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氣氛緊張了起來，陳懋敏銳地觀察到，皇帝的神色並並不是很好，而且在晚上找上門來，顯然是發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不然皇帝不會首先就提出疏散帝國周圍軍隊的事情，而且留下來的三支軍隊，都是對皇帝絕對忠誠的部隊。當然，這三支軍隊的指揮官也對皇帝是絕對忠誠，沒有半點二心的。
朱祁鈺笑了一陣之後，就把他要對付商人利益集團的事情告訴了陳懋，當然，這中間並沒有提到關於立法解決問題的事情。畢竟，作爲朱祁鈺兩大臂膀中的一個，陳懋的支持是必須的，而且只要陳懋控制住了軍隊，就算商人鬧翻了天，也還有最後一招，可以通過武力鎮壓來對付商人，同時防止商人掌握兵權，鬧出更大的亂子來。當然，讓陳懋知道內情，這也是必要的，至少應該讓陳懋知道，他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吧！
“陛下，要對付那些商人還不簡單，臣帶幾萬人去挨着操他們的家，這還能爲帝目國庫增加一筆收入呢！”
“放屁！”朱祁鈺一怒，接着又笑了起來，“陳懋，你是軍人，很多事情，你並不清楚。不過，這個辦法確實不可行，如果真的把所有帝國商人都殺了，那我們這些年來在外征戰的成果就都變得毫無意義了。放心，朕自有辦法對付這些狡猾的商人，你所要做的，就是控制好軍隊，絕對不能讓任何的商人勢力介入到軍隊裡面去。只要軍隊在我們手中，那些商人也拋不起什麼大風浪來！”
陳懋點了點頭，對於兵權的重要性他是很清楚的。而且，這些年來，他也清楚地認識到，皇帝可以將大後方的事情交給於謙去處理。可是在軍隊的事情上，皇帝卻從來沒有鬆過手。這足以說明皇帝對軍隊有多麼的重視了。
“首先，我們得確保各軍的高級將領都對帝國，對朕是絕對的忠誠。”見到陳懋要開口，朱祁鈺壓了壓手，“在安排各部隊返回劃定的駐地之前，可以先將軍隊裡的將領，以及高級軍官都集中起來，加強政治思想工作，讓他們進軍事學院學習幾天。當然，你只有幾天的時間，在半個月之內，除了第一集團軍的三個軍之外，其它的部隊都得按照規定離開京城附近，前往各自的駐地！”
“放心吧，這事好安排。現在軍事學院就在召開新的一期軍官培訓班，我去親自講課。強化軍官們的政治思想。”陳懋點了點頭，“將領方面的問題都不大。特別是新提拔的將軍，基本上都是臣親自挑選的，在忠誠方面絕對沒有問題。”
“那就好，除此之外，你還有一件極爲重要的事情要做。”朱祁鈺長出了口氣，“東征之後，朕就讓你成立了軍事情報部門，不過到現在，軍事情報部門的規模都不很大，在很多時候，都需要依靠柴匯的帝國安全部的幫助。現在，你必須要擴大這個部門，從近衛軍，以及幾支主力軍中挑選出一批在政治上可靠，而且絕對忠誠，頭腦靈活的年輕軍官出來，充實軍事情報局。”
“陛下，這需要時間，而且都需要培訓！”
“對，不過我們現在沒有很多時間了。”朱祁鈺看了陳懋一眼，“現在，在京城能夠使用的軍事情報局的人員有多少？”
“五百人左右，不過可以臨時從第一集團軍以及近衛軍中招募一批年輕軍官，人數大概能夠達到兩千人左右。當然，新招募的軍官在能力方面肯定不會很強！”
“足夠了，那麼，你現在有一個任務。”朱祁鈺咬了咬牙，“軍事情報局在這段時期之內的第一任務就是，監視帝國各個大商人，特別是那些壟斷商業寡頭的活動，並且監視貴族議院裡的那些議員。對了，現在我們有多少將領進入了議院？”
陳懋皺了下眉毛，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這事我還真沒有注意過，不過大概也有二十人左右吧！”
朱祁鈺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就監視所有其他的議員的活動，儘量蒐集這些議員的情報，包括最隱秘的，最私人的，反正只要是情報，就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朕要準確地掌握這些議員的活動！”
