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婭的身子輕微地顫了一下,回道:“她說......南榮輝根本就不是她們倆殺的,而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她們壓根兒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雖說後來查出是中毒吧,可是她們下的毒,南榮輝連碰都還沒碰上呢。”
童雨忍不住驚訝的“啊”了一聲,羽婭的表情也很茫然,她繼續說道:“最奇怪的是,警方調查後我才知道,真正毒死南榮輝的人所準備的毒藥,居然和肖楠準備的完全一樣。事實上,那天南榮輝回來後不久,只抽了一根菸便突然狂性大發,自己亂打亂砸了一通之後,便忽然倒地不起,全身抽搐着,皮膚就像是脫水了一樣變得幹皺,整個人感覺瞬間就老了許多。盧嫣和肖楠當時都被嚇傻了,根本想不到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也完全超出了她們的預料。雖然,我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但還是很擔心她們,所以就去了。我和盧嫣想把肖楠一起帶走,可是肖楠卻堅持要留下來,就像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她把我和盧嫣推出了房門,就直接鎖上了,我們怎麼都敲不開。其實那裡又不是她的家,租借人的名字也是南榮輝,她如果當時肯跟我們一起走,也未必就活不下來。唉,真的不明白她爲何要做那樣的選擇。”
童雨聽後也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對於毒藥相同的問題,她同樣覺得困惑。而對於肖楠當時的決定,如今已然無從猜測。可更讓她迷惑不解的依然還是他的公公南榮輝,從馮靖那裡瞭解到的與之後羽婭所描述的,比較後發現南榮輝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究竟是什麼原因促使他改變了這麼多呢?
羽婭看着發呆的童雨,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欲語還休。糾結了許久,才鼓足勇氣問道:“童警官,盧嫣......她是怎麼死的?能麻煩你告訴我嗎?”
童雨回過神,簡要地將盧嫣的死因說給了羽婭聽。羽婭只覺得背脊發涼,雙手用力地揉搓着衣角,那緊張的狀態顯然是在爲自己的命運擔心。
“阿姨,咱們先不用自己嚇自己,也許盧嫣的死另有原因呢?還是要等警方調查的最終結果吧。”
童雨看出了羽婭的心事,想要寬慰她,誰知羽婭卻皺着眉,苦澀地說道:“沒有別的原因,我知道。盧嫣出事前不久曾聯絡過我,她跟我提過最近一直都有人在跟蹤她,她感到很害怕。我勸她去報警,可她又不願意。她一直都不怎麼相信警察,就連自己的女兒考了警校,她都耿耿於懷的。”
“有人跟蹤她?那她有沒有跟您說跟蹤她的人是誰?或者有沒有什麼指向性?”
羽婭看了看滿是期待眼神的童雨,無奈地回道:“唉,這個問題我也問過她。可是她除了說被人跟蹤之外,其它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也沒說。”
“阿姨,您覺得這會不會是盧嫣臆想出來的,她有沒有可能是因爲女兒的死,所以精神狀況上出了些問題,也因此產生了幻覺。”
羽婭揉了揉眼睛,回道:“坦白說,她跟星悠的母女關係其實挺一般的,應該還不至於到星悠的死能影響到她的精神狀態的份上。而且她跟我打了有二十來分鐘的電話,我感覺她的思路很清晰,並不像是在說胡話。童警官,我知道都已經告訴你了,我也有些累了,你若要想知道答案,還是自己去調查一下吧。”
“阿姨,我還想多問一句,問完我就走。請問您知道肖楠的孩子現在的下落嗎?”
