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千帆又餓了，早起吃的那點兒東西早不當事了。〔〕路過一片小學門口，門口有賣煎餅的，他不由分說，直接衝出隊伍，要買兩個煎餅。
沒想到，這下引起軒然大波，人羣亂成了一鍋粥。胡毛和黃豆氣急敗壞，衝過去把駱千帆手裡攥的10塊錢搶了去，直接把他拉回到人羣中。賣煎餅的中年婦女嚇懵了，什麼也沒敢說。
胡毛指着駱千帆的鼻子怒斥：“你要做什麼？”
“餓，買點吃的。”
“你知道這算什麼行爲嗎？”
“這不很正常嗎？而且我只是陪白露來的，我和白露都不是你們公司的人，我們是來找盧山的。”
胡毛哼了一聲，說：“總之，你的行爲在動搖大家的鬥志和意志，天將降大任於……”
“得得得！不買了，把錢還我！”
“我替你保管。”胡毛把錢揣進了兜裡。
昨天給駱千帆洗腳的女孩走過來對駱千帆說：“不讓你買東西也是爲你好，發家無非勤和儉，吃過了飯還要買吃的，這不是花冤枉錢嗎？”
駱千帆反問她：“你不餓嗎？”
女孩說：“風雨中這點餓算什麼？現在的飢餓能讓我們蓄積更大的鬥志，才能激勵我們奮勇向前，永不止步。〔〕”
駱千帆懶得聽她囉嗦。
路上不斷遇到搞傳銷的人，趕奔不同的方向，胡毛跟他們一一揮手打招呼。駱千帆問女孩：“他們都是什麼人？是不是搞傳銷的？”
女孩聽到傳銷兩個字頓時瞪大了眼睛，說：“不是傳銷，是直銷。傳銷是違法的，直銷是國家鼓勵的，去掉中間代銷環節，爲消費者節省生活成本。”
駱千帆說：“在u城做直銷的人可不少啊，到哪兒都能碰到。”
女孩說：“是，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有夢想有目標的人，希望通過自己的雙手獲取成功的喜悅。”
駱千帆低聲說：“什麼有夢想有目標，我看就是搞傳銷。”
女孩很生氣：“你怎麼對搞直銷的這麼有成見，都像你這樣社會怎麼進步？”
駱千帆笑了笑，逼問道：“那你們呢？你們是不是搞傳銷的？盧山和老陳的外甥都是搞傳銷的吧，還把白露和老陳騙過來？”
女孩沒想到駱千帆會開門見山逼問她，慌忙解釋：“我們就更不是傳銷了，等會到了課堂上你就知道了，我們要集資搞開發大u山，我們是有政府批文的……”
話還沒說完，駱千帆不聽她說了，緊走進步走到了白露的身邊。〔〕白露一直在觀察街道上的行人，越觀察越感慨：“哥，u城簡直就是傳銷之城啊，我數了一下，從河邊走到這兒，遇到了不下二十撥傳銷人員。看來越是貧窮落後的地方，越是傳銷扎堆。哥，你說盧山會變成什麼樣子？”
駱千帆說：“不妨先做最壞的打算，最壞也不過像他們一樣，也許他只是被困了脫不開身。”
20分鐘後，胡毛帶着大家來到一個廢棄的工廠大門前，雙開的大鐵門，門口站着四個把門的。工廠裡面傳出來唱歌之聲，聲音很大。
駱千帆問黃豆：“裡面是幹什麼的？”
黃豆說：“裡面正準備召開項目介紹會，這是會前的‘打人脈’，爲了更多的人互相認識，進去就知道了。”
這個時候，又有兩支二三十人的隊伍也來到大門前，胡毛跟他們領頭的互相打着招呼，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是：早上好，x老闆。
“早上好，張老闆。”
“早上好，胡老闆。”
等走進廠區一看，駱千帆和白露都吃了一驚，好傢伙，工廠的廠房被臨時裝飾成一個大禮堂，門口一字排開站了一排人！男的女的都有，統一的穿西裝，打着領帶，看起來很有派頭，很有氣勢！一個個站在那裡，等着所有進門的人前來握手問好。
胡毛向駱千帆等新來的人介紹：這些人都是一些“指導”級別的領導，相當於公司的第三級領導，而胡毛本人只能排第五級。
胡毛招呼駱千帆和白露過去跟他們握手，並叮囑他們：“握手的時候一定要雙手握，要畢恭畢敬，問候要大聲，要有氣勢，要體現一個準富豪的精神面貌。”
駱千帆和白露說：“我們不去握手，又不是你們公司的，只是來來找盧山的而已。”
胡毛信心十足地說：“等會見見裡面的大領導，聽聽他們對財富的理解，我敢保證，你一定會主動加入我們的。因爲這是一條通往財富的捷徑。”
駱千帆只好隨着人羣走過去，等待跟他們一一握手。走在前面的人果然都很恭敬，雙手、笑容滿面，彷彿下級見到了大領導。一邊握手一邊低頭鞠躬大聲地說：“x指導，早上好。”
一個一個的，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一一握過去，而那些“指導”們則像個雕塑一樣站在那裡，只伸出一隻手來，擺着臭架子！
駱千帆當時就有點生氣了，輪到他的時候，他腰桿挺得直直的，只伸出一隻手去。那些指導們一時沒反應過來，四五個人還衝駱千帆笑了笑，把駱千帆當成混在基層隊伍中的高級人物。
握完手，駱千帆被裹挾着進入了“大禮堂”，走進去一看又吃了一驚，裡面男男女女的坐了足足三四百人，正在張着大嘴唱着《愛拼纔會贏》，一個個看起來都激情高亢。
駱千帆以前挺喜歡這首歌，現在一下子就不喜歡了，都快成傳銷組織的代表歌曲了。
大禮堂臨時搭建的主席臺，排列正西的塑料座椅，兩個過道隔出左、中、右三個區。
主席臺上掛着一塊大黑板，上面寫滿了各種歪歪扭扭的名字。
駱千帆、白露和同來的中年人被裹挾着坐在了中間靠前的位置，後來才知道，這一片是爲新來的人準備的，屬於傳銷潛在力量，屬於重點洗腦對象。而胡毛就坐在他們後面。
駱千帆的旁邊坐着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臉上寫滿了懵逼，眼神迷茫，左顧右盼，一看就是個新人。駱千帆問他：“哥們，這是做什麼的？”
那哥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來找同學玩，就被同學拉到這裡來聽課。”
胡毛說：“上課之前可以跟着唱歌，也可以上臺打人脈，做自我介紹。”
這時候，給駱千帆洗腳的那個女孩子突然登臺了，她拿起話筒，課堂上的歌聲停下來，衆人都望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