,如果現在誰還不知道,不會背誦的話,會被人稱之爲‘土老帽’、‘凱老B’、‘傻/B青年’和‘純粹二百五’,是要被人恥笑的。汪汪哥我教給你,你可要多多誦讀幾遍,爭取早日會背哦,千萬不要給人看扁了。”
“你,你再背誦一遍。”張汪汪壓抑着內心激動的心情,對小紅說。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小紅依言又唸了一遍。
“汪汪乘車將欲行,忽聞路上踏歌聲,五嶺逶迤高千尺,不及莊裙送我情。”
張汪汪回憶了一遍,將自己那首受盡嘲諷的作品《贈莊裙》在心中默唸了下來,在頭腦裡用alt+E組合鍵,將其中的若干個字替換了一下,分別將“莊裙”替換成“汪倫”,將“汪汪”替換成“李白”,將“舟”替換成“車”,再將“路”替換成“岸”,“五嶺逶迤”替換成“桃花潭水”,“高”替換成“深”,再黯然地將替換完畢的詩歌唸誦了出來。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
替換結果果然與這首名揚天下的《贈汪倫》一字不差。
張汪汪低頭沉默半晌,忽然“嗬嗬嗬”淒涼地笑出聲來,不經意間,淚水就盈/滿了他的眼眶。似乎感覺到旁人都在注意他,張汪汪遂佯笑道:“哪來的風,吹來的沙,竟迷了我眼。”說畢,像不欲將自己的悲傷展現在各位觀衆面前的電視劇演員所演的角色一樣,頭略後仰,眼珠向左上角看了一下,又順勢轉到右上角,再自然地轉到右下角,最後轉到左下角,最最後又很流暢地轉回到了左上角。如果用稍微簡潔的語言描述他眼珠的運動軌跡的話,似乎可以表述爲:張汪汪的眼珠從左至右順時針地轉動了一圈,其作用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避免悲傷的情緒過度地表現在衆人面前。
他果然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經過這一眼球運動,他的眼淚終於沒有掉將下來。
被他的悲傷情緒所感染,衆人亦沉默不語,小紅眼見氣氛不對,不符合歡場中“歡樂至上,happy第一”的原則,忙笑着幫張汪汪解釋道:“汪汪哥聽到這送別的詩歌,被其中的離別之情所感染,可見汪汪哥頗能感悟到這詩的意境啊。”
“嘿嘿。”張汪汪乾笑了一下,嘶啞了嗓子,問道:“這李白也經常到大街窯子裡happy嗎?”
“他不常來。”旁邊另一個小妹叫小藍的道:“每個禮拜來個一次兩次而已。但一來動輒十數人,每次都定個大包間,說是開詩歌沙龍文人party,熱鬧得不得了,還叫來很多小妹前去陪伴。很多人都慕名去觀看李白主席真我的風采,造成萬人空窯,這種盛事難道汪汪哥你這個本窯第一忠誠消費者竟不知道?”
“李白主席?”張汪汪奇道。“主席?這是何物?此爲尊稱還是官銜?”
“這是我朝新設的官銜。”對面一個小妹叫小翠的解釋道:“某一部門的最高長官就被稱之爲‘主席’。據說該頭銜的來源是:去野外巡邏的士兵小分隊,爲了輕便,能夠快速機動考慮,裝備就帶得很少,比如說,襪子不帶一雙只帶一隻,換洗內褲不帶整條而只帶前半部分,當然,前半部分也有它的學名,不叫內褲而叫兜襠布,總之,爲了輕便那是無所不用其極啊,連整條內褲都不帶而只帶兜襠布,可見所帶的裝備之少。同樣的道理,睡覺用的涼蓆也就只能帶上一條。到了晚上睡覺時,士兵們尊重領導,就把這涼蓆讓給領導來睡,自己們則主要睡草地。‘主席’,意思就是‘主要睡席子的人’,而普通士兵,則叫‘主地’,意思是主要睡草地的,‘主席’這一稱號就這麼被傳開了,意指領導。事後,被我朝皇上得知了這一稱呼,認爲這體現了官兵一致互相友愛的精神,十分感動,於是特意頒旨設立了‘主席’這一職務,作爲某一部門的領導職位。”
“原來如此。”張汪汪道:“這李白是什麼部門的主席呢?”
小翠嫣然一笑,道:“汪汪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大名鼎鼎的詩仙李白李太白,你連他是什麼主席都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你可要記得了,下次如果有人再向你問起你要記得如何回答,休讓他人恥笑。他就是我朝作協主席是也。”
“哦,原來是一個做鞋的。”張汪汪點了點頭,心想這一行業很是好記,自己小時候除了賣女性內衣以外也編過草鞋,和李白算是半個同行,下次有人問起李白是什麼主席,自己如實回答便是,怎會連這個都記不住而讓他從恥笑呢?
“原來主席是個領導職位,確是一個讓人尊重的稱號,看來人人必欲當之而後快了?”張汪汪問道。
小翠搖頭道:“其實不然。據門口算命的張瞎子稱:雖然主席這一職位很是讓人眼熱,但在若干年之後,有一部門的主席卻會被衆人唾罵,被問候全家,被全國鄙視,他就是——”
“中國足協主席。”
小紅、小藍、小翠和旁邊一個一直未來得及插上口的小妹叫大紅的一起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個答案。
“咦?你們抖知道?”四人說完這個相同的答案後,都很驚詫,每個人都向另外三個人用標準的東北話發問着。其發問的主體和被問的對象分別是:小紅向小藍、小翠和大紅髮問,小藍向小紅、小翠和大紅髮問,小翠向小紅、小藍和大紅髮問,大紅向小藍、小翠和小紅髮問。
四人又相視一眼,然後爽朗大笑,又異口同聲說出了一句話:“地球人抖知道,臥哈哈哈……”
“這四人演得不像,她們在演窯姐兒,怎麼演得好像是梁山聚義的好漢?連每人的性別特徵都演繹得莫名其妙,不是甜笑不是微笑也不是淫笑,而是‘臥哈哈哈’地大笑,好像每個人都變了性成了綠林好漢一般,真是不可理喻,看來這羣演員也不是科班出身。”張汪汪心中鄙夷,但嘴上也沒說,仍在認真地演繹他自己的角色。
“豬邪主席?”由於四人剛纔在念臺詞時說的是東北話,張汪汪沒有聽得真切,因此說錯了其中的兩個字,但他自己並不知情,仍是繼續問道:“豬邪?這是一個什麼部門?”
“我們也是不知。算命的張瞎子還跟我說天機不可泄露,就是不肯和我說足協是個什麼部門,我還以爲他只將日後足協主席要受衆人唾罵這消息單單告訴了我一個人,沒想到他卻告訴了我們這許多人,這麼看來本窯娛樂一部二部三部四部就連預備部的人都知道了,還搞得這麼神秘兮兮故弄玄虛,真是好笑。想來也是這瞎子開口亂叫胡說八道,我對他這種行爲送上八個大字:好好學習下下象棋。”小紅說道。
“好好學習下下象棋?爲什麼要送他這八個大字?”張汪汪很是奇怪。
小紅慚愧地一笑,道:“沒什麼,只是爲了押韻的考慮。剛纔我說他的‘神秘兮兮故弄玄虛’、‘開口亂叫胡說八道’,都很押韻,爲了追求文字上的美感,爲了對仗工整,所以後面也要接上押韻的八個大字,時間緊迫我來不及細想,只好說了句‘好好學習下下象棋’,雖然和我說的話的中心思想不太靠譜但也算押韻,總算沒給本文作者丟臉。”
張汪汪心裡將她靠了一百遍呀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