羽婭微微地皺了皺眉,慢慢地說道:“我記得南榮輝死的那天,當我到那裡時,孩子並不在家。當時場面也比較亂,我也沒有問。我跟盧嫣逃離了之後就分開了,之後好些年沒再聯繫。等再碰到一起時,彼此已成爲了親家。不過那個時候,我倆誰都不願再提起那段往事了。所以,我不知道肖楠的孩子去了哪裡,也不清楚盧嫣是否知道孩子的去向。”
童雨稍顯失望,卻也知道不便再多待,只得與羽婭客氣了幾句後,便匆忙地離開了。
夜色中,她的車緩緩地駛離。同樣在夜色中,另一輛車的車燈卻突然亮起,從駕駛座的位置處走出一個人。他緩慢地轉動着身子,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環境,隨後又一次回到車內,並迅速駕車離去。
市刑偵總隊的會議室裡,數十名刑偵幹警陸陸續續走了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無不透着疲倦。夜星悠的舊案懸而未決,盧嫣的新案又再添疑雲。列會者中有不少人與南昊武的意見一致,都認爲兩起案件存在某種必然的聯繫,只是現場遺留的線索實在是太少,完全不足以支撐他們的設想,甚至在他們內部都起了不小的爭執。
南昊武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辦公室,習慣性地想從口袋裡掏煙,摸了幾下纔想起自己已經戒了一年多了。自從夜星悠出事,南昊武便不再吸菸,這件事還曾讓童雨爲之吃醋了好幾天。童雨是不知道,南昊武曾和夜星悠有個約定。
夜星悠因爲臥底工作的身份關係,也曾經常煙不離手。然而她本身卻是個很討厭吸菸的人,任務結束之後,她便想把煙戒了。南昊武笑她這個“老煙槍”一定戒不掉,她卻用行動證明了南昊武小看了她的毅力。她還半開玩笑地警告南昊武,將來絕對不許帶着煙去她的墳頭。南昊武也玩笑着回覆只要夜星悠不在了,他就徹底戒菸以示祭奠。
那時的他又何曾會想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如此之快,快到他毫無心理準備,簡直就是猝不及防。
“報告!南哥,盧嫣的驗屍報告已經出來了,你要不要看一下?”
南昊武頓時爲之一振,立刻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興奮地說道:“趕緊拿來吧。”
他接過了從隊員手裡遞上來的報告後,一邊迫不及待地打開翻看,一邊順口說道:“你先出去吧。”
那名隊員立正後道了一聲“是”,隨即轉身離開了。南昊武隨口“嗯”了一聲,又擡眼確認了一下,接着埋頭繼續仔細查看報告上的每一個字,就怕有一絲半點的遺漏。
才翻看了兩頁,報告便中有一段描述立即引起了南昊武的高度注意。法醫官發現,在將屍骨帶回冷凍處理了一段時間後,在屍骨身着的衣物的衣領和胸口處提取到了極少量的結晶體,經過成分檢測,發現該晶體爲乙二醇晶體。乙二醇俗稱甘醇,一般形態下是無色無臭,帶有甜味的粘稠液體,熔點爲零下十三度。它的毒性極強,僅一點五毫升即可致人於死地。
南昊武對“乙二醇”十分的敏感,這麼多年來,這三個字一直都縈繞在他的腦海裡。他的父親南榮輝當年的死因就是乙二醇中毒,體內檢測出的乙二醇含量高達九十七毫升。當時在案發現場發現的小半瓶防凍液,以及肖楠所留下的遺書都證實了這一點。
他迅速地用電腦查閱了近四十年來的所有毒殺案件,結果發現死於乙二醇中毒的案件只有他父親這一起,這一結果使他不得不將這兩起案子相關聯。
兇手爲同一人,還是兇手在模仿殺人?南昊武目前還無法排除任何一種可能性。他雖然厭惡和憎恨自己的父親,對父親的一切所作所爲都不想去了解,但是割不斷的血脈關係還是潛移默化地促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了好奇之門。他爲此曾不止一次地感到痛苦和羞愧,也不止一次地勸阻過自己視而不見,然並卵。
他緩緩站起身,將辦公室的玻璃牆切換成黑幕,隨後鎖上房門,走到辦公桌前坐下,輕輕地拉開抽屜,從裡頭取出一個四十年前人們經常用的便攜卡式投影儀擺在桌上,並按下了電源啓動鍵。
便攜卡式投影儀內保存了不少老資料,包括有當年南榮輝被殺和南榮輝性侵案件完整的庭審視頻記錄,有涉案相關人員的調查問詢視頻記錄,有物證材料的照片和部分影印件等等。就這些東西,南昊武以前每隔一、兩年便會一個人偷偷地拿出來看上一會兒。自從六年前夜星悠完成第一項臥底任務,他從局領導那裡得知了盧嫣就是夜星悠的母親之後,便再也沒碰過。如今爲了要將案件偵破,也因爲盧嫣和夜星悠母女已雙雙殞命,他只有驅散心中的陰影,硬着頭皮再次從中找尋之前可能被疏忽掉的蛛絲馬跡。
熟悉的片段總是能讓他觸景生情,尤其是當他看到當時警方來到他家中向他的母親做調查時的片段。對於極大部分四歲時發生的事件,他都已經記不得了,卻唯有這一段情景,一直烙印在他的心裡,變成再也無法修補的疤痕。尤其是當警察離開他家之後所發生的一切,更成爲他心裡最大也是最深的恐懼......