“這個問題不大，我會安排的。”陳懋猶豫了一下，說道，“陛下，我們這次要對付的是商人集團，去監視議員有什麼用？”
“很有用，而且你要特別留意一點，哪些議員與大商人的來往比較密切，哪些議員收受了商人的賄賂，哪些議員有不檢點的行爲，這些都要彙報給朕！”
“包括那些王公嗎？”
“當然，而且他們都是重點監視的對象！”朱祁鈺冷笑了一下，說道，“這次，朕要對商人利益集團開刀，當這場戰爭打響之後，那些大商人肯定會拼命反撲，如果再出現一次京城叛亂那樣的事情的話，我們就將是千古罪人，至少對不起帝國的老百姓。所以，必須要嚴防這樣的事情發生，那些王公就是重點的監視對象！”
這下，陳懋是明白過來了。顯然，商人重視的是利益，之前他們支持朱祁鈺，是因爲這個皇帝能夠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好處。反過來，如果朱祁鈺最後無法滿足他們的利益要求，甚至要剝奪他們的利益的話，那麼這些商人將毫不猶豫地去轉爲支持一個新的皇帝。這就是謀反叛上了，不管在任何時代，這絕對是被殊九族的重罪！
在朱祁鈺時代，錦衣衛，東廠這兩個情報特務機構被解散了之後，新出現了兩個情報機構，一個就是柴匯擔任第一任部長的帝國安全部，另外一個就是帝國軍事情報局。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這兩個情報機構是相互兵力，而且互不干涉的。不過，實際上，爲了維護皇權，爲了滿足國內以及國際鬥爭的需要，在朱祁鈺的操控下，兩個情報機構都名不副實，有着很大的權限重疊。比如，在早期，帝國安全部就經常負責蒐集敵國的情報，而這原本應該屬於軍事情報局負責的。同樣的，爲了對付國內的威脅，軍事情報局也經常在國內展開行動，而這都是帝國安全部的工作。當然，正因爲掌握了兩個情報機構，朱祁鈺才能夠利用這兩柄利劍相互制約，相互限制，爲他的皇權服務！
“陳懋，不管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你都要記住朕開始說的重點。”朱祁鈺走到了陳懋身邊，拍了拍陳懋的肩膀，說道：“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條件之下，你都要牢牢地替朕掌握住兵權，只要軍隊在我們的控制之中，就不怕出什麼亂子。同時，你也要注意軍隊內的情況。雖然朕並不限制軍人的私生活，甚至在戰時也不限制軍人去獲得自己應該得到的好處。不過，朕必須要明確一點，軍人絕不能去經商，不能與商人有任何的瓜葛。你必須要留意這一點，如果發現有軍人經商的跡象的話，那麼就要採取果斷的手段與措施，來解決這個問題！”
陳懋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我會處理好的。不過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朱祁鈺皺了下眉毛。
“這些年來，帝國發動了這麼多次對外戰爭，絕大部分軍人都獲得了極爲豐厚的戰利品。而現在帝國國內經商已經成爲了一大潮流，如果我們刻意限制軍人經商的話，這肯定會受到反對的！”
朱祁鈺一愣，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是個嚴重的問題。“看樣子，朕把問題考慮簡單了，你的意思是，現在軍隊裡經商的情況很嚴重？”
“這倒不是，其實大部分軍人都還是安分守己的，不過……”陳懋苦笑了一下，“我只認爲這是個可能存在的問題，我們不能只通過強制的手段來限制軍人的行爲，而應該用更好的疏導辦法來解決這個問題！”
