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5點多,胡菲菲跟駱千帆兩個人先趕去酒店打前站。6點左右,除了魯鳴,其他人陸續到齊。
大家自動把主位給魯鳴空出來,結果主位兩邊的座位誰也不願意坐,怕魯鳴帽子一摘一撓頭,兩邊的湯碗菜碟裡全是他的頭皮屑,想想都噁心,這誰受得了?
衆人拉葛登去坐,葛登不願意,說:“年終聚餐隨便一點好,魯主任坐主位,我坐他對面,一頭一尾,其他人隨意,太正式了反而……不好弄。”
胡菲菲駱千帆坐在了葛登的兩邊,其他來得早一些的,都坐在了遠離主位的位子上。黃國強和韓留洋最擺譜,來得最晚,到來的時候只剩下主位兩邊的兩個位子。
倆人誰也不願意坐在魯鳴的旁邊,瞅瞅坐在旁邊的王霖李雅:“你們倆坐過去。”
倆人資格最小,瞅了一眼葛登,葛登裝作沒看見,倆人只好噘着嘴跟黃韓二人換了座位,一左一右坐在了主位的旁邊。
葛登突然想起一事,問胡菲菲:“菲菲,酒店你訂的?這頓飯誰請?”
胡菲菲說:“當然是魯主任請,要不然你請,部門聚餐,難道還讓我請?”
葛登笑笑:“好吧。”
胡菲菲瞧他笑的勉強,瞪眼道:“葛主任,你的意思,魯主任連這頓飯錢也會賴在我的頭上?”
葛登苦笑着搖搖頭:“嘿嘿……唉,反正……不好弄。”
胡菲菲不幹了:“哎喲我的媽呀,魯主任也太會坑人了吧,不行,錢是小事,我請的話名不正言不順,沒有正當理由啊。他不出錢的話,等會兒散場我堵門挨個收錢。”
快7點了魯鳴還沒到,大家都等得焦急起來,黃國強半開玩笑半詛咒說:“魯大主任不是路上跟汽車‘親嘴’了吧,怎麼還沒到?”
服務員兩次來問,“要不要先走菜”,大家都看葛登,葛登說:“再稍等幾分鐘吧……”
7點10分,門一開,一位外穿風衣、內穿西裝、打着領帶的男人推門而入,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眉宇間藏着三分英氣。他望了大家一眼,直奔主位。駱千帆站在門口,一把拉住他:“等等,您找誰?”
那人瞪了一眼駱千帆:“有病啊,坐下!”
一聽聲音,駱千帆都懵了——魯鳴。衆人無不驚訝,都瞪大了眼珠子。丐幫幫主突然變身,好像破車突然變成了“大黃蜂”。
房間裡一下子亂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魯鳴。魯鳴旁若無人,環顧一週,說道:“看夠了嗎?再看收費,每個人100塊。”
誰也沒見過魯鳴幽默,偶爾幽默起來逗笑了不少人。魯鳴說:“來晚了,對不住。本來來挺早,進門聽說有熟人在對面包間吃飯,又回去換了衣服、洗了澡,怕給你們丟人。菲菲,讓廚房走菜吧。我在這裡存了一箱好酒,報我的名字,讓他們上酒。”
胡菲菲出去對服務員講了,不大會兒,涼菜先上來,服務員又搬上來一箱酒。衆人看了酒都大呼意外:一箱茅臺。
胡菲菲特別意外:“魯主任,你這酒買的還是賒的,不會讓我們掏錢吧?”
魯鳴說:“你要付也可以。你要不付,我看誰跟我作對我就讓誰掏錢付賬。”魯鳴木着臉玩冷幽默,衆人誰也不敢搭腔。
駱千帆情不自禁偷偷觀察魯鳴,始終難以“接受”魯鳴的形象如此巨大的變化。
他以前思考過一個問題:魯鳴穿得像個叫花子一樣,是他窮困潦倒、生活的常態,還是刻意爲之、搞行爲藝術?今天看到他西裝革履的樣子,駱千帆突然覺得,也許這纔是他的本來面目吧?還有,魯鳴說對面包房裡見到了熟人,所以纔回去換衣服,這是真的還是假的?誰能“逼”他改頭換面換衣服?
由於魯鳴的存在,飯局始終是一個不嗨不冷、不溫不火的狀態,都放不開,不像部門聚會,倒像一場商務飯局,連敬酒都特別規矩。
對面包間喝酒划拳的聲音高一浪低一浪地傳過來,搞得駱千帆特別羨慕,人家氣氛多好,都能蓋住這邊的聲音。不過這樣也好,照這麼下去,飯局很快散場,早散場就可以早回家跟樂天聊天去。
駱千帆想得挺好,誰知道中途胡菲菲上了個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表情怪異,坐下來趴在他的耳邊說:“你猜對面包間是誰?”
“誰?”
“虹城晚報社會部的,剛纔上洗手間碰見高傲。”
正說着,背後門一開,門口站了三個人。爲首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偏分頭帶個金絲眼鏡。又黑又瘦——乾瘦乾瘦的,顯得顴骨很高。
這個人駱千帆不認識,不過站在他身後的倆人駱千帆很熟——高傲和冬榮,都是“仇人”!
駱千帆突然想起剛纔那個問題:難道魯鳴改頭換面是因爲晚報的同行在這裡吃飯?亦或是因爲他們中的某一個人——比如高傲?或者因爲這個金絲眼鏡?那麼,他是誰?
與此同時,以葛登爲首的老記者們看到此人都嚴肅起來,就像開武館碰到了踢館的——房間裡陡然充斥了一種尋仇的氛圍。葛登低聲告訴駱千帆:“這是紅城晚報社會部梁鴻飛,高傲和冬榮的直接領導。”
巧了,晚報社會部的記者今晚也在此聚餐。
高傲去了趟洗手間,正好看到胡菲菲,這才知道原來晚報的人也在這裡。她回去就跟梁鴻飛說了,梁鴻飛扶了扶金絲眼鏡說:“真是冤家路窄,看來得去敬敬酒!”
上次,魯鳴在電話裡把梁鴻飛臭罵一頓,還讓他找個鐵匠打個鐵箍回家套在祖墳上,省得被人罵裂,氣得梁鴻飛七竅生煙、差點吐血,這口氣憋到現在也沒出來。
梁鴻飛端起酒杯起身,高傲想攔沒攔住,只好端着酒杯跟上,冬榮看高傲去了,他也急忙跟了過來。
梁鴻飛都想好了,要想羞辱魯鳴,有三個軟肋可以攻擊——衣着邋遢像個叫花子、曾被報社開除,以及虹城都市報影響力小、收入低。
誰知道,開門一瞅,魯鳴今天穿得像個新郎官一樣,頓感意外。