“媽媽,警察叔叔說爸爸死了,是有人殺了他嗎?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爸爸?”
年幼的南榮昊武並沒有爲此流淚,甚至也不覺得有多難過。一來是因爲他的年紀尚小,還不懂得失去親人的悲傷。二來也是由於他很少能有機會見到南榮輝,對父親的感情沒有那麼深厚。對他而言,南榮輝基本上就屬於是一個能叫得上名字,又知道該如何稱呼,卻不怎麼經常親近的“陌生人”而已。
“不許再提這個人,聽見沒有!你沒有這樣的爸爸,以後也不需要爸爸!”
母親的憤怒讓南榮昊武嚇得不敢言語,心頭一陣委屈。他不明白明明犯了錯的人是父親,爲什麼母親要衝自己大吼大叫?
看着母親陰沉的臉和冷酷的眼神,聽着窗外時斷時續的雷鳴聲。南榮昊武感到十分害怕,他拉了拉母親的手,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他覺得無比的壓抑,就彷彿置身於魔鬼的世界,母親好似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面目猙獰的巫婆。
兩個人在沉默中靜坐了好久,南榮昊武的肚子突然發出了“咕咕”的響聲,他戰戰兢兢地說道:“媽媽,我餓了。”
“就知道吃!你就會吃!跟那個死人一樣!你們都拿我當什麼了?保姆?廚子?鐘點工?”
母親惡狠狠的目光,讓南榮昊武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只是哭聲並未能喚醒母親的母性,反而更刺激了她。只見她一個耳光抽在了南榮昊武的臉上,怒吼道:“你哭什麼!哭死人嗎?他死了那是活該!早就該死了!你以後要是也跟他一樣,我現在就打死你!”
南榮昊武想要止住眼淚,可是倔強的淚腺卻完全不受控制,面對情緒失控的母親,他只有邊哭喊邊求饒道:“媽媽,別打我。”
可惜,求饒還是來的晚了些,又是兩下重重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臉上。南榮昊武雖不知道母親爲何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但是卻知道自己的這頓莫名其妙的打全都是拜父親所賜,自己實在是很無辜。特別是臉上那火辣辣的感覺,他至今都還銘刻於心,那是父親給的傷,是母親給的痛,是自己兒時的噩夢。
南昊武不敢再做回憶,因爲這個場景在他成年後也曾反覆多次出現在他的夢中,每一次驚醒後,都是一身的冷汗。他集中精神,再度全神貫注於投影出的內容中。
過了好一會兒,他在播放的畫面中似乎捕捉到了什麼,立即按下了暫停鍵,隨後將定格畫面最大化。
“奇怪了,她怎麼也會出現在庭審現場?難道說......她和肖楠還有我爸早就認識了嗎?還是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南昊武喃喃自語着,雙眼卻緊盯着畫面中旁聽席裡的一個少女。這個少女在兩次庭審過程中均有出現,雖然當時的鏡頭只是一晃而過,雖然少女半低着頭,坐在後排的角落,但還是被眼尖的他給注意到了。
這個少女正是多年以後,躋身世界百強企業的日本田島科技投資集團的美女總裁,最有氣質的商界女精英之一的片桐理繪子。
在南昊武的記憶中,南榮輝性侵案件中並沒有片桐理繪子的名字。是她沒有來報案,還是另有原因?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怎麼會兩次都來旁聽?
“這個表情是?”南昊武突然脫口而出,他發現片桐理繪子的嘴角上揚,臉頰上的肌肉略微地拱起。這是笑!一種發自內心,由衷地滿足和喜悅。爲什麼會笑?在這個嚴肅的場合下,片桐理繪子因何會發笑?