朱祁鈺點了點頭。“你說得沒錯，是朕估計錯誤了。軍人也是人，他們自然希望通過合理的安排，讓自己拼死得來的好處最大化，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們確實只能引導，不能只防不疏。朕會好好考慮的，看來，我們得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陛下，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在朕面前，你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陳懋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說道！”其實，軍人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讓他們分到的戰利品能帶來更多的好處，而且爲他們今後的生活打下基礎。畢竟，任何一名軍人都不可能在部隊裡當一輩子兵的，他們也有老的一天。雖然，現在帝國給予退役軍人的撫卹金是相當豐厚的，能夠滿足正常的所有生活需要。但是，軍人也有家庭，而且還有很多的殘疾軍人，他們的花費遠比一個正常人得多。這些，我們之前都沒有考慮到，或者說，就算是考慮到了，帝國政府也無力承擔起爲所有帝國軍人家屬，爲所有殘疾軍人提供生活保障的巨大壓力。所以，很多軍人在前線拼命作戰，並且將獲得的戰利品轉變爲現金，回國後進行商業投資，這些都只是在爲他們今後的生活考慮……”
朱祁鈺苦笑了一下。“這都是朕的疏忽，帝國將士爲國家作戰，國家卻無法完全保證他們的利益，這都是朕的疏忽啊！”
“陛下，其實解決的辦法很簡單。如果我們能夠成立一個專門負責爲軍人投資的機構的話，那麼就能讓軍人放心地將他們拼死獲得的金錢放到這個機構裡來，而不用爲投資操心了。當然，這也就變相地讓軍人與商人劃清了界線。”陳懋小心地看了皇帝一眼，“還有，這樣能使軍人更專心地投入到他們的本職工作中去，而不需要爲他們進行的那些商業投資而擔心，這也能提高軍隊的戰鬥力！”
朱祁鈺沉默了一陣，這才點了點頭，說道：“陳懋，你提醒了朕。這確實是一個辦法，雖然還有不完善的地方，不過我們可以照着這個意思去做，也許，這正是解決軍隊經商的最佳辦法！”
見到皇帝採納了自己的意見，而且沒有半點要去追究那些經商軍人的意思，陳懋也鬆了口氣。當然，陳懋並不是那些軍人的一部分，他作爲帝國元帥，所領取的俸祿是非常高的，甚至比政府的部長一級的官員還要高出許多。這不但能夠滿足他的生活需要，而且還能養活他的家人，甚至養活家裡的一羣傭人。當然，陳懋是不需要去費心經商的，他也沒有經商的頭腦，自然也就不需要去操心那些事情了。
兩人又討論了幾件事情之後，朱祁鈺這才離開了陳懋的府邸，在一羣侍衛的保護下向新宮而去。當然，從與陳懋的這番談話中，朱祁鈺也認識到，這些年來，他將精力都放到了對外征戰上，雖然立下了顯赫的戰功，若以此論，中原數千年的歷史中，根本就沒有一個皇帝能夠與他齊名。不過，他也嚴重地忽視了國內的情況，導致大量的內部矛盾沉積了下來，而且嚴重地威脅到了帝國的內部安全！
當然，朱祁鈺並不笨，而是相當的聰明。至少，在軍隊內部的問題上，他已經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以說，兵權是他皇權的基礎，從一開始，朱祁鈺就是以軍事立國的，沒有兵權，他什麼都沒有。這些年來，他不但培養了大批優秀的將領，還在帝國軍人心裡樹立去了榮譽的大旗，讓帝國軍人都在爲榮譽而戰。同時也極大地提高了軍人的社會地位，讓帝國軍人得到了普遍的尊重。不過，這些都還是不夠的，帝國軍人需要的是更爲本質的東西！
當然，在朱祁鈺想通了這些問題之後，就知道該怎麼解決了。帝國軍人還需要實實在在的好處，需要切身的利益，需要過更好的生活，需要得到更多的保障。這些，都是他們理所當然應該得到的，在他們爲帝國奮勇作戰的時候，他們就應該得到這些，而這也是一個皇帝應該給他手下的好處！
第十二卷 國之根本 第十節 軍事情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