他趕緊又將畫面切回到南榮輝被殺案件的審理現場,找到了有片桐理繪子畫面的鏡頭,放大畫面後,片桐理繪子的表情與剛纔看到的那個畫面大不相同,一看就是有着說不盡的悲傷。
另外,他還發現,兩場公開審理,南榮輝被殺案件時,片桐理繪子從頭坐到尾,後隨人羣離開。而到南榮輝性侵案件審理時,法院對南榮輝的宣判結果一公佈,片桐理繪子便立即悄然離開了法庭。看來她似乎就是爲了親眼見到判決的那一刻,親耳聽到南榮輝的罪有應得。
南昊武不禁推斷出,片桐理繪子應該是跟南榮輝有仇,而且絕非是一般的過節這麼簡單,他們之間到底有着什麼仇怨?
在查看肖楠的遺書和對南榮輝犯罪事實調查的報告中,南昊武注意到了兩個均被提及的名字“童慧”。在肖楠的遺書中,“童慧”這個名字出現在列舉的受害人裡,她是肖楠的朋友。在調查報告中,“童慧”這個名字也同樣出現在受害人欄裡,只是備註了“未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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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童慧”到底是何許人也?南昊武擡起雙手,沿前額向後擼了一把頭髮,他萬萬沒想到,曾經這些看似完全不重要的東西,竟然一下子變得細思極恐起來。
他立刻又通過電腦登錄市局的資料庫,查詢了有關肖楠的一切信息,果然有所收穫!
上個世紀末,剛邁出學校大門的肖楠曾和一個叫童慧的女孩合租過一套房子。這倆人年齡相仿,又是同一天一同進入同一家公司上班,所以毫不意外地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倆人一共做了三年的室友,然不知爲何突然各奔東西。
就在他忙碌之時,忽聞辦公室外歡聲雀躍。他趕緊將便攜卡式投影儀收好,將玻璃牆恢復透明狀,隨即出門查看情況。
只見同事們圍攏在一起,每個從人堆裡出來的人,手中都拿着一杯咖啡和一個漢堡。南昊武走上前去,高聲道:“怎麼回事?都幹嘛吶?”
同事們見是南昊武,紛紛笑着散開至兩邊。人羣裡,一個女人正提着兩大袋東西,笑呵呵地看着他。
“老婆,怎麼是你?你怎麼來這兒了?爲什麼不在家裡休息?”
童雨將手裡的袋子放在辦公桌上,對大夥說道:“大家查案都辛苦了,你們自己過來拿吧,我應該買足了量了。”
她隨手拿起兩杯咖啡,接着又微笑着對南昊武說道:“老公,去你的辦公室談談吧。”
南昊武和童雨剛離開,大夥便蜂擁而上,吃的喝的瞬間便被他們“洗劫一空”。見此情形,南昊武心裡苦笑着,搖了搖頭。
“老婆,你這麼晚了都還沒回家,一定是又跑哪裡調查去了吧?”
童雨將一杯咖啡遞給南昊武,自己握着另一杯咖啡喝了兩口,纔回道:“回家也就只有我一個人,不如找些事情做做。我下班後去見了馮處,之後又去了一趟羽明倫現在的住處,見到了他的親生母親,並從她那裡瞭解到一些情況。”
南昊武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遂問道:“哦?都有什麼些情況?你趕緊跟我分享一下唄。”
面對自己的老公,童雨倒也沒有藏着掖着,很自然地將她目前掌握的所有情況全都說了出來。同時,她將自己表示疑惑的那些點也一併陳述了。
對於童雨所說的一切,南昊武大部分都已在那些檔案資料中瞭解到了,他沒想到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是殺害父親南榮輝的居然還另有他人,這還是令他有些意外,但卻並未顯得很激動。倒是第二件事,讓他更爲上心。那就是他的那個素未謀面的“弟弟”,竟然並非是自己同父異母的親弟弟。他暗歎造化弄人,曾經自己因爲這個“弟弟”的存在,沒少受打罵的牽連。母親心頭的怒火多是因這個“弟弟”而起,而怒火無處發泄時,自己便成了出氣筒。可誰又能想到,如今這個“弟弟”忽然和自己沒了半點兒關係,留下的就只有三十多年來的委屈。
至於童雨的疑惑點,南昊武給不出解釋。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的父親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變化,自己的母親最有發言權。那隻怪馮靖當時太過年輕,初到情偵署還不瞭解父親的爲人罷了。況且,又有誰會將自己的本性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人的面前呢?父親不過是在馮靖那兒把僞善表現得恰到好處,可是在母親的眼裡,父親就是個地地道道的人渣。從小聽着母親咒罵着父親的爲人,南昊武心知肚明,只是礙於面子,不便將父親的真實面說於童雨聽罷了。
他刻意用交換掌握信息的方式避開了童雨的疑問,倆人即刻着手開始整理和分析。他們倆發現,在這些現有的線索中,有着幾個疑點。第一個是吻合目標,案件發生後即消失不見了的肖楠的兒子。第二是可疑人物,那個真正殺死南榮輝的人和兩次出現在庭審過程中的片桐理繪子。第三是追查對象,盧嫣提到的跟蹤者和殺死盧嫣的人。
另外,童雨也給出了自己的推測。她根據馮靖的描述,對南昊武說道:“我聽馮處說,南榮這個姓氏有過演化,後成南姓和榮姓,你說有沒有可能榮善文就是肖楠的兒子?他的年紀和性別都能對得上。而且,我找人查過他的相關資料,資料顯示他是一個孤兒,雖然有人撫養,但是撫養者只負責照顧他的生活,一切開銷都有一個姓童的女人來支付,那麼這個女人會不會就是你查到的那個叫童慧的人呢?不過說起童慧,倒是又讓我想到了案件中的另外一位姓童的人,羽婭的男朋友童真佑。雖然,我還沒有查到他們倆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連繫,但是他們倆都姓童,又出現在同一個案件中,似乎有些太巧了。”
南昊武看了童雨一眼,笑道:“你不也一樣姓童?他們倆不會跟你也有什麼關係吧?”
童雨瞪了南昊武一眼,嗔道:“去你的,跟你說正經的,你又瞎扯什麼呢!”
“既然你覺得童真佑和童慧的身份模糊,那你有沒有查過這兩個人的背景資料?”
童雨點了點頭,說道:“剛纔在來的路上,我已經託人去查了,暫時還沒有回覆,再等等吧。喂!你光指使我幹活啦?你這邊好像更容易查到吧?”
南昊武又笑了笑,說道:“我不讓你調查,你非要調查,怎麼啦?現在又要我幫忙了?”
童雨“哼”了一聲,裝作不屑地回道:“我可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你愛查不查,反正我一樣能找到答案。”
“唉,就你這脾氣啊,跟我都要較勁,也難怪羽明倫見你心煩,會躲着你了。”
“我的脾氣一直都這樣,好壞你都得受着。行了,不跟你討論了,我先回去了。”
南昊武沒有挽留,畢竟他還得工作。他將童雨送至樓下,親眼看着她上了車。可正當他回身要走回辦公大樓時,卻忽然停住了腳步,猛地轉過身,目光死死地盯在了一輛剛駛出的車上。
他愣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趕緊給童雨打了個電話。
“老婆,你趕緊回來”,南昊武並沒有向童雨解釋,只是催促她立刻調頭。童雨無奈之下,只得將車開了回來。她下車後詢問南昊武怎麼回事?南昊武卻一聲不響地站在原地,兩眼緊盯着市公安局的大門處。
好幾分鐘過去了,大門處並無任何車輛進出,可謂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童雨有些生氣道:“你這是怎麼了?把我叫回來又不告訴我原因!”
南昊武這才向童雨解釋道:“老婆,對不起!可能是我多心了。剛纔我看見一輛車跟着你出去,這輛車的牌照我有印象,應該就是半年多以前襲擊我的那幫人開的車。我擔心會對你不利,所以才把你叫回來。”
童雨看着神態緊張的南昊武,知道他並非是在編理由,心裡不由地感到一絲溫暖。她問南昊武道:“那輛車有沒有查到車主是誰?”
南昊武惋惜地嘆了口氣,沮喪地說道:“當時確實有查過,那輛車來自於一家汽車租賃公司,而車主使用的是僞造的ID卡登記簽約的。只是巧的是,這輛車在簽約當日就被人給租賃走了,在案發後又立即還了回去,車子也在第二天就被車主開走了。因爲單方面違反了租賃合同,車主在將車開走之前主動進行了賠償,而且出手相當的闊綽。我也曾查看過監控設備,可是監控設備被人入侵過,拍攝下的影像資料全部被修改了。剛纔車裡實在太暗,我沒有看清裡頭有幾個人,如果是衝着你去的,我想他們應該會跟回來。但現在看來,也許真的是我太過於緊張了吧。”
“謝謝你擔心我,但你也不用懷疑你的直覺。我們人都在警察局裡了,要查找和追蹤一輛車還不容易嗎?既然那輛車是曾經傷害你的線索,而你又感覺到不對勁,那就應該追查到底。”
南昊武點了點頭,領着童雨來到交通指揮中心,請那裡的同事幫忙定位那輛車,並跟蹤它的行動軌跡。
交通指揮中心的同事倒是也很給力,搜索畫面很快便顯示了出來,南昊武拍手道:“沒錯!就是這輛車!盯緊它!”
只是看了沒多久,童雨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終於在觀察了十來分鐘後,她大呼一聲:“不對,可能要出事!”
南昊武不解,趕忙問道:“你怎麼了?哪裡不對了?要出什麼事啊?”
“這輛車我可能見過,在離開羽明倫住處的時候,我見到樓下停着一輛一模一樣的車,看來他一直都在跟着我。而且......看它現在行駛的方向,應該就是羽明倫的住處。如果我們的推斷沒錯,盧嫣的死跟三十多年前的案子有關,而車裡的人就是殺盧嫣的兇手的話,那麼羽婭或許就是他的下一個目標!不行,我得立刻趕過去阻止他!”
童雨說着便要離開,南昊武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沉聲道:“你先等一下!如果他真的要殺羽婭,爲什麼不在之前就動手?卻偏要再跟着你來這裡跑一趟?還在下面一直守着,等到現在才返回去殺人?這不太符合邏輯吧?”
南昊武的一番分析雖然聽着的確合理,但是童雨卻根本不這麼想。她認爲不論自己的判斷是否有誤,都必須要趕去羽明倫的住處,以防患於未然。很多隻怕萬一的事情悲慘地發生,往往都是因爲耽擱於那些過於理性的分析。
她用力甩開了南昊武的手,憤然地說道:“那是一條人命啊,我們要不要先坐下來開個救援會?我寧可過去白跑一次,也不能任由萬分之一的概率發生!”
看着童雨一臉的義憤填膺,南昊武想要解釋,可還沒等開口呢,童雨已經扭頭跑了出去。
南昊武深知童雨的個性,也知道攔她不住,只好跟交通指揮中心的同事囑咐了一下,讓他們將該車輛最後的落腳點及時告知他,以便萬一有情況發生,能與隊裡的人聯繫。
下樓後,南昊武怕童雨的車被跟蹤者認出,便提議讓她坐自己的車走,倆人一路向羽明倫的住處疾馳而去。
當他們倆到達目的地後,童雨的推測得到了有力的印證,跟蹤她的那輛車果然就停在路邊。南昊武有些羞愧,童雨卻沒有給他自我檢討的時間,而是急匆匆地下了車。
南昊武趕忙追了上去,一把拽住童雨,要她先勿輕舉妄動。自己則將手搭在配槍處,慢慢地靠近那輛車,在發現車內沒人之後,這才示意童雨前行。
他緊跟着童雨,跑着來到羽明倫住處的房門口,並迅速掏出了配槍,要求童雨躲到他的身後,聽從他的指揮再行動。
蹲身貼着房門,南昊武聽不見屋內有任何的響動聲,心中便盤算起了發生入室殺人的可能性。卻不料童雨竟然未聽從他的指令,直接“啪啪啪”地敲響了房門。
“你要幹什麼”,南昊武壓低了嗓音,嚴肅地質問起了童雨。童雨也輕聲地回道:“蹲在門口怎麼知道里頭髮生了什麼?我先敲個門,試探一下啊!”
對於童雨的魯莽,南昊武無可奈何,可是以目前這種情況,童雨的做法又好像無可厚非。他只得站起身,緊靠着牆根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門,雙手牢牢地握住槍柄。
沒有人來應門,房門依舊緊閉着。樓道里的應急燈時不時的亮起又暗下,顯得特別的詭異。心底裡不斷冒起的忐忑所烘托出的緊張氣氛,讓倆人都有種莫名的窒息感。
童雨第二次拍打了房門,然而依舊是一片寂靜。她並不死心,還想第三次嘗試,卻被南昊武制止了。
“別拍了,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還沒等他們家開門,隔壁鄰居都被你吵醒了。你聽我說,如果房裡有人,聽見拍門聲,不會立刻就有動作。我們不如先退到樓梯口,觀察一陣再說,也好另想辦法。”
童雨一時也沒什麼更好的主意,也只好跟着南昊武退至樓梯口。南昊武也藉此機會跟隊裡取得了聯繫,要求他們安排部分人手立刻趕來支援。
南昊武緊挨牆體,窺視着房門處的異動,童雨則坐在樓梯臺階上,默默地祈禱着羽婭的平安。
五分鐘過去了,什麼都沒有發生。童雨有些沉不住氣了,她站起身,將手搭在南昊武的肩膀上,也跟着探出頭張望。而就在這時,她感到自己後腰被什麼東西頂了一下,緊接着便聽見一個聲音冰冷而又果斷的聲音說道:“別動!”
童雨還來不及反應,人已被牢牢地控制住了。南昊武也未來得及轉身,便被來者威脅道:“南副隊,把槍給我,否則我很難保證我手裡的槍不走火!”
南昊武爲了確保童雨的安全,迫不得已只能繳械。但是與此同時,他也看清了這個人的外形,以及初步瞭解了其主要特徵。
男性,身高在一米八零左右,體形略偏瘦,雖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能看得出眼睛不算大,還是單眼皮,雙耳有些招風,口罩內有變聲器。額頭和眼角並無皺紋,膚質還算不錯,若非是天生的,那一定很注重保養。鼻樑處有明顯的壓痕,但卻是新斑,證明只是最近這段時間長期戴着眼鏡。伸右手來向自己要槍,手掌幾乎沒有顯著的色差,指尖也沒有死皮,可見平日裡少用右手,很可能是個左撇子。接槍後單手退彈匣的動作很老道,說明對這把警用槍的特性十分熟悉。能開口叫“南副隊”,應該是認識的人,卻又算不上太熟絡,極有可能是某種業務關係。另外,能聽得出他講話帶有奇怪的口音。
“兄弟,有什麼話好好說唄,何必掏槍呢?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南昊武試圖和此人聊聊天,一來是爲了弄清楚狀況,二來也是爲了拖延時間,等待隊裡的人前來支援。
但是這個人卻沒有搭理南昊武,掏出手銬銬上他們二人後,直接押着他們來到羽明倫住處的房門口,擡手對着門鎖便是一槍。南昊武這纔看清他手中的槍裝有強力***,一槍打出後,發出的聲響還沒有一個人放個屁的動靜大。
南昊武和童雨被強推進了屋,倆人踉蹌了幾步,卻沒顧得上自己,一站穩便查看起了屋裡的狀況,尤其是羽婭是否人在屋內。
“行啦,不用到處瞎看了。你們倆要找的人,她並不在這裡。”
南昊武暗叫“不好”,趕緊回過身,追問道:“你把人弄哪兒去了?”
“呵呵,好有正義感,我都感動了!沒想到你們都已經這樣了,還有空去關心別人呢?現在這種場面,你們不是應該先擔心一下自己嗎?唉,南副隊,我很想回答你的這個問題,不過你給我的時間有限。我猜想市刑偵總隊的那幫人現在應該都在來的路上......差不多也快到這裡了吧?”
童雨呵斥道:“你既然都知道,那還不快放了我們!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犯得可是重罪?”
“You shut up!我做什麼事,該怎麼樣做,用不着你來操心。”
爲了穩定他的情緒,同時又能套出他的話,南昊武趕緊扯開話題道:“我很想知道,你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既然明知道這裡沒有人,爲什麼還要引我們過來?”
“首先,我必須要說清楚,是你們一路死跟着我,我並沒有引你們過來。其次,我來這裡的目的也沒必要告訴你。不過南副隊,你也不必着急,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
南昊武擡頭深呼吸了一口,忽然冷笑了兩聲,說道:“既然你一直都叫我‘南副隊’,那看來咱們倆應該認識吧?既然認識,爲什麼不以真聲跟我說話呢?戴着這樣的口罩,你就不覺得悶得慌,透不過氣嗎?”
即便是隔着一層厚厚的口罩,南昊武依舊能夠感覺到該男子的面部表情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如他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